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公里外,荣圳抹去脸上的雨水,望远镜中的园区西门依然一片混乱。两派武装分子的交火尚未停歇,但奇怪的是,所有火力都刻意避开了关押人质的区域。
“陈佳锐在控制局面。”顾媛的声音从耳麦中传来,带着压抑的激动,“他的人在保护宿舍楼,交战双方都是外来势力。”
荣圳没有回答。他的望远镜定格在那个站在雨中的白色身影上——陈佳锐正指挥手下构筑防御工事,动作干脆利落,完全不像个犯罪头目,反倒像个训练有素的指挥官。
“吴芷燕,查到他过去的资料了吗?”
耳机里传来快速敲击键盘的声音:“有限的信息显示,他三年前毕业于警校情报分析专业,成绩全优,毕业后加入国际刑警组织,但半年后档案被封存...”
所有人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继续说。”
“被封存的原因显示为'卧底任务',但没有任何后续记录。”吴芷燕的声音发紧,“如果他真的是卧底...”
杨运恒突然低吼:“指挥部紧急通报!检测到园区地下有异常信号源正在移动,疑似有人携带重要数据向外传输。但同时检测到多股势力正在向信号源合围!”
荣圳立即做出决定:“杨运恒带人制造外围混乱,莫凯铭潜入接应,我去信号源位置。”他转头看向顾媛,“你留在这里指挥,如果这是调虎离山...”
顾媛握住他的手:“我明白。但答应我,不论发现什么,都要冷静。”
——
地下通道弥漫着霉味和铁锈的气息,昏暗的灯光在墙壁上投下扭曲的影子。荣圳打头阵,战术手电的光束切开黑暗,顾媛紧跟其后,手指始终轻按在耳麦上。
“左侧三十米,第三个通风口。”顾媛的声音压得很低,“郑玉婷的定位信号就在那里。”
杨运恒在队伍末尾警戒,突然停下脚步:“有动静。”
所有人瞬间贴墙隐蔽。脚步声从通道另一端传来,越来越近,伴随着缅语对话。
“...说是有老鼠溜进来了。”
“老大让加强巡逻,特别是关‘货物’的地方...”
荣圳打了个手势,小队迅速闪进旁边的维修间。铁门轻轻合拢的瞬间,两个持枪守卫从门外经过。
维修间里堆满废弃设备,顾媛快速检查郑玉婷的实时定位:“信号变弱了,可能被转移了。”
“分头行动。”荣圳果断决定,“我和顾媛去找人,运恒你带其他人按原计划清理撤退路线。”
顾媛突然按住荣圳的手臂:“等等,有新消息。”她调出加密通讯器,屏幕上跳出一行代码——来自陈佳锐的紧急警告。
「B区封锁,陷阱,速退」
荣圳皱眉:“这个时候让我们撤退?我看他是想...”
“信任他。”顾媛打断他,眼神坚定,“这是佳锐用最高风险方式传出的信息。”
远处突然传来刺耳的警报声。维修间的灯光瞬间变成红色,紧急广播用中缅双语重复:“发现入侵者,所有出口立即封锁。”
“来不及了。”荣圳咬牙,“既然退路被堵,那就继续前进。”
他们沿着通风管道爬行,金属摩擦声在警报声中几乎微不可闻。荣圳突然停下,指着下方:“在那里。”
透过通风口的栅格,能看到一个瘦弱的身影蜷缩在角落。郑玉婷双手被反绑,嘴上贴着胶带,但眼神清明,正警惕地观察四周。
顾媛轻轻移开通风口栅格,率先跳下。落地无声,像一只敏捷的猫。她快速割断郑玉婷的束缚,低声道:“我们是来救你的,保持安静。”
郑玉婷用力点头,撕下胶带时倒吸一口冷气:“他们...他们在每个出口都装了炸弹,只要错误密码就会引爆。”
荣圳脸色骤变,立即通过耳麦联系其他人:“停止前进!出口有炸弹!”
耳麦里传来杨运恒急促的回应:“已经晚了,吴芷燕正在破解系统,但需要时间...”
就在这时,沉重的铁门被猛地推开。陈佳锐站在门口,身后跟着十多个持枪守卫。他穿着黑色西装,领带一丝不苟,眼神冷得像冰。
“看来有不请自来的客人。”他的声音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把手举起来,慢慢转身。”
荣圳下意识把郑玉婷护在身后,顾媛则缓缓举起双手。在守卫看不到的角度,她的手指悄悄做出一个手势——那是高中时他们三个人约定的暗号。
陈佳锐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但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搜身。”
守卫上前粗暴地搜查,荣圳猛地挡开伸向顾媛的手:“别碰她!”
“很有骨气。”陈佳锐冷笑,亲自走上前来。在与荣圳擦肩而过的瞬间,他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快速说:“东南角通风管,三分钟。”
然后他突然提高音量:“把他们都带到审讯室!”
