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伊孜洗漱完,抱着速写本坐到窗台上,画窗外的月亮。
想画。
想画很多东西。这是他最初的想法。为实现这个愿望,不得不选择了断绝亲缘,所以便情不自禁地,想在偌大的世界里寻找新的牵绊。
为什么会爱上乔,从什么时候开始爱上乔,他说不清。但他知道自己爱乔,第一直觉的爱。他向来相信自己的直觉。
不止朋友,还想要更多。贪心地,想要更多,更多,更多。想要乔的每一部分,所有。
伊孜的思绪不由自主,飘到水无宴那一床马赛克上。
如果床上的是他和乔……
想象力开始暴走,伊孜面红耳赤,双手疯狂拍自己的脸,接着开始在窗台上滚来滚去。
啊啊啊不行不行,停!不要再想了!!!
滚完又拍脸,拍几下,动作定格,双手留在双颊上,看上去像在捧脸。
可乔…乔会接受这样的他吗?
粗重的鼻息平缓下来。伊孜缓缓放下手,变成抱腿的坐姿,头歪到膝盖上,斜眼,苦恼地看月亮。
要不……就这样。至少能一直做朋友。
他们是多好的朋友啊!如果因为他的贪念而毁掉一切,那还不如永远不说出口。
能当一辈子朋友,在彼此身边,就已经足够……
……了吗?
上方的小窗口吹进一阵微风,拂起伊孜的头发。飘逸的发丝在月光照耀下,显现出鎏金般的质感。
到底该怎么办呢。
第二日清晨,伊孜心事重重地走到餐桌边。
大厅会客区里坐了一群人,男女老少,说说笑笑,都是水无本家的亲戚,被黑泽森邀过来吃早餐。
黑泽森依旧浴衣围裙,在厨房的大理石台前准备早饭。
“森先生。” 伊孜走进厨房,看事做事。
“哎,不用,就快好了。” 黑泽森为最后一片吐司添上牛油果,接着将其放入吐司拼盘中。
“喂,” 水无洛跑进厨房,朝黑泽森不爽道,“我们家有厨师,不需要你在这献殷勤。”
以为装贤惠就能得人心吗,打什么鬼主意呢,狗屎玩意。
“阿洛,” 黑泽森温柔道,“别这么生气,我只是想看见大家享用美食的笑容。”
“切,什么啊。还笑容,谁信。” 水无洛单手叉腰,探身过去瞪他,正要再说什么,眼睛突然瞄到他的手腕,“?!”
黑泽森的手腕上戴着一条蓝白的水晶手链,款式和水无洛那条差不多。
“啊!!!” 水无洛大喊,“你偷我手链!”
“这个?” 黑泽森边摆盘,边看一眼手腕,“这是宴哥送我的。”
“不可能!这是哥——” 水无洛话说到半,发现自己的手链确实还在手腕上。
两条手链聚在大理石台面上。水无洛仔细观察,发现款式有些许不同。
“这是宴哥十几年前送我的。那时他在一个珠宝店里工作。” 黑泽森面带一种回忆的,温馨的表情,“你这条,他本来要送给我,但你抓着不放,就先给你了。后面又另送了我一条。”
“十几年前??” 水无洛满脸不信,“胡说,我根本不记得有你这个人。”
那时水无集团正落魄,人们躲水无家的人和躲瘟神似的。
“阿洛你那时候不到两岁,不记得很正常。” 黑泽森温声道。
“哦?要是十几年前你就认识哥,关系还好到送手链,那你后来去哪了?为什么自打我有记忆起,哥身边就没你这号人?” 水无洛露出机警的,分析的表情。
“……………” 黑泽森转头,将吐司拼盘端出去。
“哈!说啊,怎么不说了?” 水无洛自以为抓到破绽,洋洋得意地跟出去,一脸 “我就知道” 的表情。
餐桌边,伊孜正帮忙摆沙拉。
乔安赫这时才起床,打着哈欠走从电梯出来。
水无家的人已经上桌,几个差不多年纪女孩凑在一块坐,彼此笑闹。
伊孜忙完,长桌只剩那几个女孩旁边还空着,他于是在她们身边坐下。
女孩们不停笑闹,直到乔安赫在伊孜身边坐下。
“……………”就像坐到了暂停键。
笑闹声戛然而止,女孩们隔着伊孜,有些害怕地打量他。
乔安赫一身存在感极强的战斗服,表情冷酷,给人一种很不好惹的感觉。但伊孜知道他其实只是在发呆。一种刚睡醒的呆。
乔发呆时面无表情,嘴角习惯性向下,就会显得脸很臭。
不止女孩,其余坐得近的水无家人也注意到了他,联想到水无宴最近的行动,有些不敢说话。
“……………” 他们这部分餐桌陷入安静。和边聊边吃的另一边形成鲜明对比。
早饭后,黑泽森照旧带他们训练。
鹦鹉今天没飞远,就在后山活动,一副大王巡山的做派,偶尔飞过来帮他们啄路易的仿真人,似乎很纳闷这个人为什么打不死。
“你是哪里人?” 黑泽森和伊孜对练完几轮,问他。
“琉以。”
“脱族者?难怪。” 黑泽森饶有兴趣道,“这种古战士的打法,意外地不错嘛。” 说着叫乔安赫过来看,半开玩笑地,“都说万变不离其宗,人类原初的战斗方式——说不定就是斗技的终极哦?”
