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突然出现在床前的人,张夏并不意外。
既然能突然出现在厕所和自己前方,那就肯定有办法进房间。
“用不着这么防备我,你也看到了,我连东西都动不了,又能对你做什么呢?”她摊开手。
谁知道呢?自己甚至无法确定对方是人是鬼、有什么手段,又怎么判断那些话的真假?
于是张夏紧盯着她。
冬时浅无奈地举起双手作投降状,怎么办呢?连“自己”都信不过自己了。
“我真不会对你做什么,想害你的话早动手了,你看,什么都没有,”说着还转了一圈,“而且总不能我站一天你就看一天吧?”
张夏眯起眼睛,考量着那些话。不一会儿,她将目光移开,算是勉强同意了冬时浅的话。
但还是不太放心地打开相机,通过后置摄像头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冬时浅:“……”
叹了口气,装作没看到她那明显的“监视”,径直朝桌边的椅子走去。
“那我坐会儿总行吧?站着怪累的。”其实心更累。
“当然。”像是意识到自己的行为过于明显,张夏退出了相机,转而光明正大地盯着她,直到冬时浅确实坐到那张椅子上,她才点开漫画软件。
冬时浅感觉自己此刻像奔赴刑场的犯人。
*“系统。”
【我在。∩_∩】
*“查查我上辈子干嘛的,我怀疑自己是被砍头的狗皇帝。”
【您应该没有这种设定。】
算了。
她感觉太阳穴突突地跳。
天上的云被风吹开,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正值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冬时浅只觉地上的反光刺眼,朝光的后背没有丝毫暖意。
这时她才更清楚地感受到,自己并不属于这里。
“太阳大了,要坐过来吗?”张夏原本准备去把窗帘拉上,却实在不想靠近她。
“好。”
但至少还有属于自己的“过去”吧?
冬时浅坐到床边,由于无法使用这个世界的物品,也和椅子没什么区别,过轻的体重使她在哪边坐都觉得硌骨头,这是为她这个外来者而设的屏障。
好歹设置的软点吧?坐久了真的会痛。
系统:已读不回
“能聊聊天吗?”她决定试着和张夏拉近关系。
“天有什么好聊的?谈论它的温度吗?那你应该出去感受。”像是在开玩笑。
然而潜台词是:不聊,再吵出去。
“……聊聊你?”冬时浅不死心。
“这就更没什么好聊的了。”张夏想让她死心。
“那聊聊我?”
“你不是‘无聊’吗?”
最终是“铁了心”的张夏获胜。
冬时浅感觉有一口气堵在肺管子里,上不去也下不来。
是她脑子变钝了吗?怎么连“自己”的话都接不上?
房间里恢复安静,此刻要是有人注意,甚至能从那张被口罩遮住的脸上看到一丝破碎。
她开始无所事事地打量四周:天花板的墙角挂着张精致的蛛网;桌上的杂物摆放像地上的鞋一样自由;柜子里的衣物脱离衣架的束缚,团结一致地堆叠成巍峨的山峰……
总结:又脏又乱。
冬时浅:“……”
自己以前一直睡在这种垃圾堆里吗?
她开始庆幸这个世界与自己还隔了层屏障,否则碰到这里的任何东西都可能令她抓狂。
【(? ̄?? ̄??)??】
这个时候又知道出来了?
【只要您有需要,我随时都在。??????】
*“……”
冬时浅开始想办法,想办法让张夏收拾这个堪称“大型细菌培养皿”的房间。
那么首先得引起她的注意。
“咳咳……”
无人回应。
“咳咳咳……”难道是声音不够大?
张夏仍在玩手机。
“咳咳咳咳……”她再次加大音量。
“有痰出去吐!”张夏还是被这刻意又无法忽略“咳嗽”吵到了。她正看到最精彩的部分,虽然对她来说喜欢的漫画每一幅都是精彩的,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被人打断的感觉真的很糟糕。
“好无聊啊,我们一起打扫你的房间吧?“冬时浅对张夏不爽的语气置若罔闻。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只要张夏搭理她,她就有办法让她动起来。
“我自己会干。”十分肯定的语气。
冬时浅闻言呵呵一笑,要不是知道“自己”什么德行的话她可就信了。
每次说要收拾都会拖,一拖就拖到下次,而“下次”在她这就成了伪命题,收拾房间?不存在的。
“可是我刚刚看到你房间有蟑螂耶~”像是有些惊讶地捂住嘴。其实并没有。
张夏的表情僵硬一瞬。
“你应该是看错了。”不可能啊,自己从来不在房间吃东西,更不会有食物残留才对啊!
一抹红色渐渐从脖颈攀上脸颊。
“这样吗……”她的眼神微妙起来,“我想也是,你应该不会不讲卫生的,不过我还以为你是因为害怕有蟑螂才把房间弄得这么乱,现在看来,是在进行‘艺术’创作吗?”
张夏的脸更红了。
看着一脸人畜无害的冬时浅,一时间竟说不出任何话,只觉莫名尴尬,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于是干脆把手机倒扣,面红耳赤地下了床,开始收拾房间。
她绝对是故意的!