混乱就在这时发生。陈佳锐看似无意地撞倒一个守卫,枪声突然响起,子弹打在天花板上,灰尘簌簌落下。
“走!”荣圳拉起郑玉婷,顾媛已经打开了东南角的通风管道盖。
陈佳锐看似在指挥守卫追捕,实则用身体挡住大部分人的视线。在荣圳最后一个钻入通风管的瞬间,陈佳锐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往他手里塞了个东西。
“活着出去。”陈佳锐的眼神深不见底,随即大声下令,“他们往B区跑了,追!”
通风管内一片漆黑,只能听到彼此急促的呼吸声。荣圳摊开手掌,那是一把钥匙和一张手绘地图,上面标着最近的安全出口。
“他是在帮我们。”顾媛喘息着说。
荣圳没有回答,只是握紧了那把钥匙,金属边缘硌得掌心生疼。
他们在地图标注的出口前停下。门外传来打斗声和一声闷响,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声音。顾媛小心地推开门缝,看到陈佳锐正拖着一个昏迷的守卫藏到角落。
“快走!”陈佳锐头也不回地低吼,“三号通道现在安全,但只有五分钟时间!”
荣圳站在原地没动:“一起走。”
陈佳锐猛地转身,眼中第一次露出急切:“别犯傻!我的任务还没完成。”
“你会死的!”
“那也得完成使命!”陈佳锐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记得高中时我们发过的誓吗?‘无论黑暗多深,总要有人擎灯而行’。”
远处传来更多的脚步声和呼喊。陈佳锐推了他们一把:“走!”
荣圳最后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顾媛心头发紧。他们沿着通道狂奔,身后突然响起激烈的枪声。
荣圳的脚步慢了一瞬,顾媛用力拉住他:“相信他!”
他们在枪声的掩护下冲到出口,与其他队员会合。吴芷燕已经破解了炸弹系统,但时间只够他们一次性通过。
“走!”李振华在校长的命令通过耳麦传来,“立即撤离!”
荣圳在跳出围墙前最后回望。在园区最高层的落地窗前,他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正在与多人搏斗,然后突然消失不见。
越野车在夜色中疾驰,郑玉婷裹着毛毯瑟瑟发抖。荣圳一直握着那把钥匙,指节发白。
顾媛轻轻握住他的手,发现钥匙上刻着一行小字——那是他们高中时的座右铭:
「光明必至」
车窗外,缅北的夜空没有星光,只有无尽的黑。
暴雨前的闷热笼罩着临时指挥部,帐篷里只有服务器散热风扇的嗡鸣和键盘敲击声。吴芷燕的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屏幕上跳动的代码像一条条毒蛇,稍有不慎就会触发警报。
“西侧监控系统有三层防火墙,最后一层有反入侵陷阱。”她的声音紧绷,“如果强行突破,他们三十秒内就会锁定我们的位置。”
荣圳站在监控画面拼接屏前,目光死死盯住那个熟悉的身影。陈佳锐正在园区广场上训话,姿态从容得像在主持一场校园演讲,而不是在管理一个犯罪帝国。
“他在故意给我们看。”荣圳突然开口,“看右下角第三个分屏,每隔十五秒他会朝隐藏摄像头方向瞥一眼,这是在确认我们是否在观看。”
顾媛握住荣圳的手,发现他的指尖冰凉。“需要我尝试建立通讯吗?既然他在等我们...”
“不。”荣圳打断她,“他等的不是对话,是确认。确认我来了。”他的视线没有离开屏幕,“高中时我们经常玩这种游戏,通过微表情判断对方棋路。他在用同样的方式向我打招呼。”
杨运恒从武器箱前抬起头:“指挥中心刚传来消息,检测到园区西北角有异常信号活动,疑似准备向外转移人员。我们可能要提前行动。”
就在这时,所有监控屏幕突然同时闪烁,跳出一个加密视频窗口。画面里只有一张空椅子,但扬声器里传来清晰的敲击声——两短一长,重复三次。
荣圳的脸色骤然变了。
“是摩斯码。”吴芷燕快速记录,“意思是...老地方?”
荣圳闭上眼,高中教室的午后阳光仿佛还在眼前。那是他们逃课时常去的天台,陈佳锐总用这个节奏敲击铁栏杆作为暗号。
“他在邀请见面。”荣圳的声音干涩,“单独。”
帐篷里顿时炸开锅。
“绝对是陷阱!”杨运恒猛地站起来,“他们肯定已经定位到我们了。”
吴芷燕飞快敲击键盘:“信号经过五次跳转,源头在...不可能,居然是从警校内部服务器转出来的!”
