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梅拿着叶之一的包,只听着来电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但找不到手机。
叶之一平时日常出行不怎么抱米棠,来医院也是牵着她的手,让她自己走,借机锻炼她,今天有些反常。
米棠没犯困,也没喊累,叶之一抱着她离开医院后又走了一段路。
“是不是走错了呀?”米棠搂住叶之一的脖子。
每次从医院出去,拐两个弯,她就能听到“你爱我,我爱你”的音乐,今天没有。
“哎!走反了,”米梅反应过来,“四只视力正常的眼睛还不如一个看不见的。”
她在包里翻了好几遍都没摸到手机,“手机到底塞哪儿了?”
救护车警笛声呼啸而过,将叶之一飘忽不定的神思拉了回来,她把孩子放到地上,扯了下外套,意思是在她兜里。
“不想说话,吭一声也行啊,你老妈都快六十了!”米梅没好气地把一袋药塞给叶之一,牵着米棠去地铁站。
老太太晕车,能坐地铁绝不选择打车和公交。
三通未接来电都是邹城那个傻逼打来的,叶之一没有回拨,她点开微信查看消息,组里同事知道她请假,能不找她就不找她,如果别的部门同事有紧急工作要对接,吕湘会联系她。
确定没有活不到明天的事,叶之一把手机调成了静音模式。
原路返回,从医院外经过时,她下意识加快步伐。
一如五年前,看似薄情洒脱,实则狼狈逃离。
麻药失效后,知觉慢慢恢复,疼痛感也随之而来。
叶之一吃完消炎药和止痛药,陪着米棠在客厅里听电视,她喜欢各种动画片。
下午顺便去超市买了几支冰棒,贴在耳朵根冰敷的这支快化了,叶之一拆开包装,先给米棠咬了一口。
米棠对新医生很好奇,“那个医生叔叔长什么样?”
脑袋里一团浆糊,叶之一嘴里抿着冰棍,含糊应付:“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
米棠躺在沙发上嘻嘻笑,“他叫我宝贝儿,对我特别温柔,我喜欢他,你记住他的名字了吗?”
“记住了。”
“那我考考你,他姓什么?”
叶之一保持沉默。
孩子以为她忘了,小手摸到她的腿,轻轻拍了拍,“忘记了也没关系,他现在是我的朋友了,我可以用手表跟他聊天。”
“叔叔很忙的,”米梅走过来关电视。
这集动画片还没看完,米棠也不闹脾气,“该睡觉喽。”
明天得上班,叶之一回卧室换衣服。
房门和窗户都开着,清凉的晚风吹进来,挂在衣架上的一串风铃随风晃动,串联在一起的贝壳都被打磨成鱼的形状,凉风轻抚而过,贝壳碰撞出灵动的响声,像学校的上课铃声。
她看着风铃的影子,久久寂静。
秋天还真是故人重逢的季节。
冰棍融化的水滴到脚背上,叶之一挪开视线,把剩下的这点冰棍全含进嘴里。
她抬手从柜子里找了一套长袖睡衣,关上门,房间里就静了下来,手机震动声格外明显。
是高中同学宋佳岚发来的消息,叶之一点开语音。
宋佳岚:“我到了,在楼下。”
叶之一打字回复:等我两分钟
米梅在给孩子洗澡,叶之一跟她说了一声,拎着厨房里的垃圾下楼。
车不能开进小区,宋佳岚是散步着走进来的。
路灯亮着,宋佳岚先看叶之一脚上的拖鞋,“这双洞洞鞋是救过你的命吗?你一年四季悍在脚上,说好了啊,我结婚那天,你不许穿。”
叶之一指了下垃圾桶的方向,去扔垃圾。
等她回来,宋佳岚从包里拿出请帖晃了晃,“请帖我可是亲自给你送来了。”
“伴娘服的裙摆那么长,谁会注意到我穿什么鞋,”叶之一接过请帖,扭头简单跟宋佳岚的老公高明打声招呼,“高医生。”
高明笑得温和:“你们聊,我去抽根烟。”
叶之一把保鲜盒递给宋佳岚,“我妈卤的牛肉,刚才差点和垃圾一起扔了。”
“全扔我嘴里,”宋佳岚笑着说,“拔牙怎么不告诉我?虽然我在休假,给你找一个又温柔又帅气的医生是小事。”
宋佳岚是口腔医院的护士,她和第一医院的高明是朋友介绍认识的,上个月领了证。
叶之一摸摸脸,“我还有两颗呢。”
“你难受,我就不烦你了,帮我给阿姨带好。”
“拜拜,开车注意安全。”
这一晚,叶之一几乎没怎么睡。
次日早上,她半张脸肿成蜜蜂小狗,看起来比昨天惨。
邹城对她不回电话的态度很不满,确认过她是真说不了几句话,假模假样关心了两句,以一种不容拒绝的上位者姿态把工作甩给她。
吕湘的工位在她后面,两人用微信交流。
吕湘:猪是永远不可能有人性的!!!!!!
