“哪里哪里,我们家逸乐,从小就跟在父亲身边,小大人似的,净学那些老派作气。”
何太太轻笑,手背轻搭在唇掩笑,十分标准的贵妇做派。
儿子在恭敬地给老师斟茶,就让她笑得更合不拢嘴了。
“贵府对逸乐的教育很上心,何太太温婉贤淑知书达理,相信有这样的母亲,何逸乐的三观品性必然是很端正。”
“那是啊,我们家逸乐的三观,最是端正,人也很暖。
这不,从小到大,收到过的女孩子给写的情书,逸乐都专门有一个箱子保存起来。
他说呀,女孩子的心意都应该被好好对待。”
只留了女生的情书,男生的没留。
这是明示自家儿子是铁异性恋的意思。
竹高在这方面卡得很严,何太太很明白要怎么回答。
李校长微微颔首:“这也是竹高希望看到的,孩子在一个正常、稳定的家庭里成长,才能给未来的人生铺就基础。该向母亲了解的事情,咱们也了解得差不多,逸乐父亲呢?”
“啊瞧我,聊着孩子的事情就忘了。
我先生方才在和助理核对年度财表,耽误了些时间,没能及时出来迎接诸位老师,我现在就去书房叫他。
逸乐,好好招待老师。”
“好的,妈快去。”
“何先生工作很忙?”
刚优雅地站起身,何太太便被问得微愣。
并非因提问的内容,而是提问之人让她微微愣神。
她以为,这位竹高的实际话事人会一直不作声。
毕竟能给面子亲自上门,已经是他们何家莫大的荣幸。
姜校董担任竹高校董一职八年,带的几批学生,均无例外地在政界、商界、学术界等崭露头角。
竹高这几年一跃攀升为全球最顶级的中学学府,完全有赖于姜砚卿。
细长眼眸淡淡望进何太太眼底。
冷清、不近人情,仿佛要将何太太心中的盘算都看个一清二楚,何太太心口微微发紧。
实话说,见到这样的人,就连何太太这种雌竞惯了的贵妇,也只会望而生畏,不敢生出比较亵渎之心。
姜砚卿身着一袭长度到脚踝的水白刺绣薄荷青旗袍,脚踩复古刺绣的丽珍鞋,双腿交叠斜放,腰背自然直挺,完全不挨着沙发,仪态是说不出也学不会的典雅端庄。
你说她像江南女子,可偏偏没有那种温婉的感觉。
旗袍领口包裹着细长颈部,扣子永远系到顶,清冷的细长眼型看过来,宛如雪山之巅的神祇,淡然而冷肃,叫人不自觉挺直腰板,端正自己的仪态举止。
所以在对方问出‘何董工作很忙’之时,何太太先是不敢相信地确认了下,然后心下猛一个咯噔。
“啊……再忙,我先生也会抽出时间教育孩子。”
姜砚卿微微颔首,一头乌黑长发盘着,碧玉簪穿插其间,夕阳光晕浅浅笼罩,乌丝光泽柔顺得不可思议。
“何太太别紧张,姜校董是例行提问。”
李校长轻笑着提醒,何太太脸色微微发白的模样实在过于明显,两位主任也帮忙安抚家长的情绪,何逸乐不太满意地瞥了眼母亲。
众人的神情反应,姜砚卿尽收眼底。
“那么请诸位老师和我家逸乐聊会儿,我去叫我先生。”
“好——”
李校长和两位主任正应声,却只发出了前半个音节,几双眼睛同时瞪大,齐刷刷看向何太太身后。
李校长的眼睛几乎要突出来,额角青筋隐隐跳动。
就连最是冷清不动声色的姜校董,目光也定在了楼梯。
四目交错。
浅棕波浪长卷随女人的走动而起伏,晃荡着晚霞粉光,随意慵懒,不拘小节,余晖将西服包裹的身段衬得更为风情。
这张脸今天上午出现在全球大街小巷的光屏中,此刻,却出现在了竹高即将入学的新生家里。
李校长仿佛只是看到这个人就被气得涨红了脸:“顾令仪!还有你闫珂!”
不同于李校长和两位主任的震惊和愤怒,姜砚卿眸光很淡,只和顾令仪那双风情蛊惑人的狐狸眼交错刹那,便平静地移开。
顾令仪仔细打量对方桌前的茶杯,检查是否喝过,视线逡巡到杯口之时,肩前一双手突然猛推。
过分专注检查,她猝不及防地往身后踉跄。
对方也没给顾令仪反应的时间,一根箭似的,轰一下把人从客厅这头怼到尽头,整个过程快得令人咂舌。
顾令仪不讲道理非要下来,那就别怪她不客气。
何太太简直气昏了头。
这两个没尝过男人好的女同,真是不知所谓!
竹高不接收任何会有同性情感迹象的学生,对学生家长的审核也要求提供父母结婚证和孩子的血缘关系鉴定书。
严格到,只要父母任意一方有关系较好的同性恋朋友,就会被竹高取消入学资格。
“姜校董李校长你们听我解释,这两位是不速之客,和我家逸乐没有半分关系。
今天上午池音集团上市,我家公司是她最大的供应商,她们两位创始人来拜访供应商而已,我保证,我们何家绝对不会出任何同性——”
轰一声巨响,宝妈的战斗力不容小觑,顾令仪的背狠狠砸上走廊尽头房门,然而并未停下来,而是直接撞开了这扇门。
走廊尽头的门一直是关着的,顾令仪和闫珂可以很随便像在家里一样逛一楼,但不会没礼貌到推开没开的门。
是以也就不知道,何董在里面。
更不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老公!她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
房间大床上,助理光着屁股,大惊失色,忙扯着被子捂住什么。
何太太的那句“我们何家绝对不会出任何同性恋”,在男助理夹着嗓子的娇嗔中戛然而止。
顾令仪被砸到了靠墙的门板上,身前是气得身子发抖的何太太,闫珂正好奇地往里张望,长廊上,四位老师闻声赶来。
“何群!你有病吧!?你对得起你妈对得起你爸对得起你儿子和老婆吗!?”