顾媛握住荣圳的手臂:“不能去。这明显是在分化我们。”
荣圳却盯着那个空椅子,突然注意到椅背上搭着一条褪色的红色围巾——那是高三那年他送给陈佳锐的生日礼物。
“要去的。”他轻声说,“但不是他想的方式。”
计划在紧张的五分钟内制定完毕。吴芷燕负责制造一个虚假信号源,让园区以为他们还在三公里外的丛林里;杨运恒带人潜入园区电力系统附近待命;莫凯铭伪装成当地商贩接近园区西门制造混乱。
而荣圳要做的是最危险的部分:通过地下管道潜入监控盲区,在一个废弃通讯塔上与陈佳锐进行视频对话。这样既避免直接落入陷阱,又能面对面交锋。
当荣圳戴上耳麦时,顾媛突然拉住他:“记住,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被情绪左右。现在的他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
废弃通讯塔的铁梯锈迹斑斑,每踏一步都发出吱呀声响。荣圳爬到顶端时,平板电脑刚好亮起,屏幕那端的陈佳锐穿着熨帖的白衬衫,仿佛还是那个优等生。
“好久不见,荣圳。”他微笑时眼角有细纹,但眼神依然清澈如少年,“我猜你会选这里。毕竟你从来不喜欢按别人的剧本走。”
荣圳单刀直入:“放那些女孩走,条件你开。”
陈佳锐轻笑出声:“这么多年还是这么直接。记得高三那次辩论赛吗?你也是这样直奔主题,结果输给了我。”
“这不是辩论赛。”
“当然不是。”陈佳锐向前倾身,“这是一场测验。就像以前我总给你出的那些数学题,解开了就能得分。”他的手指在镜头外敲了敲,“第一个问题:为什么你认为我在做坏事?”
荣圳皱眉:“非法拘禁、电信诈骗、暴力控制...”
“错。”陈佳锐打断他,“我在给这些人提供工作、食宿和保护。你知道她们在国内欠了多少网贷吗?知道她们的家庭状况吗?”他调出一份档案,“许幼云,父亲重病欠债三十万;卓锦莲,母亲残疾弟弟上学...在这里工作半年,所有债务都能还清。”
“用欺骗和犯罪的方式?”
“正义能当饭吃吗?”陈佳锐的笑容淡去,“你当年如果不是获得助学金,能上警校吗?这个世界从来不是非黑即白。”
突然,平板电脑弹出吴芷燕的紧急提示:检测到对话被录音,正在剪辑制作证据。荣圳心中一凛——陈佳锐在故意诱导他说出可以被曲解的话。
“停止录音,陈佳锐。”荣圳冷声道,“这种把戏太低级了。”
屏幕那端的人愣了愣,随即真正笑起来:“很好,看来没退步。”他关掉某个设备,“那说点认真的:带你的人离开,我可以保证这些女孩安全回国,甚至提供诈骗集团的犯罪证据。条件是不要再深入调查。”
“不可能。”
“为什么?为了正义?”陈佳锐的眼神冷下来,“你知道这个园区背后牵扯多少势力吗?包括你们内部的人。再查下去,死的就不止是你们几个了。”
就在这时,荣圳听到耳机里传来吴芷燕急促的警告:“他在拖延时间!检测到有车队正在向西门移动,疑似要转移人质!”
几乎同时,陈佳锐似乎也收到什么消息,脸色微变:“看来你选了最糟的方案。”
通讯突然中断。
荣圳迅速爬下通讯塔,耳麦里传来各方的紧急汇报。杨运恒的声音夹杂着枪响:“西门发生交火,不是我们的人!有一伙武装分子在攻击园区车队!”
顾媛突然切入频道:“荣圳,许幼云刚通过隐藏频道传来消息:陈佳锐在保护她们!攻击车队的是另一派势力,想灭口人质!”
整个世界仿佛颠倒过来。荣圳愣在原地,耳边回荡着陈佳锐最后那句话:“你以为的恶人也许在救人,你以为的救人者可能才是真正的恶魔。”
暴雨终于倾盆而下,荣圳在雨水中握紧枪柄。远处园区的火光中,他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站在枪林弹雨前,张开双臂护住身后的女孩们,白衬衫被鲜血染红也不知是谁的血。
那一刻,他仿佛又看到高三天台上的少年,转过身对他说:“总有一天,我们会一起改变这个世界。”
只是谁也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
——
荣圳在地下道入口处发现了打斗痕迹和弹壳,心沉到谷底。他顺着血迹向前追踪,却在拐角处撞见意想不到的人。
陈佳锐靠墙坐着,腹部鲜血淋漓,手中却稳稳握着手枪。见到荣圳,他吃力地扯出个笑容:“还是这么莽撞,连侦查都不做就冲进来。”
荣圳举枪对准他:“U盘在哪?”
