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你昨天不是说好了给我留位置的嘛，怎么还说话不算数呢。”萧菻故意拉长尾音，带着撒娇的意味。
“哎呦妹妹，计划赶不上变化。”
“那我不管，你要负责呢。”萧菻强压住恶心，继续撒着娇。
放在以前萧菻肯定是有理说理直接硬怼上去了，两年水硕，两年自媒体工作磨平了她有理就是王的原则，造就了她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技能。
“好好，我马上就给你安排。”
男人色眯着眼睛，顶着大肚子，一分钟不到就找好了位置。
萧菻白了老板一眼，优雅落座，从包里拿出相关设备，熟练地摆好，根据显示屏里呈现的模样不断调整着随身相机和补光灯的角度。
这是萧菻从事自媒体事业来的第一场户外直播，身为颜值博主的她，一台手机，一个补光灯，一个房间便可工作，用不着出门，不过最近直播热度肉眼可见下降，所以为了固粉和吸引新的粉丝，果断选择尝试新赛道。
第一次户外直播选择这家餐厅也是因为这家是网红餐厅，菜单由老板亲自书写，每天都会更换，餐饮不好做，要脱颖而出必须得各显神通，有特色加上自媒体的宣传，造就了餐厅每晚基本都座无虚席。
落座了好一会儿，都没有服务员上前，老板高傲，服务员也看人下菜，她是小网红，她不能给餐厅带热度，但餐厅可以给她带热度，所以为了工作，不得不低头。
她主动朝隔壁桌的服务员招了招手，那个女孩时不时地朝她瞥，欲上前，又不敢上前的模样，那她就推波助澜一下。
“你……你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王鹿站在萧菻的面前，勾着头，声音颤抖，反复吞咽着口水。
萧菻语气上扬，含着气音：“妹妹，姐姐不吃人，别害怕。”
王鹿一下抬头，双手使劲挥着：“没有没有，我……我。”
“开玩笑呢，没人服务我，可以麻烦你帮我拿一下菜单，我点一下菜。”
王鹿捣蒜般点头，双手从围兜里掏菜单，拿了两次才拿出来。
萧菻翻开菜单，眉头紧锁，菜单上一个个什么“春江花月夜”，“花重锦官城”，“误入藕花深处”的名字属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知道这是菜单，不知道的还以为来参加诗词大会。
萧菻挑起眼尾，抬头看向王鹿。
“我看不太懂，你帮我解释一下，这个春江花月夜和这个花重锦官城是什么？”
“水煮牛肉和毛血旺。”
萧菻微皱了下眉又松开，这其中的联系她实在理解不到，不过放在现在来看一切又很合理，无论什么产品只要换个高雅的名字，就能卖出超越价值的价格，还有一群人趋之若鹜。
“我是第一次来，你有什么推荐的吗？
萧菻实在是看不懂满篇写满了花草月的菜单，也不想对着高雅谈饱腹。
“我……我都不推荐。”
萧菻微怔，身为老江湖的她深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为了孩子好，立马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别被你老板听到了。”
王鹿抿了一下嘴巴，与萧菻对视眼神少了两分胆怯：“这是实话，我不会骗你。”
萧菻瞧了一眼眼前的女孩，最多20岁，正是最真性情的年龄，面对生活有自己的倔强与原则，她以前也是这样的。
好像是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她面色温柔：“随便点几个好看一点的，我要直播了。”
王鹿点头转身，抑制不住上扬嘴角，往厨房走去，一步三回头，萧菻对着镜子补妆，自然也没注意到王鹿眼里的欣喜与激动。
对着镜子用眼线笔加深拉长眼尾，本就微翘的眼睛更加上扬，嘴唇微张，眼睛跟随着口红从左至右，一抿一松红玫瑰瞬间绽放。
补妆结束菜也上齐了，一盘菜精美如艺术品，摆盘的花比菜多。
不过吃饭本来也不是萧菻的目的，菜一上齐她就开始直播。
直播间缓慢进入零星几个人。
“妹妹们，姐姐来了，你们猜我现在在哪里？”
花落我不知【草木姐姐一天不见甚是想念】
小草卷野火【食味川菜馆！】
“小草真聪明，以前从来没有给大家户外直播过，今天姐姐带你们来餐厅约会。”
【裙子好美！】
萧菻微晃了一下身子，向镜头展示着红色吊带裙：“喜欢吗，下次再穿给大家看。”
……
萧菻时不时地瞥一下在线观看人数，缓慢地增长，播了好一会儿在线观看人数才到达287人，和以往差不多水平。
在逗拍平台两年了，最初爆了一个视频积累了一些粉丝，之后就一直“低调沉淀”，萧菻自己的话讲这是“蛰伏”。
刚开始还有点激情，相信自己一定是天选之人，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是必经之路，可惜时间带来的不是事业的腾飞，而是顺天命，知人性，懂世故的醒悟，
因为在户外，即使有收音器，萧菻仍然控制着音调，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减少打扰旁人用餐的可能性。
