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能掌握万千凡人生死,且神秘无所定的冥王,唐娟并不愿相信眼前的这个人就是暮云——如果没有方才那一茬的话。
这个人对黄泉冥灵有着绝对的掌控力,不得不令她相信此人的身份。
“能松手了吗?”
暮云的视线毫不掩饰地落在唐娟抓着不放的那条白绫上,神色平静,仿佛唐娟松不松手都无所谓一般。
唐娟这才发现白绫被她握得很紧,正在她手中轻微地抖动,像是被捏疼了一般,却又不敢多放肆。
她不合时宜地想:堂堂冥界之王的法器,对待外人竟也会如此小心翼翼吗?
唐娟急忙松开手,白绫像是出门在外被欺负了一般,垂头丧气地游回暮云身边,轻轻蹭了蹭暮云垂下来的细长冷白的手指,恹恹地钻回了他的袖中。
“你的法器……”唐娟面上的尴尬掩饰不住,“没问题吧?”
暮云抖了抖衣袖,抖平衣袖上的皱褶,云淡风轻地开口:“没什么问题,它们毕竟跟了我这么多年,耐造。”
唐娟:“……”
哪有这样评价自己法器的?没想到这冥王的嘴还挺毒。
还……怪有趣的。
“在笑什么?”
冷不防暮云的声音靠近,唐娟一抬头,正对上他淡薄的唇。
唐娟顿时收起连她自己都未曾注意到的笑意,甚至被他突然靠近的行为惊吓到后退了一步。
唐娟刚想要开口辩解,却听得一旁不远处响起龙触忧的喝声:“那个谁,离我师姐远点儿!”
唐娟和暮云同时扭头看向声音传出的方向,只见龙触忧的长剑不由分说向暮云面上掷来。
袖中一动,十二条黑白绫感知到主人的危险,心有灵犀般同时窜出,直探向那把寒剑。
“凇华,霜生!”
凇华剑得到主人的指令,灵活躲避的同时贴着绫身游走,留下数不清的冰痕。
仅仅几个瞬间,十二绫的首端被不同程度冻在空中,再难前进分毫,唯有尾端还在暮云袖中挣扎扭动。
暮云低头瞥了一眼吃了瘪表现得极不甘心的绫,不由得牵了牵嘴角,暗自道了一句:“还是个小孩子。”
龙触忧接过回转过来的凇华,趁着暮云分神的间隙一把拉过唐娟,如避蛇蝎般一连后退数步。
唐娟好不容易站定,见龙触忧横剑于身前,眸中全是警惕的意味,抬手拉住他的小臂,带着些许责备问道:
“触忧,方才是他救了我,我才没被那些杀不尽的冥灵拖走。像你这样上来问也不问一句就动手,我待会儿怎么同他解释?”
“同他解释?”
龙触忧眼见那些黑白绫破了结在上面的冰层,深吸一口气,道“师姐,他是冥王!”
唐娟道:“这我知道,而且是他刚才自己向我承认的,他没有恶意。”
“耳朵挺好啊,小孩儿,隔那么远都能听到我们说话。”
暮云见他气鼓鼓又有点害怕的神情,抱臂缓缓走近。
“喂喂喂,你别再过来了!”
龙触忧护着唐娟一步步后退,“这里没你事了,你识相点就赶紧走!”
“我走?”
暮云步子不停,忽而低头哂笑,声音缥缈如云:“我要是走了……”
暮云话音未落,龙触忧与唐娟在没有眨眼的情况下,还未来得及看清动作,暮云就已闪身至他们二人面前。
暮云双眼前覆着的黑绸瞬间充斥龙触忧的整个视线,龙触忧心下一惧,下意识的反应先于理智做出了行动。
“啊——”
龙触忧闭上眼睛,凇华朝着暮云喉间砍去。
“触忧住手!”唐娟探身欲夺刺向暮云的剑。
唐娟没想到平时最听自己话的乖巧师弟,竟会在自己已同他解释清楚缘由的情况下,仍然固执己见做出这等举动。
在凇华即将见血的前一刻,暮云伸手握住了龙触忧的手臂,在一瞬间调转了凇华的指向,同时环住唐娟的肩膀,飞身而起,将两人带离地面。
龙触忧在剑上注入的灵力还没有来得及收回,凇华内积累的寒冰灵力凝于剑尖,向地面全数释放。
以唐娟此刻的姿势,刚好能够清楚地看到地面的实况。
龙触忧的剑力在地层之上迅速升起一道数丈高的冰墙,暮云带着二人掠上冰墙顶端,随着冰墙的持续升高,三人的视野越发开阔。
突然间,唐娟的视野闯进一抹红。
“那是?”
唐娟注视着那点红色,见它越来越近且微呈涌流状,反应过来大惊道:“岩浆!”
暮云还擒着龙触忧的手臂,但龙触忧不知什么时候冷静下来,眼中微微露出迷茫。
“触忧?”
唐娟伸手欲探龙触忧的脉搏,却被暮云挡开了。
“所以我方才说。”
暮云见到岩浆靠近仍然面色不改,“我要是走了,你们就该死了。”
“所以你会帮我们?”