“放心,许幼云已经安全了。”陈佳锐咳嗽几声,血沫从嘴角渗出,“但你可能不会喜欢U盘里的内容。”
远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追兵正在逼近。陈佳锐突然将一个小型存储卡扔给荣圳:“这是备份,原始U盘已经由莫凯铭带出。现在快走,他们不敢对我怎么样。”
荣圳犹豫片刻,突然蹲下身撕开陈佳锐腹部的衣服,熟练地开始包扎伤口:“为什么做这一切?”
陈佳锐的眼神恍惚了一瞬:“记得高三那年我们看的《无间道》吗?你说如果是你,宁愿死也不会背叛信仰。”他苦笑着,“但现实从来不是非黑即白。”
脚步声越来越近。陈佳锐突然推开荣圳:“走!记住,警校内部有他们的人,信任名单在存储卡里。”
荣圳最后看了老同学一眼,转身没入黑暗。在他身后,陈佳锐重新握紧手枪,脸上露出决然的神色。
——
临时指挥部内,荣圳插入存储卡。数据解密后的内容让所有人倒吸冷气——不仅是电诈集团的犯罪证据,还有与国内某些高层官员的资金往来记录。
但最令人震惊的是信任名单上的第一个名字:吴晓青。
顾媛不可置信地摇头:“这不可能,吴副校长一直...”
话音未落,指挥部帐篷突然被掀开,吴晓青持枪站在门口,身后是全副武装的陌生面孔。
“很抱歉,孩子们。”她的声音依然温和,眼神却冰冷如铁,“有些真相,本就不该被揭开。”
雨更大了,冲刷着园区里浓重的血腥味。荣圳透过夜视镜盯着远处的宿舍楼,耳机里传来杨运恒沉稳的声音:“突击组已就位,三楼走廊有四个守卫,正在换岗。”
“等我的信号。”荣圳压低声音,手中的枪握得更紧了些。他能感觉到雨水顺着脖子流进防弹背心,冰冷的触感让他保持清醒。
就在十分钟前,吴晓青带着那队陌生武装人员控制了指挥部。荣圳永远忘不了那一刻——他敬重的副校长举着枪,眼神陌生得令人胆寒。幸好顾媛反应迅速,在他愣神的瞬间已经拉着他从帐篷后方撤离。
“存储卡里的名单...”荣圳一边观察局势一边低语。
顾媛按住他的手臂,眼神坚定:“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我们先救出人质,其他的事后再说。”
突然,耳机里传来一阵嘈杂,接着是吴芷燕急促的声音:“园区电力系统将在三十秒后被切断,监控失效只有九十秒。重复,九十秒!”
荣圳深吸一口气:“行动!”
——
宿舍楼内,许幼云正协助其他女生蹲在墙角。枪声在外面此起彼伏,每一声都让女孩们瑟瑟发抖。
“别怕,”许幼云低声安慰,“救援的人已经到了。”
门突然被撞开,一个满身是血的男人跌进来。女孩们吓得尖叫后退,许幼云却认出那是陈佳锐。
“快走...”陈佳锐捂着腹部的伤口,“西门...有人接应...”
话音未落,外面传来密集的脚步声。陈佳锐突然挣扎着站起来,拾起掉落的手枪:“带她们从后面走,快!”
许幼云犹豫了一瞬,但在陈佳锐近乎哀求的目光中,她咬牙点头:“姐妹们,跟我来!”
——
荣圳和顾媛在雨幕中快速移动,突然迎面撞上一队武装分子。交火瞬间爆发,子弹擦着耳边飞过。
“右边!”顾媛喊道,一个精准的点射击倒了正要投掷手雷的敌人。
荣圳侧身掩护,却在换弹夹的瞬间感到肩头一热。他闷哼一声,继续射击。
“你受伤了!”顾媛惊呼。
“没事,”荣圳咬牙,“继续前进,宿舍楼就在前面。”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宿舍楼后门闪出,身后跟着一群惊慌失措的女生。许幼云!
荣圳正要上前接应,突然看到两个持枪分子从侧面逼近女孩们。千钧一发之际,一个白色身影从门内冲出,连续两枪精准命中敌人。
是陈佳锐。他踉跄了一下,显然伤得不轻。
“带她们走!”陈佳锐对荣圳喊道,声音在雨声中几乎被淹没。
荣圳犹豫了一瞬,与陈佳锐的目光在空中相遇。那一刻,他看到了高中时那个总是笑着的少年,看到了警校训练场上意气风发的同学,也看到了此刻满身血迹却眼神清明的男人。
“相信我一次,”陈佳锐声音嘶哑,“就当是为了过去。”
荣圳点头,挥手让顾媛带女孩们先行撤离。他留下来与陈佳锐并肩作战,两人背靠背形成防御姿态,击退一**追兵。
“为什么?”荣圳在换弹间隙问道,“为什么要走上这条路?”