乔安赫也燃起兴趣,将手一招,喊伊孜:“和我打。”
伊孜应声而动,两人绕山打一圈,难舍难分。
“好了,好了。单挑结束。” 黑泽森截停他们,“你们现在最重要的是学团体战。”
乔安赫停手落地,面上意犹未尽,满眼余韵地望伊孜。
与乔安赫对上视线的这一刻,伊孜开始觉得,一直维持朋友关系似乎也不错。
傍晚,训练结束,回到宅邸时,大厅还有一些水无家的人,正三三两两交谈。其中一些看见乔安赫,眼里流露出几分猜测。
人多,电梯有些繁忙。乔安赫径直走弧形楼梯。
早上在长桌边笑闹的女孩们从二楼的娱乐室出来,走楼梯下楼,和上楼的乔安赫擦肩而过。
她们聊着聊着,不觉又嬉闹起来。其中一个闹上头,脚下踩空,哎呀一声。
乔安赫眼疾手快地扶住她。
“?!” 那女孩停留在歪身的状态,转头,惊愕地看向他
其余女孩瞬间静音,几双眼同样惊愕地看了看他,接着面面相觑。
一群人暂停在楼梯中间。
“?” 乔安赫不明所以地和女孩对视。
“………”
“谢,谢谢。” 半晌,女孩道。
“不用。” 乔安赫松手。
“…………”
两人依旧面对面,各自目光乱飘,彼此间弥漫出一阵青涩的不知所措。
其余女孩呆愣片刻,扑哧一下笑出来:
“哇,不敢相信,你人还不错嘛!”
“啊?” 乔安赫面色一怔。
女孩们围到他身边,七嘴八舌:
“就是说,今天早上看见你,还以为是那种满脑子打打杀杀的家伙……”
“对啊对啊,一脸超——可怕的表情,搞得我根本不敢说话。”
乔安赫的嘴角抽动几下,似乎很想转换表情,最终还是放弃了。
“我不……我没,呃,” 他有些闷闷不乐道,“我的意思是,我没有整天想那种事。只是因为最近训练。”说完顿了顿,又道,“抱歉。”
女孩们齐刷刷看向他,腮帮子鼓起来,五官皱成一团。
“!” 乔安赫下意识地后撤步,绷紧身子,时刻准备从她们跟前消失。
会害怕吧。如果知道他是实验体的话。
“!噗!” 腮帮子破功,女孩们爆发出一阵笑,“你好可爱哟——!”
“………………” 乔安赫绷了个寂寞。
女孩们兴奋地叽里呱啦,语速太快,具体说什么已经听不清。
乔安赫显然对“可爱” 这个词不是很满意。待要说什么,又不好说什么,干脆匆匆逃离女孩堆,回自己房间去了。
女孩们闹一会,也各自散去,经过楼梯下方时,完全没注意到独自一人,站在厨房门前石化的伊孜。
“……………”
伊孜手拿两瓶功能饮料,还保持着先前想喊乔安赫的表情,张口欲言的脸上噼噼啪啪,出现一丝裂痕。
完蛋了,他怎么没想到。
他怎么没想到!除了他,还有人会发现——乔很可爱!!
如果乔哪天遇上喜欢的人两情相悦甜甜蜜蜜步入婚姻结为夫妇相亲相爱百年好合,那——那——
那他不就多余了?!?!
随着想象推进,伊孜啪一声,整个人原地碎掉。
不要!不要啊!他不要这样!
——没有别的选择了,必须表白!!!几乎是一瞬间,伊孜就下定了决心。
他将自己粘好,快步走向乔安赫的房间,按铃。
“唔?” 乔安赫探出一颗头,嘴里叼着牙刷。
“乔,” 伊孜深吸一口气,“你明天晚上有空吗?”
