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大人——”
护国寺一厢房内。
慕容稚棠下颌轻轻抵在赵氏肩头,“女儿想吃芙蓉糕。”
安国公夫人赵氏拍了拍她的手背,“你这孩子,如此贪嘴,何时才能长大。”
虽是嘴上抱怨着,却还是叫丫鬟将芙蓉糕呈上来。
慕容稚棠拈起一块芙蓉糕送到嘴里,试探道:“母亲,女儿不想去求什么姻缘。”
“给父亲求平安吧!”
说完一双明眸眨巴着看向赵氏,企图蒙混过关。
赵氏哪里能不懂女儿的小心思,“那糖糖给父亲求平安,等回去了娘亲好在你父亲面前好好夸奖你。”
“哎呀,娘亲!”
她拽着赵氏的袖子晃了晃:“女儿还不想嫁人,而且女儿也不想随随便便嫁给别人...”
赵氏轻叹一声,无奈地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再过几月你便及笄了,到时再考虑这些有些晚了。”
“再说母亲怎么会让你随随便便嫁人,定给你挑一个顶好的人。”
慕容稚棠顿时蔫了,趴在赵氏膝头小声嘟囔:“那也得女儿满意才行...”
赵氏瞥了一眼,忍不住笑出声,“你这丫头...”
赵氏颇有些头疼,从前将女儿养得过于天真直率,若是嫁入世家,如何与后宅妇人相斗。
只是家族中女儿家只糖糖一人,从小便娇生惯养,就连叔叔婶婶都格外疼这个侄女,养的糖糖是越发骄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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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儿先回去了,娘亲也早些睡吧。”
眼见没有转圜的余地,慕容稚棠给赵氏行了个万福礼,不舍地离开了。
正值春分,刚下过雨的青石板上泛着湿漉漉的光,慕容稚棠裹紧身上的披风,步履匆匆地走向厢房。
身后的小丫鬟紧紧地跟在身后,“小姐慢些,别摔着了。”
“好了,映梅佩兰,今日不必守夜,你们也去休息吧。”
映梅犹豫了一下道:“可小姐一个人...”
“好啦,厢房本就小些,你们没地方睡的,听话听话!”
两个丫鬟心头一暖,对视一眼,无奈地福了福身,“是,小姐也早些休息吧。”
映梅佩兰见自家小姐进入厢房,才朝另一间厢房走去。
慕容稚棠推开木门,厢房内一片漆黑,她摸索着走了几步,忽然顿住,空气中飘散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她下意识屏住呼吸,进退两难。
春分本是皇家祈福日,每年的这个时候皇家和世家就会来护国寺为国家祈福。
正常情况下当天下午大家就会离开,也有像赵氏这样,想在第二日为自家求姻缘求平安的,便会多住一日。
因此今日在护国寺入住的人不在少数,但因今日是皇家祈福日,入寺人员只有皇室和世家子弟。
窗外传来几声夜莺的啼叫声,树叶沙沙作响,衬得屋内愈发安静。
慕容稚棠心里思绪乱飞,想到刚刚分别的娘亲,还有在家里等母女两人回去的父亲和哥哥,心里一阵发凉。
慕容稚棠打定主意明日定要先给自己求个平安符。
她急中生智,故意自言自语道:“哎呀!我突然想起了有个东西落在娘亲那里了,我回去拿一下。”
这借口简直天衣无缝。
她边说边慢慢地回头,朝门口走去,突然脚下一个打滑,摔倒在地上。
“嘶——”
脚底不知何时沾上了青石板上的青苔。
慕容稚棠觉得自己今天可真是倒大霉了,怎么处处不顺心,手指也不知被什么划破了,撑地的一瞬间有一种钻心的痛。
正当慕容稚棠埋怨这埋怨那的时候,桌上的烛火被点亮了。
不远处,火折子‘啪’地一声被人收起。
那人的手指修长,骨骼精致,在昏暗中透着冷白的色泽,让人惊讶的是,这人血液从袖口渗出,顺着手掌流向指尖,衬得他手指格外妖冶。
“谢烬!”
“你在我房间做什么!”
看到人的那一刻,慕容稚棠顾不上手上的刺痛,连忙爬起来,走近了些。
烛火摇曳,终于映出此人的真容。
正是卫国公世子谢烬,不久前刚刚弱冠便升了大理寺少卿,是承明年间最年轻的从四品官员,是朝中人人称赞的少年英才。
他身姿挺拔,五官优越,深邃的眼眸在烛火照耀下宛若星辰。
好巧不巧,安国公府和卫国公府从祖辈开始就不和,双方关系势同水火。
慕容稚棠自小就不喜欢谢烬,比自己也大不了几岁,装得那么老成。
有一次在宴会上,两家因都是国公府子弟,位置比较相近,慕容稚棠偷偷和哥哥慕容旬说:“谢烬怎么和哥哥一点也不一样,像个木头。”
一转头发现谢烬低头看了自己一眼,又抬头看向树枝上的飞鸟,意有所指道:“聒噪的倒是有一只。”
慕容旬连忙打着哈哈,表明妹妹不是故意的。慕容稚棠当着哥哥的面也不敢再说什么。
只是之后再遇到谢烬总会阴阳怪气地说几句,谢烬刚开始也懒得搭理,眼皮也懒得抬一下,时间久了,也开始回怼几句,取点乐子。
只是今日,他那向来吐不出什么好话的嘴唇竟有些发白。
烛火摇曳间,谢烬脸色阴沉了一瞬,“我以为这间厢房没人。”
他今日本是查个案子,没成想被察觉,对方想要杀人灭口,他想着今日护国寺人多,对方应该不会在这里乱来。
谢烬找了半天才找到一个黑着灯没人的屋子,想在这里躲一躲上个药,等自己的手下过来。
稚棠这才注意到,他今日未着官服,只穿了件黑色夜行衣,衣摆处还沾着泥。
“没人你也不能进来,我只是去陪我母亲一会!”