陈佳锐苦笑着射出最后一颗子弹:“有时候,最黑暗的地方才能看见最亮的星光。”他突然推开荣圳,“小心!”
荣圳被推得一个踉跄,回头看见陈佳锐替他挡住了一颗子弹。血花在白色衬衫上绽开,如同一朵诡异的花。
“走!”陈佳锐跪倒在地,却仍举着空枪威慑敌人,“记住,信任名单不完整...吴晓青只是棋子...”
荣圳想要上前救援,却被突然增多的火力压制。他咬咬牙,最后看了陈佳锐一眼,转身消失在雨幕中。
——
地下水道弥漫着腐烂物的恶臭。许幼云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摸索,U盘被她用塑料袋层层包裹塞进内衣。每走几步就要停下来倾听,远处隐约传来的枪声让她心惊肉跳。
突然,前方传来蹚水声。她急忙躲进岔道,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许幼云?我是莫凯铭,荣圳的队友。”
她犹豫着不敢回应。陈佳锐最后的警告在耳边回响:“不要相信任何人,除了我亲自带来的接应者。”
一束光线扫过,照亮了来人的面容。确实是之前潜入园区时见过的那个警校学员,但许幼云注意到他握枪的姿势过于紧张,眼神不断向后瞥。
“快跟我走,西门已经安全了。”他伸出手。
许幼云向后退去:“陈佳锐说...”
“陈佳锐已经死了!”对方突然打断,声音带着不自然的急促,“我们在他的办公室发现了他的尸体。”
这句话如同重锤击中胸腔。许幼云恍惚间向前迈了半步,就在这一刻,她看到对方眼中闪过的得逞神色。
电光石火间,她猛地向后扑倒,子弹擦着发梢飞过,击中身后的水管爆出污水。几声闷响,假扮莫凯铭的人应声倒地,真正的莫凯铭从阴影中现身,枪口还冒着轻烟。
“抱歉来迟了。”莫凯铭拉起惊魂未定的许幼云,“我们中出了叛徒,指挥部通讯已经被渗透。”
——
西门处,杨运恒和莫凯铭已经清理出一条通道。顾媛正在组织女孩们登上接应的车辆。
“陈佳锐呢?”顾媛焦急地问刚赶到的荣圳。
“在后面,”荣圳喘息着,“陈佳锐为了掩护我...”
话未说完,园区内突然响起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火光映红了半边天。荣圳怔怔地望着爆炸的方向,心中五味杂陈。
“全员撤离!”杨运恒喊道,“缅北军方已经出动,我们必须十分钟内离开边境!”
车辆在雨中疾驰,荣圳最后看了一眼被火光照亮的电诈园区。许幼云悄悄坐到他身边,递过一个染血的小型存储设备。
“陈佳锐让我交给你的,”她低声说,“他说这里面的真相,比你想象的更加黑暗。”
荣圳握紧存储设备,窗外划过的闪电照亮他坚毅的侧脸。雨还在下,冲刷着血迹与真相,但某些黑暗,才刚刚开始显现。
——
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昏暗的灯光下,隐约能听到键盘敲击声和呵斥声。顾媛的心跳加快,她想起卓锦莲最后发给她的那条短信:"这里简直就是地狱。"
突然,前方传来脚步声。荣圳一把将她拉进工具间,两人紧贴着墙壁。两个持枪守卫说笑着走过,谈论着今天的"业绩"。
"那个新来的女的不错,今天骗了五十万。"
"可惜不肯配合诈骗,不然能赚更多。"
顾媛的拳头攥紧,荣圳按住她的肩膀,轻轻摇头。
数据处理中心的铁门前,荣圳熟练地破解电子锁。门开的瞬间,顾媛几乎窒息——近百人挤在狭小的空间里,每个人面前都摆着电脑和电话,空气中混杂着汗味和绝望的气息。
在角落的监视椅上,卓锦莲正被一个守卫推搡着:"再不打电话,今晚就别想吃饭!"
顾媛的血液瞬间沸腾。她闪电般出手,一个利落的擒拿将守卫按倒在地。荣圳同时制伏了另外两个守卫。
"锦莲!"顾媛轻声呼唤。
卓锦莲抬起头,憔悴的脸上先是震惊,随即涌出泪水:"你们真的来了..."
突然,刺耳的警报声响彻整栋大楼。
"暴露了!"荣圳脸色一变,"杨运恒,什么情况?"
"有人手动启动了应急系统!所有出口已被封锁!"
混乱中,莫凯铭的声音从耳麦传来:"我从西侧接应,跟我来!"
枪声在走廊里回荡,荣圳掩护着两人且战且退。就在转过拐角时,莫凯铭突然推开顾媛:"小心!"
子弹穿透他的肩膀,鲜血瞬间染红衣衫。
"老莫!"顾媛惊呼,却被荣圳拉着继续前进。
"别管我!"莫凯铭咬牙坚持,"锦莲的工位下有东西,一定要拿到!"