何太太气得双手发抖,抄起床边的枕头疯狂砸,助理拼了命护在何群身前。
“哎呀别打了,我又不是要争你何太太的位置!”
“死同性恋你给我滚!”何太太气得口不择言。
“老公她骂我们同性恋。”助理摇晃着何群的脖颈,娇嗔得不行,“老公你说句话啊老公~”
“妈,你别打爸爸了,还有老师在呢。”何逸乐夺过枕头,护在床边,警惕地拦着他妈。
“乐乐!你爸——”
何逸乐不耐烦地打断:“那怎么了?我爸这不是把一夫一妻制度落实得很好吗?”
“乐乐你疯了!?”
“谁疯啊,妈妈你不能因为自己没有老婆,就怪爸爸找老公,后边两个女同性恋长得也不差,你挑一个呗。”
十五岁少年的提议振聋发聩。
顾令仪:“?”
闫珂:“?”
“何逸乐!”
何太太气得胸口手指发抖,指着何逸乐直念大名,何逸乐依旧一脸警惕,不让妈妈伤害爸爸。助理紧紧贴在何群身上,夹着嗓音撒娇。何群铁青着一张脸。
一家四口演绎出了比影视剧还精彩的现实。
唯独那位本应该和助理在一起核查年度财报的何姓当事人,一言不发。
最初只看到了顾令仪和闫珂,何群双眼骤然亮起,而后突然看见李校长,想到了什么,面色迅速沉下,铁青着一张脸,死死盯着顾令仪。
门外,披散着一头波浪大卷发的顾令仪可没时间理他,颀长高挑的身影杵在走廊,静立不动。
175cm的身高,肩膀很宽,撑起了西服的版型,也挡住了姜砚卿的视线。
不堪入目的画面尽数被拦在她身后。
侧面大窗透入夕阳,两人相向而立,低饱和度的青灰西服与薄荷青旗袍,在暖色下竟是莫名相衬。
然而,前者如旷野中烂漫生长的火红玫瑰,后者似只栽在宫廷寺庙里的矜雅白玉兰。
风情恣意,对上克己复礼。
仿佛地与天、火与水,永居两派,绝不可能相容。
“我看竹高今年倒是捡到好苗子了。”
顾令仪轻笑着揶揄,拉上身后最近的教导主任,指尖顿了顿,又牵起面前那双纤细皓腕,同时把两人带到自己面前,声音压得非常低。
“何群有艾滋,我穿了纳米防护服,先走,别待了。”
闫珂看见顾令仪行动,也抓起李老头和另一位教导主任,走前不忘拱火。
“何太太,看来你老公是尝到男人的好了哈。”
何群阴沉着脸。
闫珂潇洒转身离开,极速追上前面三人。
想起对方不让她叫小名,话到嘴边拐了个弯:“顾,等等我!”
李老头和主任还不知道闫珂为什么要抓着她们,然而此等伤风败俗的场面,也是不想再待下去,索性眼不见为净,甩着袖子,跟自己的学生离开。
为便于搬运检测仪器,池音集团的保姆车直接停在庄园主建筑旁,这下方便了六人,出门直接坐进宽敞的七座保姆车。
黑色保姆车在夕阳下扬长而去。
“检查防护服是否破损。”
【扫描中请稍后,(1/2),(2/2),扫描完成,并未破损】
“检查身体是否有外伤。”
【扫描中请稍后,进度(1/6),(2/6)……(6/6),扫描完成,确认并无外伤】
顾令仪三言两语解释清楚何群有艾滋,又用车上的仪器,给所有人简单检查了遍,四位老师道谢,顾令仪摆摆手表示不必在意。
她坐在副驾驶,闫珂和两位教导主任坐在后三排。
并非闫珂想和主任挤,而是她也不敢和姜砚卿挤,车上就李老头是男的,在有女性乘客的情况下不适合跟两位教导主任一起坐后排,她只能坐到两位教导主任中间。
好在这台保姆车足够宽敞,即便坐一块儿,谁也挨不着谁。
保姆车驶出私人庄园,汇入公共道路,自动接入道路管制,跟随车流,以相同且平稳的150km/h速度行驶。
目的地是竹玉高中,车道两侧绿荫映在玻璃车窗。
看过何家闹剧,从艾滋病者的住所跑离,此刻都有些心累,谁也没说话,阖眼休息。
“顾,你后背没事吧?”
闫珂关切地打破平静,视线担忧地落在发小后肩。
“那何太太是半点儿没收力,给你这么个经常健身的直接怼出了十多米远,宝妈就是吓人哈。”
察觉身后有两道视线,顾令仪缓缓睁眼,眸中流淌风情。
一道肯定是闫珂的,李老头和那两位主任一般对她的态度是眼不见为净,看一眼都怕污了眼睛,不会看她。
所以……
她看向中央后视镜。
顾:她是不是在偷偷看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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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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