叶之一:是的,所以我在写离职申请。
“什么?”吕湘懵了,她滑到叶之一身边,一眼就看到电脑屏幕上的新建文档,“别呀,你走了,他就更得意了。”
叶之一平静地敲键盘:让他得意去吧。
她并非意气用事,也算不上深思熟虑,只是有了更明确的目标,干脆利落断舍离才会有新的开始。
吕湘顿时有种难以言表的失落,“你找好下家了吗?”
“还没,”叶之一的上一任直属领导跳槽后想挖她过去,找她聊过,“我先写,等节后再提交。”
吕湘比叶之一晚半年进公司,算一算快三年了,搭子突然离职跟断崖式分手没区别,她看着桌上那盆半死不活的盆栽,想哭。
叶之一说:“我就算不在公司,也还在南川市。”
这哪能一样,离职不仅仅只是一次分别,吕湘都觉得生活没盼头了。
*
吕湘为叶之一辞职的事伤心,吃什么都如同嚼蜡,叶之一也没胃口,连续几天都只能喝点粥。
她的脸消肿了,相当棘手的工作也来了。
“曙光计划”当初是她策划的,目前平台已经邀请到一百多位全国各地从事眼科学术性研究的学者和临床医生开通账号,科普眼科最新研究进展,为视障群体答疑解惑。
邹城看向叶之一,“这位蒋医生半年前从顶级眼科医院Bascom Palmer眼科研究所回国,叶之一,只有你是南川大学毕业的,和他是校友。”
每个人面前都有一份资料,叶之一开会前就看过了,邹城口中的蒋医生就是她在第一医院遇到的蒋煜。
他那样的家庭,平台拿钱和流量当然砸不动他。
负责邀请专家的同事线上联系过他,被拒绝了。
叶之一不想接这个活儿,“校友和朋友是两码事。”
“至少比陌生人亲近几分,”邹城说,“他专业技术过硬,而且自带流量,只分享护眼知识的日常社交账号就有三十多万粉丝。”
吕湘看着照片,眉骨高,山根挺,五官立体又深邃,“大帅哥啊。”
邹城笑道:“是啊,抛开专业能力,这张脸的吸粉能力也足够强,所以叶之一你必须拿下他。”
叶之一现在就想交辞职报告。
开完会,同事们前后离开会议室,吕湘放慢脚步,抱着电脑和叶之一并排往外走,“这一个月也不好熬。”
“凑合着活吧,”叶之一笑不出来,“我想找个大师算算运势。”
“算命大师诈骗八十万被抓的新闻不久前刚上热搜,你下楼朝着寺庙的方向拜一拜得了。”
“……”
借着校友的身份去套近乎这件事比还有两颗智齿要拔更让叶之一心烦,她思来想去都觉得不妥,可即使她现在交辞呈也不能立刻走人。
同事整理的资料厚厚一叠,被这个拒绝,就再继续邀请下一个,邹城这么坚定地盯上蒋煜,是因为找不到可以替代他的备选。
叶之一用工作邮箱给蒋煜发送的邮件,在节前收到了回复。
“有可聊性,”吕湘瞟了一眼,“约他见一面呗。”
叶之一摇头,“不妥。”
“你比他小一届,不同院系,但同一年毕业,校友之间就算不谈工作,约着喝杯咖啡也无可厚非,他这封邮件明显是有点兴趣。”
“线上还有机会,线下百分百没戏。”
吕湘挑了下眉,“有过节?”
叶之一靠着椅子放空大脑,“三言两语讲不清楚。”
“都毕业五年了朋友,谈过恋爱的前任都不一定还记得对方。”
当天下午,对方就回复了第二封邮件,约叶之一面谈。
见面地点定在公司和医院之间距离折中的一家咖啡馆,对方忙里抽空,她没有太多时间做心理建设。
或许就像吕湘说得那样,他早忘了那段旧事。
叶之一先到,店里客人不多,她找了个靠窗的位置翻看菜单。
学生时期的蒋煜家境优渥,生来少爷命但没有少爷做派,不怎么挑食,在男生中是少见的甜食爱好者。
叶之一点完饮品,又要了一份流心开心果巴斯克。
等待的过程是漫长的。
一对情侣结账离开,蒋煜踏着夕阳光线走进咖啡馆,耳边刚好响起钢琴曲《the truth that you leave》。
店员带着他往这边走,叶之一站起身。
四目相对瞬间,男人清隽的目光出现了细微裂痕,极为短暂。
叶之一先开口:“蒋煜,好久不见。我是代表平台来跟你聊的,不是我个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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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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