荣圳当机立断:"顾媛去拿东西,我掩护!"
顾媛翻滚到卓锦莲的工位下,摸索到一个硬物——是个微型U盘。就在这时,她注意到旁边废纸篓里有一张被揉皱的照片。
照片上是吴晓青与一个刀疤脸男子的合影,背景正是这个电诈园区。照片背面写着一行数字:每季度分红1200万,已汇入海外账户。
顾媛浑身冰凉,证据就在眼前,却让她感到刺骨的寒意。
"到手了!快走!"荣圳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三人带着受伤的莫凯铭且战且退,终于在杨运恒的远程指引下找到一条通风管道。
"从这里通往污水处理站,郑玉婷在那里接应!"
管道狭窄潮湿,卓锦莲因为虚弱几次差点跌倒,顾媛紧紧扶着她。荣圳拖着受伤的莫凯铭,鲜血在身后留下断断续续的痕迹。
就在即将到达出口时,前方突然传来脚步声。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握紧了武器。
"是我!"郑玉婷的声音如同天籁,"快出来,车准备好了!"
暴雨中,一辆改装过的越野车疾驰在泥泞的路上,身后是电诈园区越来越远的灯光。
车内,顾媛为莫凯铭紧急包扎,吴芷燕蜷缩在座位上轻声哭泣。荣圳专注驾驶,不时看向后视镜。
"他们没有追来。"郑玉婷看着追踪屏幕,"奇怪,这不符合他们的作风。"
顾媛拿出那个U盘和照片,手指微微颤抖:"因为吴晓青知道,我们已经拿到证据了。"
众人传阅着照片,车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雨点敲打车窗的声音,如同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卓锦莲突然开口,声音嘶哑:"那个刀疤脸...是园区的总管。我听见他打电话,称对方为'吴校长',还说'这批警校送来的新人很听话'。"
顾媛闭上眼睛,最后一丝侥幸心理彻底破灭。她最尊敬的老师,不仅背叛了警徽,更将无数学生推入火坑。
荣圳突然猛打方向盘,车子拐进一条小路:"有埋伏!"
枪声再次响起,子弹打在车身上砰砰作响。荣圳展现出了特种兵的实力,几个急转甩掉了追兵,但车胎也被打爆一个。
"不能再前进了,"他果断停车,"进树林,步行到备用接应点。"
雨中跋涉了两个小时,终于看到杨运恒安排的救援直升机。当螺旋桨声响起时,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机舱内,顾媛望着逐渐远去的缅北大地,握紧了手中的证据。她知道,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卓锦莲靠在她肩上睡着,脸上还带着泪痕。荣圳检查着莫凯铭的伤势,眉头紧锁。
"老莫需要立即手术。"他沉声道,"子弹擦过动脉,失血过多。"
顾媛看着同伴苍白的脸,又想起吴晓青那张道貌岸然的面孔,心中涌起前所未有的愤怒。
直升机穿越国境线时,朝阳正从地平线升起。金色的阳光照进机舱,却驱不散每个人心头的阴霾。
顾媛轻轻展开那张皱巴巴的照片,阳光照在吴晓青微笑的脸上,那笑容现在看来如此狰狞。
她知道,回到警校,等待他们的将是一场更加凶险的战斗。而这一次,敌人穿着和他们一样的制服。
雨点敲击着临时安全屋的铁皮屋顶,发出单调而压抑的声响。荣圳坐在角落里,手中紧握着那枚染血的存储设备。窗外,缅北的丛林在暴雨中若隐若现,如同蛰伏的巨兽。
顾媛轻轻走过来,递给他一杯热水。她的警服上还沾着泥泞和血迹,但眼神依然明亮。
“肩膀的伤处理过了吗?”她低声问。
荣圳机械地点头,目光仍停留在手中的存储设备上。陈佳锐最后的身影在脑海中挥之不去——那个满身是血却眼神清明的男人,那个曾经和他一起在操场上奔跑的少年。
“他本可以逃走的。”荣圳的声音沙哑,“为什么选择留下?”
顾媛在他身边坐下,温热的手掌覆上他冰冷的手指。“也许对他来说,这才是最好的结局。”
安全屋另一侧,许幼云正在协助医护人员照顾其他获救的女生。卓锦莲缩在角落,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破旧的笔记本——那是她在园区期间偷偷记录的证据。
“他们会不会追来?”一个女生突然惊恐地问,声音在雨声中颤抖。
杨运恒检查着手中的武器,语气坚定:“我们已经越过国境线,这里是安全的。”但他的眼神始终没有离开窗外,保持着高度警戒。
吴芷燕正在尝试破解存储设备的加密系统,眉头紧锁。“这套加密方式很特别,不像是普通犯罪团伙会用的。”
突然,笔记本电脑屏幕亮起,一行行数据快速滚动。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过来。
“这是什么?”莫凯铭凑近屏幕。
“资金流向记录...”吴芷燕倒吸一口凉气,“涉及境外多个账户,还有一些...政府人员的信息。”
荣圳猛地站起身,存储设备中的信息投影在临时搭建的幕布上。密密麻麻的交易记录中,一个熟悉的名字赫然在列。
“吴副校长?”顾媛难以置信地轻声说道。
雨声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荣圳想起行动前吴晓青反常的举动,想起那些“意外”出现的武装分子,想起陈佳锐的警告。
“信任名单不完整...吴晓青只是棋子...”