人在尴尬的时候总会装作自己很忙。
此刻张夏就是这句话的完美写照,她一股脑扎进劳动中,甚至动作都比平时利索不少,而她本人浑然不觉。
“不讲卫生”“怕蟑螂”“房间乱”“‘艺术’创作”这些词在她脑海中盘旋,可她没法停下想它们,于是那股羞恼愈演愈烈,直至烦躁。
她整个人都红了起来,窗外的蝉叫的嘹亮;然而叫者无意,听者有心,这声音落到张夏耳中像是嘲笑,于是她开始在心中对蝉泄愤。
叫什么叫?一天到晚就知道叫!烦死了!
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地加重,赌气般制造出阵阵声响。
“你冷静一点……”
“你先别说话。”她也很想冷静,她已经尽力冷静了。
张夏突然感觉房间又闷又热,连风扇吹出来的都成了暖流,她干脆打开房门出去了。
而冬时浅看着大开的房门,意识到自己好像激过头了。
……
张夏定定地站在大门口,她感觉自己现在很奇怪,从来没有这么奇怪过。
她想说:她不是不讲卫生、她才不怕蟑螂、她会收拾……她想全盘否定那些令她烦躁的话,可是看得见的事实摆在那里,她的无所作为让一切辩驳都显得苍白可笑。
她很生气,可又不知道为什么生气,但比起生气更多的是羞恼,这让她迫切地想拿点什么发泄,她想把桌上的杯子摔成渣,想把一旁的自行车踹倒在地,想冲到一扇门面前将它砸烂……
但最终什么都没做,仍在原地站着,因为她感觉那很莫名其妙。
杯子喝水要用,自行车出门要用,门遮风挡雨、防贼防爆都要用,可她呢?她要怎么用?她有什么用?
剧烈的情绪如潮水消退,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又席卷而来。
像是心里被塞了块石头,随着肌肉收缩四处乱撞,却无法刨开取出。
张夏控制不住地眼眶发热,像是有什么要出来了,又被她强行锁上。
感受着灼热的空气岁微风荡漾,再一圈圈地推到脸上,眼眶热了又凉,脑中只剩一片空白,心跳也逐渐正常。
“我到底在干嘛?”
如释重负般长舒一口气,看了眼旁边的扫把,拿着它就朝房间走去。
……
另一边,冬时浅来到二楼,下面就是张夏的房间。
她站在窗户边,思考着自己刚刚用来激人的话。
“好像太过了。”
人都是有自尊心的,更何况是青春期的孩子,而自己于她而言只是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
在自尊心最强的时候,从陌生人口中听到了令自己感到难堪的话,不是众目睽睽之下,却胜似睽睽众目。
而自己在明知如此的情况下还是说出了那些话,哪怕那是摆在眼前的现实,可是借着“实话实说”就能心安理得地忽略那些可能造成的伤害吗?借着某种为她好的理由就能肆无忌惮地说出那些话吗?
“‘我为她好’,可是,她真的好吗?还是说,她真的好了吗?”
冬时浅感觉自己似乎变成那些令她讨厌的人了。
在经受过一轮轮的风暴后,又将下一艘船引入其中。
明明最是清楚那种感受,却残忍地将那些带给“张夏”,眼睁睁看着“自己”又一次在风浪中颠簸。
比她多活那几年,原来是在吃白饭,还把老本吐了。
……
张夏回到房间后,发现冬时浅不在,以为她离开了。
“也好,免得又尴尬。”
便自顾自地继续打扫。
当然,原本是这么打算的,直到在她整理鞋架时,一只色泽靓丽、体态匀称而富有美感的美洲大蠊从鞋架的缝隙怕出……
“哇啊啊啊!”她被吓得瘫坐在地。
正在楼上给自己作思想教育的冬时浅被这突如其来的尖叫吓得一激灵。
随后朝10米限制距离外走去,立马传送到张夏身边。
到场后看见她靠在衣柜上,目光惊恐地望向对面的鞋架。
“发生什么事了?”
张夏注意到了门口的冬时浅,被吓到有点发白的脸色稍微和缓了些。
原来还没走。
冬时浅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旁边的鞋架,一只蟑螂正朝她的方向甩着自己的触角。
冬时浅:“……”不是,真有啊?
她瞬间寒毛竖起,扭头就朝张夏走去,和她一同靠上衣柜。
“这是你看到的那只吗?”张夏咽了口唾沫,心中祈祷那蟑螂千万别动。
“应该……吧?”
她哪知道自己这么乌鸦嘴,平时说发财也没发财啊!
沉默半晌,两人默契地把目光对向蟑螂。
不能让它突然消失了不然不知道下次它会出现在哪。
“你也怕蟑螂?”难得主动开口。
“是,感觉很恶心,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笑回来而已。”
原来是记了刚刚让她发窘的仇。
冬时浅笑笑,随后说出了那句她早该说的话:
“嗯,对不起。”
张夏愣了愣,将目光转向她,带着点探究意味,最后闷闷地“嗯”了一声,又把头扭回去了。
好像也没那么不可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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