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映散场的人流渐渐散去，陈曦与言露并肩走出影厅，两人刚拐过走廊拐角，就看见赵聆风、冯欣等人站在大厅等候。赵聆风正攥着手机，眉飞色舞地跟宣发部的同事比划：“你是没看见！刚才‘青霄剑域’那段打戏，全场都在拍掌，还有最后苏婉牺牲那段，好几个小姑娘都在抹眼泪！”瞥见陈曦走来，他立刻迎上去，语气里满是兴奋：“老板，这次反响绝了！刚才碰到几个相熟的影评人，都夸咱们的美术和剧情，说比市面上的仙侠片高出好几个档次！”
陈曦点点头，指尖轻轻摩挲着西装袖口的纽扣，语气依旧冷静：“初步反馈不错，但正式上映后的口碑和票房才是关键。”他抬眼看向宣发部的同事，补充道：“抓住刚才赵总说的那几个爆点，加把劲扩散，尤其是影评人的评价，整理成通稿尽快发出去。”
“明白！保证今晚就出方案！”宣发部的同事立刻应声，干劲十足。
赵聆风还想再说些什么，陈曦却已转头看向言露和冯欣，语气放缓了些：“今天大家都辛苦了。一会儿要是没别的安排，一起吃点东西？边吃边复盘下点映的情况，也顺便聊聊工作。”他的目光主要落在言露身上，尾音带着一丝征询的意味，不像命令，更像朋友间的邀约。
冯欣立刻笑着摆手，指尖轻轻拍了拍随身的帆布包：“陈总，我就不去啦，家里孩子还等着我辅导作业呢，再不回去该闹脾气了。”
赵聆风也突然拍了下脑袋，一脸懊恼：“哎哟，瞧我这记性！我跟渠道方约了七点的电话会议，得赶紧回公司准备，不然该迟到了。”
陈曦了然地笑了笑，并不强求：“行，那你们先去忙，注意安全。”待冯欣和赵聆风匆匆道别离开后，他才转向言露，语气带着几分认真：“言总呢？要是有空的话，正好可以聊聊《忆少年》的美术风格——刚才看《青霄》的时候，我也想到些细节，想听听你的想法。”
话都说到这份上，又是关于核心工作，言露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她轻轻点头，发丝随着动作晃了晃：“好的，陈总。”
两人与其他人道别后，陈曦熟稔地领着言露往停车场走。他走在靠车道的一侧，步伐不快，正好能让言露跟上；路过拐角时，还会下意识地抬手挡一下，避免她撞到墙壁。不多时，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出现在眼前，陈曦拉开副驾车门，做了个“请”的手势，动作自然又绅士。
餐厅选在一条僻静的巷子里，是家主打江南菜的私房菜馆。推开雕花木门，里面的装修透着雅致——木质桌椅配着浅青色桌布，墙上挂着水墨山水画，角落的古筝旁还摆着几盆新鲜的兰草，连空气里都飘着淡淡的桂花香。两人选了个靠窗的卡座坐下，服务员递来菜单时，陈曦很自然地将菜单推到言露面前：“看看有没有想吃的，这家的松鼠鳜鱼和龙井虾仁做得不错，你可以试试。”
言露点了两道清淡的菜，陈曦又添了一份时蔬和一盅汤，待服务员离开后，他拿起桌上的茶具，开始烫洗茶杯。热水注入茶杯的声音轻柔，他一边转动着茶杯，一边抬眼看向言露，语气轻松得像朋友聊天：“刚看完整场点映，从美术总监的角度，有没有觉得哪里需要改进的？不用客气，就说你最真实的感受。”
言露略一沉吟，指尖轻轻抵着下巴，认真回道：“整体视觉呈现已经很出色了，尤其是‘青霄剑域’的设计——云雾缭绕的剑林里，剑身折射的光与晚霞融合，既有仙侠的飘逸感，又透着股剑修的锐利，这个构想真的很惊艳。硬要说的话，前半部分‘桃花坞’的场景，为了突出明媚感，色调的饱和度过高了些，长时间看下来会有点视觉疲劳。如果能稍微降低一点饱和度，加一点柔光滤镜，或许会更舒服。不过这只是我个人的吹毛求疵，大部分观众应该不会在意。”
陈曦听得很认真，手指在茶杯沿轻轻划过，点头道：“你说的这个问题，后期调色时我们确实纠结过——有人觉得饱和度高更吸引眼球，有人觉得太艳了。现在看来，还是你的感觉更准。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你可以直接提出来，不用顾虑。”他顿了顿，话锋转向新项目：“《忆少年》是偏现实怀旧的校园题材，和《青霄》的风格完全不同，这方面你有什么初步想法？”