荣圳一拳砸在墙上,震得铁皮屋嗡嗡作响。“我们都被骗了。”
就在这时,安全屋的门被推开,李振华校长浑身湿透地站在门口,身后跟着几名持枪的特警。
“情况我已经知道了。”李振华的声音沉重而有力,“三个小时前,沙旺在试图出境时被拦截。但现在最棘手的是——”他环视屋内,“这个案子牵扯的面太广,必须立即移交上级专案组。”
荣圳上前一步:“校长,我们有权知道真相。陈佳锐用命换来的这些证据,不只是为了让我们转交文件那么简单。”
李振华凝视着他,许久,轻轻点头:“你说得对。但在那之前——”他转向获救的女生们,“先确保这些孩子们的安全。”
王雪梅突然开口:“我们不怕。如果这些证据能帮助揪出更多坏人,我们愿意作证。”
其他女生纷纷点头,眼中闪着坚定的光。
顾媛轻轻握住荣圳的手,发现他的手在微微颤抖。这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愤怒——对黑暗蔓延的愤怒,对信任被辜负的愤怒。
“我们会继续调查下去。”荣圳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为了陈佳锐,为了所有受害者,也为了撕破这张罪恶之网。”
李振华长叹一声,从公文包中取出一份档案袋。“这是陈佳锐的完整档案。他三年前奉命潜入犯罪集团卧底,后来失去联系...我们都以为他叛变了。”
档案袋里的照片上,年轻的陈佳锐穿着警服,笑容灿烂。荣圳的手指抚过照片,突然明白了一切——那些看似矛盾的行为,那个最终的选择。
雨渐渐小了,一缕微光从云层裂隙中透出。荣圳站在窗前,望着远方渐渐清晰的群山。
“黑暗再深,也总有星光可以穿透。”顾媛站在他身边轻声说。
荣圳握紧手中的存储设备,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更多的真相还在黑暗中等待发掘,更多的战斗还在前方。但此刻,至少他们救回了一些人,照亮了一角黑暗。
消毒水的味道刺鼻得让人窒息。陈佳锐在混沌中试图睁开眼睛,却只觉得眼皮沉重得像是灌了铅。意识像碎片一样漂浮,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他记得最后那一刻——子弹撕裂皮肉的灼热感,鲜血从腹部涌出的黏腻,还有荣圳那双焦急的眼睛。之后便是无边无际的黑暗,颠簸,轰鸣,以及断断续续的人声。
“血压还在下降!”
“快!准备输血!”
“李校长,这里交给我们…”
声音忽远忽近,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水幕。他能感觉到身体被移动,冰冷的器械触碰皮肤,针头刺入血管的刺痛。但最清晰的,是始终守在床边那个熟悉的身影——李振华校长花白的头发和坚毅的面容,在手术灯下显得格外肃穆。
再次恢复意识时,已经是深夜。病房里只亮着一盏柔和的夜灯,监测仪器发出规律的滴答声。陈佳锐艰难地转动眼球,看见李振华正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双手交叠放在膝上,保持着军人般笔挺的坐姿。
“醒了?”李振华的声音比平时更加低沉,带着不易察觉的疲惫。
陈佳锐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喉咙干涩得像是在沙漠中行走了数日。李振华立即起身,用棉签蘸着温水轻轻润湿他的嘴唇。
“别急着说话。你在国内最好的医院,手术很成功。”李振华放下水杯,重新坐下时轻轻叹了口气,“差一点就打中要害了。”
陈佳锐眨了眨眼,试图用眼神传递感谢。麻药的效果正在消退,伤口开始传来阵阵刺痛,但这疼痛反而让他感到安心——至少,他还活着。
“荣圳和顾媛…”他终于挤出沙哑的声音。
“他们都很好,任务完成了。”李振华向前倾身,声音压得更低,“吴晓青已经被控制,园区的主要头目落网,大部分被困人员获救。”
陈佳锐闭上眼睛,长长地舒出一口气。这么多年的隐忍和挣扎,终于有了结果。但随即,他的眉头又皱了起来:“王雪梅她们…”
“大部分都救出来了。”李振华的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有两个姑娘没等到救援。”
病房里陷入短暂的沉默。监测仪的滴答声显得格外清晰。
“这不是你的错,佳锐。”李振华打破沉默,“你已经做得够多了。”
陈佳锐别过头去,盯着窗外朦胧的夜色。记忆中闪过那些女孩惊恐的面容,她们在园区里瑟瑟发抖的样子,还有最后一次见到她们时那双充满希望的眼睛。他知道李校长说得对,但这并不能减轻心中的沉重。
“你是怎么认出我的?”良久,陈佳锐轻声问道。
李振华的嘴角浮现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从你进入警校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你是块干这行的料。三年前你主动请缨去卧底时,我就说过,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能认出来。”
