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战败国公主,我被送往南陌和亲。
定安王威名远扬,能嫁他,我心中甚是欢喜。
只要不是嫁于那荒淫无道的皇帝,乡野村夫我也愿意。
婚嫁当日,王爷蛮力推门,疾步行至我面前。
他暴力掀开我的盖头,大手扼住我的颈间。
紧要关头,又将我丢掷在地。
刚从他手里死里逃生的我,怯生生瞧向他的眼神。
真切的感受到,他对我满是恶意。
他出口便是讥讽:“就算你曾贵为北凌国公主。”
“但在我这,你就只是空占着『王妃』头衔的质子,不要肖想我会心生怜惜。”
傅寒之丢下这句冷冷的话,又暴力推门而出。
他对着外面的人喊道:“来人,把里面这便宜货拉到『绯苑』,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放她出来。”
听他脚步声远了,方才从惊慌中缓过神来。
片刻,一个丫头气势汹汹地再一次打开房门,另一个唯唯诺诺地跟在她身后。
那胆子大的丫头说道:“喂,不要让我们两个为难,请吧。”
“霜叶,她毕竟是王妃,你还是对她恭敬些的好。”跟着这个叫霜叶身后的姑娘劝道。
霜叶白了她一眼,态度极其不和善道:“装货,你以为你是谁啊。”
“我告诉你,白嫣,她一个敌国公主,就不可能安稳在我们国家的王府当王妃。”
霜叶的语气凶悍得让白嫣露出委屈的表情,低下头不敢多说话。
“劳烦二位,带个路吧。”
我自觉地让这两个王府里的丫头引路,带去“绯苑”。
霜叶看向我,减少了几分刚刚的嚣张气焰,语气稍微柔和下来道:“算你识相。”
一路跟着她们走到一处荒凉的院子,枯叶随风席卷而来,带起的风沙迷了我眼睛。
脚下窜出的老鼠,让我惊慌地跳脚呼喊:“这种脏地方,真能住人吗?”
“有地住就不错了,没把你放教坊司,都是王爷对你垂怜。”霜叶没好气道。
别无他法,只得被迫接受,于是挽起袖子准备干活,想要将这个院子打扫干净。
也许是看我一个人动手略显可怜,霜叶嘴上说着不讨喜的话,手上却利索地帮我收拾庭院。
白嫣看到霜叶动手,也自觉加入。
以我之见,这两个丫头似乎也是心善的人。
一顿收拾下来,白嫣累得满头大汗。
霜叶力气不小,手上叉腰气血很足地说道:“你看看你气喘吁吁的样子,比『敌国公主』体力都差,真不像话。”
我张了张嘴,刚想说体力好是因为自小习武,现在不过是伤势未愈,不敢动用力气。
转念一想,身处异国,体力未恢复前,暴露自己会武功不是件好事。
我换了方式劝解道:“我是因为从小参汤喝得多,所以身体还算健壮。”
霜叶没好气道:“知道你是公主,别炫耀自己以前的生活了呗,现在还不是『阶下囚』。”
原来霜叶是无差别攻击,任何让她感到不爽的人和行为,都会遭她嫌弃。
白嫣悄悄靠近我两步,说道:“霜叶姐姐刀子嘴豆腐心,你不用跟她呈口舌之快。”
霜叶一边扫地,一边回头指着白嫣道:“你跟一个『敌国公主』有什么好说的,过来。”
白嫣看了我一眼,抿嘴向霜叶走去。
傍晚时分,我坐在大理石圆桌前,手捧茶杯中以热水充饥。
霜叶提着食盒重重地在我面前一放,还是那副别人欠她银子的面孔:“吃饭吧。”
“还有件事,三日后,陛下邀请定安王与王妃进宫面圣。”
“哦。”
我将食盒打开,里面两道清汤寡水的素菜,一点油花都没有。
由于实在是太饿,拿起白面馒头就往嘴里塞。
大口吃饭的样子震惊到霜叶,她问道:“你好歹是个公主,怎么吃相这么狂野?”
“公主怎么了?公主也是人啊。反正现在也没有礼仪嬷嬷拿着戒尺管教我。”
我冲她笑了笑,嘴里的馒头嚼得津津有味。
我看她脸色有些变化。
收起脸上的笑容问道:“我这样是不是不合礼仪?你会不高兴吗?”
霜叶立马摇了摇头道:“没有,你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说完她打开食盒的第二层,下面这层是一盘红烧肉。
我看直了眼,咽了咽口水问道:“是给我的吗?”
“不是,本来我自己要昧下的。”
她将红烧肉端出,摆放到我面前,“但现在改主意了,你吃吧。”
筷子刚要伸出去,忽然想到没见到白嫣,我问道:“白嫣呢?她去哪了?”