唐娟听着他话里的意思,眼底现出一丝希望。
暮云唇角微动,吐出冰冷的字句:“如你所见,接下来靠你们了。”
“我是个闲人,但我很不喜欢管闲事,今日出手帮你,没在你这里勾走两个人来当做谢礼,你都该磕头感谢我了。”
他似乎很骄傲:“我很少有这么大方的时候,你该庆幸才是。”
暮云将龙触忧向唐娟怀里一推,走前最后留下两句:“对了,你红绫用得不错。”
“还有,记得活命之后好好检查一下你师弟的随身物件。”
唐娟扶着半迷离状的龙触忧,看着暮云头也不回地跃下冰墙。
“唐姑娘!”
身后大洼地处密密麻麻的人群之中传来一声清晰的呼喊,唐娟听见这声音,还未回头就已经猜到此人是谁。
她微微侧过身来,只见一个鹅黄色的身影向她迎来,轻飘飘踩上冰墙,站在了她的对面。
来人是一个比龙触忧稍微大一点的少年,身着鹅黄色的紧袖武袍,梳着利落简单的高马尾,发带轻扬。
额前的碎发一看便是精心打理过的,若有似无地遮住眼角,使得他的少年气中夹杂着一分多情。
右耳垂上夹着一个铜钱流苏坠,显示着他大啟天师的身份。
少年天师见到唐娟怀里失魂样的龙触忧,下意识上前询问道:“臭鼬怎么了?”
唐娟一手轻抚着龙触忧的头发,满面愁容:“暂时还不知,眼下只有化解此刻危机,才能分心去解决别的事了。”
“对了子熙,我当时看陛下车队里别的天师都在,就是没见到你,你去哪儿了?”
莫子熙帮唐娟一起扶着龙触忧,道:“去查了一下城中百姓失踪案,但没找到什么线索。另外,我回来的路上遇见了枫川,我们一同来的。”
岩浆热浪隔着不到百米的距离扑在三人的脸上,有微微的灼痛感。
时间紧迫,二人眼神一个交汇,双方就立刻心领神会,带着龙触忧一起越下了冰墙。
灭世天灾非人力所能抵挡,那就交给有能力抵挡它的人。
而他们这些修行之人,就尽己之能护好黎明百姓。
落地之后,唐娟和莫子熙穿过惊恐尖叫声与痛哭流涕声此起彼伏的人群,将龙触忧交到最小的几个同门师兄弟的手里才真的安心。
她临走时不仅带走了师门中能力出众的数位师兄弟,还思量片刻,从龙触忧手中拿走了凇华。
龙触忧的剑别人不能近身,唯有唐娟能够随时拿走使用。
与此同时,滚腾的岩浆还有不到五十米就能够冲破那道冰墙。
“子熙,我们快到洼地中央去起阵,这次与岩浆一道来的不知道会是什么东西,我们要力保到时候双方打斗时不会伤及无辜百姓!”
眼下特殊情况,皇帝都要仰仗着这群修行之人活命,所以,他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必请示。
唐娟与莫子熙身份在那里,不能对百姓动粗,只能一边小心翼翼扒拉着向他们伸手过来堵住前路的百姓,一边高声向他们解释着解决办法。
可他们的声音淹没在百姓的祈求声中。
迎面而来的滚滚岩浆将百姓们的双眼映得猩红,折射着恐惧与灾难。
他们寄希望于这些术法傍身的修仙之人,仿佛只要紧靠着这些人,什么都不用做,他们就能在这场天灾之中活下来。
嘈杂的声音充斥在唐娟的周围,此时,一只手拉住了他的胳膊,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拉起,脱离了地面。
“得罪了。”
叶枫川一脚踩上其中一个梵净弟子的肩膀,借力腾空,带着唐娟和莫子熙向洼地中央处去。
甫一落地,三人也不寒暄,心照不宣地用手中长剑划破掌心,再将沾血的长剑插入地下。
三人看着掌心源源不断渗出来血,就着血开始在地上以手指绘阵。
岩浆热浪越来越近,唐娟额上布满密汗,一滴落下来砸在她绘阵的手臂上。
三十米,二十米,十五米……
两米宽的基础阵在三人的争分夺秒下终于落成,也不多作耽误,三人口中同时响起绵长的咒诀。
血阵受到召动,以三人为圆心向四周极速扩张。
在百姓还未来得及看清脚下窜过去的是什么东西时,血阵已经将幸存百姓团团包围住,在洼地边缘缓缓定下来。
梵净子弟自然知道这血阵的用途,趁着百姓们稀奇愣神的空隙,一齐冲开密集的人群,分散到洼地的各个脚点,将手中配剑插入脚下的土地。
血阵在一时之间接收到大量器灵释放出来的力量,无数灵柱拔地而起,眨眼间在众人头顶连接闭合。
几乎是在结界闭合的同一时间,岩浆击溃冰墙,铺天盖地,像一只无情的大手悬于结界之上。
下一刻,岩浆带着不容拒绝的压力倾泻而下,像是要一击碾死结界内的万千蝼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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