萧菻低声和粉丝聊着天，一道略显突兀的男声传来：“穿得真性感，不知道送多少礼物能成为她的榜一大哥。”
声音不大，因为男人是在和朋友交流，故意压低声音，可她还是听见了。
萧菻压抑住怒火，这种事情她也能预料到，户外直播会遇到各种各样的状况，旁人不理解的目光与言语便是其中一种。
但是如此直白性骚扰的话还是有些出乎意料，海城是一个很开放包容的城市，在全国范围来看可以做到首屈一指，没想到仍有如此般恶心发言。
但不能因为狗咬了一口就去咬狗，所以她打算忍。
在继续对着镜头聊天的时候，隔壁桌的男人竟然走上前，用一种油腻且自视清高的语气：“美女，加个联系方式呗。”
“不好意思我不想。”萧菻蔑了男人一眼，继续盯着手机。
“多少钱能得到联系方式，你随便开个价。”
萧菻闭着眼睛深呼吸了一口气，将身上的收音器取下，直播点了静音键，咬着牙齿压抑住怒火：“请你马上滚，别逼我发火。”
男人更加咄咄逼人，声音拔高，引得周围人频频往这边望：“有本事穿成这样出门，看你又有多干净。”
说完这句话，还朝周围人看了一眼，声音含着笑，似乎在征得周围人的赞同认可，他要维护所谓的面子。
萧菻故意捂住口鼻：“我说怎么这么恶臭，原来是你嘴里在吐粪。”
男人面色难堪，他走上前就要靠近萧菻，王鹿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直接张开双手横在了两人中间，表情严肃带着凶意：“你要干嘛！”
“小妹，我和她的事你别插手。”男人伸手要推开挡在中间的王鹿。
王鹿直接拍开了男人的手，瞪着眼睛，以一种不屑的语气：“别碰我，脏！”
萧菻有些惊讶，刚才还一副受惊的鸟儿样，现在直接变成展翅的雌鹰了。
她扯了一下王鹿的衣服：“妹妹，你让开，别误伤你了。”
王鹿扭头回了萧菻一个安抚的笑，轻轻地摇头。
“你这个服务员，少多管闲事，老子投诉你让你马上丢掉饭碗。”男人指着王鹿的脸愤恨地说道。
王鹿冷笑一声，沉静如水缓慢往前走了几步，鼻子距离手指仅几厘米，一字一句：“你要是再多靠近一步，我马上报警，送你铁饭碗。”
“你…”
男人气得抖动了两下手指，哼了一声回到了饭桌。
其余的客人见没了后续也扭头继续吃饭，似乎什么都没发生，如此地稀松平常，仿佛已经见过很多次这样的场面，而每一次都选择当沉默的看客。
等男人坐回到座位上，王鹿仍然瞪着他。
萧菻伸手握住了王鹿，轻轻晃了晃：“谢谢你。”
王鹿将视线收回，转至紧握的双手，扬了扬嘴角：“不用谢，抱歉给你带来了不好的用餐体验。”
“是挺不好的，不过你的服务是满分。”
“谢谢你，其实我……”王鹿抬眼看向萧菻。
“小鹿过来这边收拾碗筷了。”
萧菻浅抱了一下王鹿，柔声说：“去吧。”
王鹿又一步三回头地看向萧菻。
萧菻坐回到镜头前，屏幕上的在线人数竟然达到了1001人，这是从未到达过的高度，评论区反复刷着“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她不想开口解释这糟糕的经历，她也没心情继续直播了，在这个空间多待一秒钟，多呼吸一口有那个男人呼出二氧化碳的空气，她都觉得恶心。
萧菻强撑着笑容朝镜头说了再见，收拾设备去前台结账离开餐厅。
她没有选择回家，不能就这样直接走掉，她还没有留下名和姓。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与她无关，毕竟她不是侠客，她是被侠客救下的美女。
萧菻坐在了餐厅斜对面的公园椅上，椅子正对着路灯，路灯稍显昏黄的灯光打在她头上，给夏夜里的蚊虫送来盛宴。
由坐着变成站着，站着又开始踱步，边走边跺脚，在不知道拍死了好几个吸满了她的血液的蚊子之后，终于看见了“侠女”。
不过和侠女同时出现的还有“猪刚鬣”，两人站在餐厅门口，一人呲牙咧嘴，一人云淡风轻，一人愤然离场，一人立在原地。
萧菻走上前去，拍了拍王鹿的肩膀：“妹妹发生了什么？”
王鹿扭头眨巴了几下眼睛，表情从平静转变为惊喜，又转为平静。
“我被老板开除了。”
“被开除了！”萧菻声调不自知地拔高，怒火瞬间席卷着情绪，与王鹿的淡定比起来，她似乎是失去工作的人。
意识到有些激动，萧菻深呼吸了一口气，稳了稳声音：“因为你帮我？”
“不是，是我自己做得不好。”王鹿朝着萧菻笑，笑得灿烂似夏夜里悄然开放昙花，夺目耀眼。
“好了，我知道因为那件事，我们都没错，这件事除了那个王八犊子有错，你老板也不是什么好人。”
“只会欺负你们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年轻。”
“我没受欺负的。”王鹿仍然笑着，似乎任何事都影响不了她。
萧菻见王鹿的笑脸，本来不愧疚都有些愧疚，她深呼吸一口气，语气谦和：“我最近在招聘助理，如果你不嫌弃，我们方便加个联系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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