“她在发善心,给你烧热水呢。”
手中的筷子放下,霜叶疑惑地看向我:“怎么不吃了?不合胃口?刚刚那盘青菜你都吃得津津有味。”
“你们也没吃吧,想来你们能被派来照顾我,大概也是不受王府待见的吧。你把白嫣叫来,我们一起吃吧。”
霜叶腾地一下直起身子道:“就你话多。”
霜叶动身去找白嫣。
“绯苑”的高树随风晃动得厉害,我担心红烧肉会凉,将盘子又放回食盒盖上盖子。
我将一身繁琐的装饰褪下,右手放在大理石桌子上。
托着腮边回想起这一路的颠沛流离,化作一声须臾叹息。
那时的我年幼无知,因为略习得武功,困在宫中,却整日想着行侠仗义。
因此谎称得了疫病,又借着大妃向父皇的“美言”,顺利逃出宫。
成功出逃之后,我只身前往“马帮”,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跟着“马帮”,准备劫富济贫。
我扮作男装成功混进“马帮”,首领瞧见我有些拳脚,便将我留下。
夜里,因马上能行侠仗义,激动得辗转反侧。
忽然,就听闻一阵打打杀杀的声响。
混乱中,我急忙躲在暗处偷听,原来自己所在的“马帮”竟然是山匪。
为了不让自己也被当成山匪剿灭,我躲在草垛后,不敢发出声,等待时机想要逃出去。
谁知还没等逃出去,就被“马帮”首领抓了回去。
“鬼鬼祟祟的,说,你是不是官兵派来的奸细?”
我立马摇头否认:“不是的。”
他听到我声音,让几个大汉将我押送到他身前。
捏着我的脸瞧仔细道:“原来是自己送上门的小娘子,哈哈哈,跟着『真爷』,『真爷』保准你能吃香喝辣。”
硬闯对我无利,只能佯装归顺,再找机会溜走。
不过,我绝对不可能嫁给这个胡子拉碴、满脸刀疤的野男人。
关押我的罗帐虽说简陋,住得倒是舒适。
就是门口的两个侍卫,看管得十分严厉。
后半夜,趁着这两个侍卫打瞌睡。
我用脚底藏的刀划开营帐,不用的行囊能舍就舍,轻装逃跑。
夜里沿着官道一路狂奔,不知道跑出去多远。
见无人跟来,我卸下防备心,开始哼起轻快的旋律。
心想:这江湖可真好玩,下次我还来。
万万没想到,很快我的想法就改变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身着男装误闯敌营。
一群穿着南陌国盔甲的大兵将我围住。
我心里默念:惨了,惨了,这次真的要命丧黄泉了。
这个时候,一个身骑红棕烈马的男子策马扬鞭而来。
他一身黑色骑服,腰间佩戴长剑,眉眼间带着锋利。
众人见他,立刻抱拳禀报:“定安王殿下,抓到疑似敌国奸细之人。”
我听到“定安王”三个字,捏着手中的行囊,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原来他就是北凌国宿敌“定安王”傅寒之,我皇兄口中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傅寒之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像是在睥睨一只蝼蚁。
他轻轻抬手,便让手下的人给我让开一条路。
“你走吧。”傅寒之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怕他反悔,我马不停蹄地开始往回跑。
顺利回到皇宫,起初惊魂未定。
冷静下来,却觉得傅寒之也不像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时间久了,梦中甚至开始出现我被“马帮”人强娶,是傅寒之救了我的场景。
慢慢开始变得格外关注这位敌国的“定安王”,背着皇兄收藏了傅寒之的画像。
我知我越陷越深,好在和他身处两国又常年交战。
这辈子大概只能靠画像,以解相思。
4
隔年,得知皇兄身为北凌国皇长子,要出征与南陌定安王有一战。
我心很是焦虑。
一边是宠爱我的皇兄,一边是我爱慕的王爷,这两个人谁受到伤害我都会悲痛。
于是,我又一次乔装打扮,决定跟随皇兄出征。
只是皇兄过于了解我贪玩的性格,还未出城就派人将我“揪出”,并命人将我带回宫中。
困在宫中的我,很是焦急,担心皇兄出意外,也担忧傅寒之会死在皇兄手中。
很寻常的一日,我陪同大妃在御花园中赏花。
侍卫火急火燎地来报:“启禀娘娘、公主。太子殿下出师未捷,受了重伤。”
慌乱之中忘了礼数,越过大妃问道:“皇兄现在何处?”
侍卫:“已在回京途中。”
我又惊慌问了一句:“那定安王呢?”
也许是被我的问题问懵了,侍卫脸上略带疑惑地看向我。
大妃听到我问出定安王的消息时,看了我一眼。
随后站在我前面,替我解围:“公主的意思是,敌军接下来的动向是什么?”
侍卫跪地继续道:“陛下派我前来,告知娘娘。南陌国要求归还岭南十城。”
大妃听到这个消息,说道:“你起来吧。”
说完,她急得没等侍卫退让,绕开侍卫去往养心殿,寻找父皇商议此事。
时隔几日,父皇寻来我,问我愿不愿意“和亲”。
起初听到这个消息,我险些没有站稳。
不过想来也是,我为公主,受百姓供养,自然要为百姓谋福。
现各地沦陷,若舍我一人,可换取一方安稳,这是我的枷锁,亦是我的荣耀。
我应声道:“启禀父皇,元昭愿意。”
父皇长叹一声:“元昭,委屈你要嫁与定安王了。”
我心不由自主狂跳,有些惊喜道:“父皇,是说要让我嫁给『定安王』?”