陈佳锐想起三年前在那个简陋的办公室里,李振华沉重地在他肩上拍下的那一掌。那时他们都明白,这一别可能就是永诀。
“值得吗?”李振突然问道,声音里带着长辈特有的关切,“那么多苦,那么多险…”
陈佳锐没有立即回答。他想起在园区里度过的无数个日夜,每次与死亡擦肩而过,每次不得不假装冷酷无情时内心的挣扎。但最后,他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窗外,天色开始泛白。李振华起身活动了下僵硬的肩膀:“警方需要你的证词,但可以再等几天。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伤。”
就在李振华准备离开时,陈佳锐突然开口:“校长,谢谢您亲自来接我。”
李振华在门口停下脚步,回头看他一眼:“记住,佳锐,你不是一个人战斗。从来都不是。”
房门轻轻合上,病房里重归寂静。陈佳锐望着天花板,思绪飘得很远。他想起了高中毕业那年,那个充满希望的夏天,所有人都以为未来会按照既定的轨迹前行。谁又能想到,短短几年后,他们会走上如此不同的道路。
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温暖的光带。陈佳锐轻轻触碰腹部的绷带,疼痛提醒着他这一切的真实性。他终于回来了,虽然付出了血的代价,但至少还活着,至少任务完成了。
护士轻轻推门进来,检查了他的生命体征,又为他更换了输液袋。在她即将离开时,陈佳锐突然问道:“今天几号了?”
“十月二十三号。”护士微笑着回答,“你昏迷了整整两天。”
陈佳锐在心中默默计算着。从他离开到回来,已经过去了三年四个月零五天。每一刻都像是刻在骨子里般清晰。
阳光渐渐明亮起来,病房里的阴影开始消退。陈佳锐望着窗外自由的天空,突然感到一阵恍惚。在园区的那些日子里,他常常梦见这样的场景——安宁的病房,干净的空气,没有枪声和威胁的环境。现在梦已成真,却反而觉得有些不真实。
走廊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然后是低语声。陈佳锐敏锐地听出其中有荣圳的声音。他下意识地绷紧身体,却又因为牵动伤口而倒吸一口冷气。
门被轻轻推开,荣圳和顾媛站在门口,两人都穿着警服,脸上带着小心翼翼的关切。
“听说你醒了。”荣圳的声音比平时柔和许多,他手里提着水果篮,显得有些局促。
顾媛默默走到床边,仔细查看监测仪上的数据,然后才轻声说:“看起来好多了。”
三人之间弥漫着一种复杂的气氛。太多话想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最后还是陈佳锐先打破了沉默:“听说你们干得漂亮。”
荣圳拉过椅子坐下,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陈佳锐的脸:“没有你的情报,我们不可能成功。”
“代价太大了。”陈佳锐轻声说,眼神黯淡下来。
顾媛伸手轻轻按住他没有输液的那只手:“活着就好。其他事情,以后慢慢说。”
阳光已经完全洒满病房,给一切都镀上了一层金色。三个曾经的高中同学,以这样一种谁都没有预料到的方式重逢,每个人的眼中都藏着说不尽的故事。
“李校长说你需要休息,我们就不多打扰了。”荣圳站起身,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盒子放在床头柜上,“这是同学们的一点心意。”
临走时,顾媛在门口停顿了一下,回头深深看了陈佳锐一眼:“欢迎回来,佳锐。”
房门再次合上,陈佳锐缓缓打开那个小盒子。里面是一枚警徽,下面压着一张纸条:“等你归队。——全体警校同学”
他将警徽紧紧握在手中,金属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窗外的天空湛蓝如洗,几片云朵悠然飘过。在这个平静的清晨,陈佳锐终于确信,自己真的走出了那片黑暗,踏上了归途。
但当他闭上眼睛,缅北的枪声和呐喊依然在耳边回响。那些经历已经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灵魂深处,永远无法抹去。他知道,即使身体已经回来,有一部分自己将永远留在那个充满血腥与黑暗的地方。
阳光越来越暖,陈佳锐在疲惫中再次沉入睡眠。这一次,没有噩梦纠缠,只有一片宁静的黑暗,和终于到来的、来之不易的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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