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樱离开后的一个小时,月色高悬,夜色渐浓,主干道的人群逐渐疏散,各自归家。
黎嘉煊还靠在一个巷道里的墙上,默默观望涌动的人潮。
她看见一家四口在路上嬉笑打闹。
哥哥牵起妹妹的手,妹妹又拉住了父亲的手,母亲牵着哥哥,四人边唱着她没听过的歌,一边大步迈开腿,走在熠熠生辉的路灯下。
黎嘉煊也不自觉地哼唱起那首陪伴了她四年的歌谣。
她是个失忆者。
四年前被发现在一场爆炸事故的现场中,她被检测出海马体损伤,导致不可逆的失忆,对于自己是谁,以及人类社会的全部知识,她都遗忘了,甚至很长一段时间内,她都不会如正常人那般行走、说话。
后面也是检查出她罹患了失语症,在接受长达一年半的心理治疗后,她才终于学会了语言表达,但仅仅会表达,要在人类社会生存也是不够的,她还欠缺理解与共情的能力。
在出院之前,她的心智水平经检测只有8岁孩童的水平。这两年半的时间里,她一直在努力学习知识,努力理解他人的情感,但她仍有许多不会的事情。
刚出院那会,她因不擅长理解他人心情,被同学们嘲笑情商很低,还被当做异类孤立排挤,她也不擅长处理人际关系,因而一直没有多少朋友。
所以,她很重视如今已经拥有的东西。
对于已经失去过的东西,已经彻底遗忘过的东西,她更不想再体验一次失去与遗忘了。
那一家四口已经走远,而海樱久久未归,黎嘉煊看了一下手机,时间已来到22点。
她叹口气,正当她打算离开时,却在人群里发现了“异常”。
黎嘉煊站在“异常”的对面,那“异常”正在一棵树下徘徊,与他的同伴们有说有笑。
黎嘉煊不动声色地向“异常”靠近,装作从那群人身边路边,再悄然出手,用异能消除了那道“异常”。
黎嘉煊是契约者,异能是治愈一切疾病与伤口,为方便使用这项异能,她的眼被赋予了能够透视人体“病灶”的功能。
而黎嘉煊眼中的“异常”可不只是病灶那么简单。要论活人体内的病灶,那么几乎人人体内或多或少都有些毛病,黎嘉煊虽是契约者,可没有义务为人人消除潜在的疾病。
优兰岛在稍早时候出现了一种新型疾病,某种未知病毒正在人群里悄悄蔓延,幸好有黎嘉煊每晚在岛上巡查,出手干预,否则这座岛很快将沦陷为未知病毒的天堂。
“海樱,你究竟去了哪里?”
黎嘉煊藏在树的阴影下,凝望逐渐收摊的夜市与远去的人们。
她虽然在这座岛上只生活了不到三年,但她早已把这里看作了家。
她不能允许这座岛有任何情况出现,她明明清楚这一点,却还要放任她的任性与私心。
“看来今夜也不需要睡眠了。”
一般情况下,契约者不会感到困倦与饥饿。
黎嘉煊抬头望向头顶上的一座灯塔,这座灯塔不知什么原因早已废弃,伫立在一个小山坡上,作为整座岛的最高点,很适合启动她的“眼”,大面积搜寻这种“异常”。
她只能日复一日靠消除人类身上的“异常”来获取心灵上的平静与稳定。
究竟还能维持这种现状到多久呢?黎嘉煊并不清楚。
她从选择仁慈或软弱的那一刻起,就注定好了未来她一定会为她酿就的后果付出代价。
黎嘉煊收拾好沮丧的心情,向灯塔的方向前进。
第二天早,黎嘉煊来到优兰学院高中部。
她刚一走进教室,就发现了班上有个男生感染了病毒,感染部位竟然还是生殖器官!
黎嘉煊立马意识到了昨夜发生的事。
因为这种病毒正是来自她的“诅咒”。
她二话不说地趁着下课时间,把那男生约到了天台上。
“契约者?”黎嘉煊冷声询问。
“啊?”那男生不明所以,挑起一片眉毛。
“昨晚你去了哪里?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
“嗯?什么?我有必要告诉你吗?”
他伸出一只手臂靠在墙上,身体前倾,微微靠近她。
黎嘉煊注意到了他的动作,冷冷盯着他。
“我劝你老实回答,不然......”
“不然什么呢?”
男生饶有趣味地盯着她,而黎嘉煊无视了他色眯眯的眼神,郑重地说出了她的劝告。
“你将大难临头。”
听见这句话,男生气得甩过来一个巴掌,可一下秒,他就疼得哇哇叫。
只因黎嘉煊接住了他伸过来的手,并用力捏痛了他的腕关节。
“你这个贱人,力气怎么这么大!你属牛的吗!”
“回答我的问题。”
“不就睡了一个女的,你有必要那么大火气吗!睡的人又不是你!”
直到从他的回答中证实了猜测,黎嘉煊这才放开了男生。
男生活动着被捏得发红的手腕,看向她的眼神此时充满了狠戾。
正当两人间的气氛剑拔弩张之时,天台的门被一位不速之客猛地推开。
“呼呼,黎嘉煊,你看我买回来了什么!”
海樱兴高采烈地出现在两人面前,而两人都被她高高拎起的东西吓到了。
黎嘉煊被吓的脸色发青,那男生更是直接吓晕了过去。
“欸?他怎么了?”