一谈到专业领域，言露的眼神立刻亮了起来，语气也变得更笃定：“我看剧本的时候就觉得，这个故事的核心是‘成长与遗憾’，所以美术风格不能太鲜亮。我想采用偏胶片质感的色调，稍微带点褪色感，比如主角们常去的老车站——阳光透过破旧的玻璃顶棚，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斑，墙壁上贴着旧海报，角落还堆着几箱废弃的汽水罐，这些细节能让场景更有岁月感，也能更好地烘托情绪。还有主角们的校服，我想设计成九十年代的款式，颜色选浅灰色，洗得有点发白的那种，更贴近真实的校园生活。”
陈曦眼中渐渐流露出赞赏，他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和我的想法不谋而合。我要的就是这种‘真实的旧梦’感——不是刻意营造的‘复古风’，而是能让观众看到场景就想起自己的青春。这个方向就交给你了，尽快出一些概念图和色彩小样，我们再一起细化。”
“没问题。”言露点头应下，心里涌起一股被认可的愉悦——这种“想法不谋而合”的默契，让她对接下来的工作更有期待。
菜很快上桌，松鼠鳜鱼色泽金黄，龙井虾仁透着清新的茶香。两人一边吃饭，一边从工作聊到生活——陈曦说起自己大学时熬夜做动画短片的趣事，言露也分享了自己第一次参加美术展的经历。陈曦很会引导话题，无论言露说什么，他都能接得上，偶尔还会抛出一两个有趣的问题，让对话始终保持着轻松的节奏。言露原本还有些拘谨，聊着聊着，也渐渐放松下来，偶尔还会被陈曦的玩笑逗得轻笑出声。
“说起来，”吃到一半，陈曦忽然状似不经意地提起，“那天早上电梯里，我突然跟你搭话，是不是吓到你了？”他眼底带着一丝戏谑，显然还记得当时言露懵懵懂懂的样子。
言露脸颊微微发烫，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确实有点懵。我还以为是哪个新来的同事，没敢多问，后来才知道是老板您——现在想起来，当时的反应好像有点傻。”
陈曦拿起茶杯抿了一口，嘴角弯起：“主要是看你一直盯着我手里的娃哈哈，以为你想喝，就随手给你递了一瓶。后来才发现忘了给吸管，还好开会的时候补上了。”
“其实我当时是在想，这个人怎么拿着四瓶娃哈哈，还咬着吸管，到底是谁……”言露坦白道，说完自己也忍不住笑了——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疑惑确实有点可爱。
“那我这个老板的形象，是不是跟你想象中不太一样？”陈曦笑着追问，眼神里带着点好奇。
“有点意外，”言露诚实地说，“原本以为老板会很严肃，没想到……更亲切。”说完觉得这话有点过于直白，她赶紧低下头，假装专心吃菜，耳尖却悄悄红了。
陈曦看着她略显窘迫的样子，眼底笑意更深，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很自然地转而聊起北京最近的艺术展，巧妙地化解了她的尴尬。
这顿饭吃得格外轻松，等两人起身离席时，窗外的天色早已暗透，巷子里的灯笼亮起暖黄的光，晚风带着一丝凉意，吹散了白日的闷热。结账时，言露刚想掏出手机，陈曦已经干脆地递出了银行卡：“说好是我约你聊工作，当然该我请。下次要是聊私事，再让你请。”他语气坦然，不容拒绝。
走出餐厅，陈曦直接拉开副驾的车门：“走吧，送你回去。”
言露连忙摆手：“陈总，不用麻烦您，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好，您也累了一天了。”
“顺路的事，而且晚上女孩子一个人打车不安全。”陈曦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坚持，他轻轻推了推车门，“快上车吧，别着凉了。”
言露只好道谢，弯腰坐进副驾。车内放着舒缓的轻音乐，是她很喜欢的一位钢琴家的作品。两人没再聊工作，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沿途的风景——路过一家老书店时，言露提了句自己常来这儿买书，陈曦立刻记了下来：“下次有空可以一起过来看看，听说这家店有很多绝版的艺术画册。”