得到确切消息,皇兄重伤未愈,尚未苏醒。
我便要启程前往南陌和亲。
父皇和大妃忧思我安危,派了精兵前来护我。
身处北凌国地界,一路相安无事。
直到与南陌国交界处,马车外传来激烈的打斗声。
护送我的士兵几乎惨死在地。
我虽身有武功,也遭受重创。
带上和亲信物,策马逃跑。
因伤失血过多,跌落马下,失去意识。
再次醒来,身前站着一道白影,他抬手在我眼前挥动:“你醒了?你叫什么名字,记得家在哪吗?”
他身上一袭粗制白衣,眸中含暗夜星辰。
鼻梁高挺,身材修长,宽肩窄腰,腰间佩戴一玉佩,想来是他的传家宝。
我坐起身来,发现他乌黑浓密的头发,束了一个歪马尾。
他见我不出声,手不停在我眼前晃动:“小娘子,你应当不是哑巴,对吧?”
这时我留了个心眼:“我叫元娘,南下寻亲。”
“谢谢你救了我,你的恩情,待我寻亲后,定会报答。”
他嘴角挂着一抹笑意:“那日后,我待如何找到你呢?”
他甩着歪马尾在我面前晃悠,又转身面冲我笑道:“不如,我跟着你,这样你也不好赖账。”
我瞧见他虽身着粗布,皮肤却白皙,面色红润,看着身强体壮。
心想:让他继续护送我“和亲”也不是不行。
我当即答应:“可以。”
他轻笑一声:“你不怕我是坏人?”
“你若是坏人,又何故救我?”
“我当然是,”他手里拿着我的“和亲”谕旨和里面的信物,“因为这个。”
我情绪激动地下床,想要将谕旨夺回,无奈伤口撕裂。
他看我痛苦的表情,妥协道:“好好好,你别激动,给你给你。”
他将信物归还于我,试探道:“那,刚刚的话,还作数吗?”
我拿回谕旨坐回床榻:“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他面露喜色道:“你连我姓甚名谁都不知,就敢让我跟着你啊?”
仔细想想确实,眼前男子我连名字都不知道:“那,我要唤你什么?”
他将自己的凌乱的马尾往后一甩,嘴角扯开更大的弧度:“你唤我,炎郞就好。”
我轻“嗯”一声,这声“炎郎”却没叫出口。
可能是因自己诓了人,便觉得他也在诓我。
启程后,我们两个游山玩水,肆意快活。
偶尔会为一两朵野花,稍作停留。
我瞧他过得洒脱,十分羡慕。
途中我问他:“阿炎,你为何这般洒脱?”
他笑了笑回应:“难得躲几日愁闷,自是要寻得快活。”
时间过了一月有余。
没有快马,仅靠两条腿的我们,不知不觉便抵达南陌都城。
圣都城门前,进进出出的百姓。
城门内叫喊的小商贩,拿着风车在街上跑的幼童,无一不透露着一片祥和。
我便发自内心说了句:“想来这些定然是定安王的功劳吧。”
炎郞听我提及“定安王”,眉头紧锁。
他略显气愤道:“你凭什么说这是定安王的功劳?”
我白了他一眼:“你懂什么?”
“定安王骁勇善战,才换来一方安宁,这怎么不是他的功劳。”
炎郞似乎因为我说的话十分不悦。
他气愤道:“自己寻亲去吧,真……不想伺候你了。”
说完,他将包裹往我身上一丢,甩手往城中走了。
他背影消失在人群中,我不知他气从何来。
冲着他早已经消失的背影喊道:“走就走,没了你,我还不信我活不了。”
待我自行找到圣都皇城,将谕旨交与传事公公。
他把我带回宫中,并不太重视我,随意安置到一处皇宫偏院。
传事公公告知我,十日之后,我便要与定安王完婚。
难得在宫中度过几个安稳日子。
第八日,我听到不远处传来击缶奏乐之声。
我问身边的宫女:“哪来的乐律?”
身边宫女告诉我,那是陛下在设宴。
我问:“因何设宴?”
她解释道:“自是陛下宴请了大臣们的娇妻美妾,做一些寻乐子之事。”
“是吗?这皇帝可真是如传闻般,荒淫无道。”
三日前,我还在庆幸,自己嫁的不是荒淫无道的皇帝。
现如今,皆化作秋风里,声声短叹长吁。
饭后,霜叶白嫣退下,独留我一人在“绯院”。
听着老鼠时不时啃咬桌腿,发出“咯吱咯吱”声响。
“哐当”一声,门闩掉落在地,一个黑影闪进我房内。
我双眼紧闭,手伸向枕头下的匕首。
黑衣人行至我床前。
他将手伸向我颈间,就在要触碰我之时。
我挥起手中的匕首,猛地扎向他。
他迅速躲过,抓起我挥匕首的手腕,腰间发力跳到床上,将我反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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