海樱蹲在那男生身边,好奇地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脸。
看着被海樱放在地上的“东西”,有千言万语在黎嘉煊心中如万马崩腾。
她明明想开口斥责,但面对海樱单纯的眼,立马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海樱所见的世界,究竟是一片怎样的风景?
“唔?他是不是贫血了?黎嘉煊,快用你的异能治好他。”
海樱向她露出期待的目光。
“嗯。”
黎嘉煊点点头,用异能消除了他身上的病毒。
“治好了。”
“嗯?可他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欸。”
“大概是......太累了吧。”
黎嘉煊随口应付着海樱,她的眼神再次不由自主地看向地上。
一颗被精心包裹的奶油女性人头被装在了白色塑料袋里。
诡异的是,那女人临死之前还保持着微笑。
“昨晚你去了哪里?”
“唔,昨晚上我记得我要去买蛋糕,但是后来发生的事,有些记不清了,反正我把蛋糕买回来了,喏!我可是这家店的第一位客人呢,保证奶油都是最新鲜的!”
海樱骄傲地将口袋塞给了黎嘉煊。
对此,黎嘉煊勉力露出一抹不太自然的微笑。
“谢谢你,海樱。”
“嘿嘿,不用客——气......”
黎嘉煊抱住了海樱。
这突如其来的拥抱让海樱一下子如坠云端。
她抬起脸,蔚蓝色的明眸倒映出灿烂阳光。海樱从未觉得有哪一刻能比现在更幸福。
“哎呀,这没什么啦——”海樱正打算像往常一样笑着,可她的笑容却僵在脸上,“啊咧?为什......么......”
终于,黎嘉煊松开了海樱。
感受到体内的变化,海樱不可思议地看向她逐渐破碎的身体,无法抑制的绝望与悲伤之际,她对上黎嘉煊弥漫上泪水的双眼。
“对不起......”
两行泪自她眼中落下。
就在刚刚,她杀死了海樱。
海樱是位非人的失忆者。
她死去后,将会重置,从樱花化作的光团里重新诞生,并且重置后的她,会失去前面的记忆。
黎嘉煊打算翘课,直接前往那颗神樱树等她。
神樱树坐落在优兰岛东侧的湖畔,是一片景色宜人却没什么游客与本地人光顾的地方。
据说那颗神樱树是某天夜里突然长出来的,并且无论春夏秋冬,树枝上的樱花永不衰败,更邪乎的是,人们常在这颗樱树下看见鬼影,因此,这颗近4米的樱树被本地人当做了邪树。
本地人不敢靠近,观光客由于传闻也不敢靠近,大概只有像黎嘉煊这类契约者才会关顾吧。
在黎嘉煊心里,这棵樱花树给她一种亲切与神性的感觉,她认为是神樱树才对。
就在黎嘉煊陷入回忆时,背后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黎嘉煊警惕地转过头一看,昨夜追逐过她的那群混混正向她跑来!
黎嘉煊连忙冷静下来,观察到左侧的建筑物是一处服装商城入口。
她推测这群人在人多的地方不会太放肆,便一头冲进去。
由于现在还是早上十点,服装商城里没有太多顾客。
黎嘉煊随手拿起一套JK套装,快步走向试衣间内。
而那群人仍在她身后穷追不舍。
他们一群大老爷们跟着黎嘉煊来到专售女装的二楼,却在扶手电梯的左右分叉口将她跟丢。
“可恶,这家伙绝对是藏起来了!给我搜!”郝健再次下令。
那群长相粗犷的爷们在整个二楼游荡,这可吓坏了那些值班的女店员。
眼见郝健就要掀起帘子,闯进试衣间内,一旁的女店员急忙呼声提醒。
“里面还有人!”
但已经晚了,郝健已经看见了里面的景象,顿时,一抹若有若无的羞红爬上他的脸颊。
“呀!变态!”
“对、对不起!”
他急忙放下帘子,匆匆转身。
或许是知晓了这里发生的事,所有顾客与店员全部抱头鼠窜,纷纷逃离这里。
黎嘉煊从帘缝看见外面的动静后,决定混入她们。
于是,她将带进来的衣物立马穿在身上,逃跑之前,还不忘掏出手机支付这一身衣物的价格。
“给我仔细搜!认真搜!”
郝健站在电梯出口前指挥他的一众打手。
一群无辜顾客与店员惊慌失措地乘坐电梯离去,而他似乎从这群人中感应到了什么,猛然扭过身,指向里面的其中一人。
“看见你了!别想逃跑!”
扶手电梯已经满员,混入其中的黎嘉煊不顾电梯的危险,直接踩在电梯的扶手履带上飞奔而下。
电梯上的一众顾客纷纷发出惊叹。
而郝健也并非俗人,效仿了她的做法,如蜻蜓点水那般踩着扶手履带跳到了一楼。
黎嘉煊见他竟有如此身手,心中顿时产生了一种猜测。
但眼下情况紧迫,已来不及验证,趁对方还没追来,她立即夺门而出,却又好巧不巧,偏偏在此时又撞倒了前面进来的人!
“哎哟喂,疼疼疼!”
慌乱的心跳中,这个戴起奇异猫耳摩托头盔,头盔的正面还是一块液晶显示屏,显示屏中正露出“哭哭”表情包的男人再次闯入她的视线。
“抱、抱歉!”
黎嘉煊还是与昨晚一样,根本来不及拉他起来。
唯独这次,她能有机会比昨晚多看他一眼。
慌乱之际,他刚刚似乎伸出手,摸向了她的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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