“有啊。” 晚上又不训练。
“那,明天晚上九点,一号花房。” 伊孜认真道,“我有重要的话想和你说。”
一号花房,庭院里最漂亮的温室花园,伊孜经常去那里写生,知道那里晚上没人。
玻璃房,星空,曲径通幽的花卉景观,应该很适合表白。
“什么话,不能直说?” 乔安赫转动眼珠。
“很重要的话。” 伊孜铿锵强调,“总之,记得!一定要来!很重要!”
“…………” 乔安赫狐疑地打量他一会,接着转身,扔下一句,“敢浪费我时间你就死定了。” 说着啪一下关门。
第二日夜。
训练结束,伊孜迅速洗漱,打扮好,提前来到一号花房,将场地里里外外确认一遍。
一如既往地没人。很好。
今早刚下过一场雪,眼下夜幕清澈,群星璀璨,花房内温度和湿度刚刚好。一切都很完美,就差最后一步。
中央的铁艺圆桌边,伊孜在高背椅上坐下,向后靠,单手解开长款风衣的扣子,露出底下的紧身毛衣,接着伸开长腿,双手十指交握,搁在腹部,马丁靴搭在桌下的横栏上。
真美。他仰望星空。
约定的时间将近,紧张了一天的心脏此刻反而放松下来,有种将见分晓的平静。
分花拂叶声自前方响起,乔安赫裹着蓬松的短款羽绒从小径上踏出。
“乔。” 伊孜站起身。
“说吧,什么事。” 乔安赫走到伊孜面前站定,抱着身子,抖了抖身上的寒气,抬头看他。
四周暗香浮动。花色在夜色中起伏。
“接下来的事,如果可以,” 伊孜看着乔安赫一无所知的脸,痛心道,“希望你不要马上回答。至少考虑一下,好吗?”
“什么啊?到底什么事?” 乔安赫皱眉,显得有些急,“你倒是说啊。”
伊孜深深凝视乔安赫。
“你………” 乔安赫被他的郑重感染,表情安静下来,怔怔地回望伊孜。
“我想我爱上——” 伊孜铿锵说了三字,身旁突然传来一声响亮的:“混蛋!!”
“?!” 伊孜险些原地摔。
乔安赫的鹦鹉从花丛中竖起鸟头,朝乔安赫摇摆:“混蛋!混蛋!”
“闭嘴!” 乔安赫转身,把它按回花中,接着转回来,朝伊孜道,“你继续。”
“我爱——” 伊孜再接再厉。
啪嗒。花丛里传来鹦鹉摔落的声音。
“等等。” 乔安赫意识到不对,转而蹲身拨开花丛,就见鹦鹉梗着脖子,晕在地上,口吐白沫。
“喂,死鸟!” 乔安赫捧起鹦鹉
接下来是一阵紧凑的送医环节。伊孜反应过来时,他们已经身在兽医院。
“你的鹦鹉吃太饱。” 医生拿着检查报告,“把自己撑晕了。”
乔安赫:“…………”
伊孜低头看保温箱。鹦鹉已经恢复意识,四仰八叉地瘫着肚皮,一副还很虚弱的模样。
“它是末日时代能源矿异变时产生的新品种,习性上酷爱采集,一般不吃嗟来之食,所以无法人工养殖,全族皆野生。”医生眼中带几分惊奇,在他们与鹦鹉之间来回看,“你们居然养着它吗?”
乔安赫:“也不算养。”
“嗯,总之,今晚先观察一下。”医生转身回办公桌。
乔安赫交完钱,留鹦鹉住院观察,和伊孜走出医院。
医院外,路灯和积雪在冷空气中调和出一片白,蒙在湿冷而黑的人行道上。
两人在人行道上并肩走。
“你之前想说什么?” 乔安赫问。
“啊,那个,” 伊孜低头,将脸埋进围巾,看着自己的脚尖走路,“没什么。” 声音闷在围巾里。
“哈?” 乔安赫拽住伊孜,有些不爽道,“有话直说不行吗?”
“没,没话。没事。” 伊孜站住脚。
“…………” 乔安赫的脸色沉下来,“明明就有话。”
“真的没什么。” 伊孜摇头。
乔安赫有些不甘地盯了会伊孜,发现他一脸坚决的沉默。
“不说算了。”
乔安赫冷哼一声,大步向前,将伊孜甩在身后,一路都没再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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