“你吓死我了,我以为我今日要交代在这了!”
“你必须赔偿我,不然你走不了!”
慕容稚棠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心中的不安慢慢平静下来,在心里盘算着怎么让谢烬补偿自己。
谢烬脸色越发苍白,他本来就不讨厌慕容稚棠,只是这小姑娘自见面起总要阴阳几句,他只是觉得好玩才偶尔回怼两句,看着慕容稚棠吃瘪的样子心情格外畅快。
今日却是没时间陪她瞎胡闹了。
“好,你想要什么赔偿,改日差人来告诉我。”
说完谢烬转身准备离开。
“你不许走!”
情急之下,慕容稚棠一把抓住谢烬的胳膊,一阵濡湿感从手指传来。
谢烬难耐地皱了皱眉头,声音染了一丝哑意,“放手,我定是不会骗你的。”
慕容稚棠看了看手,顿时被吓到了,满目的红色,她这才注意到谢烬的手还在滴血。
“你,你流血了,不行,你不许走。”
又别扭道:“谢世子若是在我这里出了事,我可担待不起。”
她越想越觉得谢烬今日来这里心思不单纯,肯定是想栽赃!
谢烬神色一滞,还未开口就被慕容稚棠一把拽住衣袖,“坐下。”
从小篮子里拿了剪刀过来,剪开谢烬的袖口,“嘶,伤得还挺深。”
谢烬被连拉带拖地按在凳子上,他本来准备包扎伤口了,只是突然来人打断了他。
一开始他不知是谁,打算等人走近了打晕再离开,听到慕容稚棠耍小聪明说话才知道自己不小心走到她房间。
袖子掀开里面是一道狰狞的伤口,血还不断地往外渗。
谢烬抬头看见慕容稚棠杏眼微眯,睫毛忽闪,嫣红的嘴唇还不停地呼气,刚想嘲讽的话不知怎地停在了嘴边。
两人难得地安静了一会,慕容稚棠认真地给谢烬清理血迹。
“这里没有药粉,先给你包扎起来吧。”
“我有。”说着谢烬用空闲的手在腰间拿出了金疮药。
慕容稚棠瞪大了双眼,不解道:“你有你不用,你果然是想栽赃我!”
“嘶,轻点。”
“我这不是还没来得及,再说我栽赃给你一个世家女有什么好处。”
慕容稚棠放轻了动作,将药粉撒在胳膊上,轻轻吹着气,似乎想缓解谢烬的疼痛。
药粉触到皮肤的瞬间,谢烬的肌肉明显紧绷,青筋在冷白的手背上微微凸起。
“哼哼,谁知道你有什么企图。”
“我对小孩能有什么企图。”
慕容稚棠手一顿,耳根微微泛红,却是习惯性地反驳。
“我不是小孩...”
“什么?”
“我说!最好是这样!”慕容稚棠恼羞成怒,猛地扯过纱布,在他胳膊上狠狠缠了两圈泄愤。
结束后,慕容稚棠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谢烬终于忍不住了,“你这包扎手法和哪家医馆学的。”
慕容稚棠得意地炫耀:“怎么,被我的手法折服了,不过那大夫不许我告诉别人。”
“...确实,让别人知道了,以后都得绕开那医馆。”
慕容稚棠一脸真诚道:“人自然是不会去那医馆,我是和畜郎中学的。”
“???你?”
不知是不是错觉,谢烬的脸色有点难看。
谢烬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今日也算是欠了慕容稚棠一个人情,“算了,今日不和你计较。”
“哼。”
“包扎完了,你快走吧。”
谢烬看了一眼慕容稚棠的手,将金疮药又递了过去,“你的手,也包扎一下吧。”
慕容稚棠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在之前摔倒时划破了,伤口处有些许血迹,和谢烬的血混合在一起分不出彼此。
慕容稚棠微微皱了皱眉,懊恼自己这么不小心。
她简单地处理了一下伤口,撒了金疮药后拿起一条帕子准备包扎。
“我来。”谢烬抢过帕子就准备上手。
慕容稚棠一惊,立马将手藏在后面,“不...不行!男女授受不亲你懂不懂。”
“你还说你对我没企图!”
“你这样要被浸猪笼的!”
“...”
谢烬无语道:“那你之前拉着我不让我走?”
“...那我不是怕你栽赃我!”
“再说我还是小孩...”慕容稚棠心虚道。
“...”谢烬气笑了。
“总之就是不行,我自己来就行,反正这么一点小伤,明天就好了。”
慕容稚棠捂着自己的手不肯让谢烬碰,“好了你快走快走,我自己解决。”
说着用另一只手推着谢烬离开。
谢烬起身后看了一眼慕容稚棠,“你还没说你要什么赔偿。”
“我还没想好呢,等我想好了告诉你。”
“好。”
谢烬走到门口时,鼻息里突然出现淡淡的甜味,有点像芙蓉糕的味道。
他回想起外面的传闻,安国公府家的小姐最是爱吃糕点,尤其是芙蓉糕。
他的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你吃芙蓉糕了?”
慕容稚棠警惕地看着谢烬,“对啊,你问这个干嘛,已经没有了!”
谢烬轻笑了一下,“没什么,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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