车子平稳地驶入言露家的小区，停在她家单元楼下。言露解开安全带，转头对陈曦道谢：“谢谢陈总，今天麻烦您了，不仅陪我吃饭，还送我回来。”
“别客气，应该的。”陈曦微笑着说，目光落在她身后的单元门，“上去吧，注意安全。”
言露点点头，推开车门下车。刚想挥手道别，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单元门方向传来：“露露？你回来啦？”
她转头一看，妈妈正拎着一袋垃圾从楼道里走出来，显然是准备下楼扔垃圾，正好撞见她。“妈。”言露叫了一声，心里却悄悄咯噔了一下——她太了解妈妈的性格了，这场景怕是要解释半天。
果然，言妈妈的目光瞬间越过她，落在了驾驶座上的陈曦身上。车窗正好摇下，陈曦出于礼貌，正微笑着朝这边点头致意——男人穿着得体的西装，眉眼俊朗，笑容温和，再加上“深夜送女儿回家”这个场景，言妈妈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脸上露出了那种言露极其熟悉的、带着探究和喜悦的笑容，连手里的垃圾袋都忘了扔。
“露露，这位是……”言妈妈快步走过来，语气里的期待几乎要溢出来，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打转。
言露脸颊瞬间发烫，赶紧解释：“妈！您别瞎想！这是我老板，陈总。今天公司有点映活动，结束后他顺路送我回来的，就是普通的同事关系！”她生怕妈妈说出什么更离谱的话，语速都快了几分。
“老板？”言妈妈愣了一下，仔细打量了车里的陈曦好几眼，似乎有些难以置信这么年轻帅气的人会是老板。但很快，她又恢复了热情的笑容，朝着车里的陈曦说道：“哎呀，是陈总啊！真是太谢谢您了，还特意送我们露露回来！要不要上楼坐坐？我刚煮了菊花茶，清热解暑，喝一杯再走？”
陈曦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声音温和：“阿姨您好，不麻烦的。时间已经不早了，我就不打扰您和言总休息了，谢谢您的好意。”
“不打扰不打扰，就喝杯茶的功夫……”言妈妈还想再挽留，眼里满是“不想错过机会”的急切。
言露赶紧打断：“妈！陈总明天还要早起上班呢，别耽误他时间了！”她一边说，一边悄悄拉了拉妈妈的胳膊，语气里带着点恳求——再聊下去，指不定妈妈会问出什么问题。
陈曦似乎觉得这情景有些有趣，眼底的笑意藏都藏不住。他对言妈妈点头道别：“阿姨再见，您也早点休息。”又转头对言露说：“明天公司见。”说完，才缓缓升起车窗，驱车离开。
直到车子的尾灯消失在巷子拐角，言露才长长地松了口气，抬手拍了拍胸口。
一旁的言妈妈却立刻挽住她的胳膊，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兴奋和遗憾：“真是你老板啊？这么年轻帅气，还这么绅士，可惜了……我还以为你终于开窍，交男朋友了呢！”她顿了顿，又凑近了些，眼神里满是怂恿：“不过露露啊，近水楼台先得月，老板这么好，你可得抓紧点……”
“妈！您说什么呢！”言露哭笑不得，脸上刚褪下去的热度又涌了上来。她赶紧拉着还在兀自畅想的妈妈往单元门里走，“快回家吧，外面风大！而且他是我老板，您可别在外面乱说，影响不好……”
夜风吹过，巷子里传来言妈妈不甘心的嘀咕声：“我这不是为你好嘛……这么好的小伙子，错过多可惜……”言露心里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回头望了一眼车子消失的方向，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陈曦最后那个带着笑意的眼神——那眼神里的温柔，好像比巷子里的灯笼还要暖。
她赶紧摇摇头，试图甩开这些莫名的思绪，快步跟着妈妈走进了单元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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