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画面让时逢大受震撼。甚至有些惊恐。
刚穿越那几天,他对这具壳子容貌好奇过。拿着铜镜左看右看,区别也恍若没有。
无非就是原主眼尾比他更翘,睫毛又长又黑,五官更为精致,多添了分攻击性。
若现世的容貌是那种轻易就能让人怜惜,如同盛开的花生生不息,那么如今的容貌就好比冰山上的莲,又冷又傲。倒是符合原主的性子。
所以蓦地看到暮溪风怀中人跟自己一张脸,时逢愣住了。
这不对吧……
暮溪风怀中人……是他吗?
此想法方出,时逢就被恶心到了。他是个直男,暮溪风也是个直男,就算怀中人真是他,那他们……
诡异感点在肌肤上,成了层层鸡皮。时逢瑟缩一下,嫌弃的将脑海中的想法踢出去。
算了,暮溪风怀中人肯定不是他。
时逢沉浸的思绪被人打断,眼见着暮溪风抱着青衣人进入水亭,贴心的把那颗毛茸茸脑袋移上肩膀,眸中的柔情似水,都快溢出来了!
时逢有些恶心,今后怕是不好再正眼直视暮溪风了。
许是梦境察觉到他的想法,在时逢眨眼的下一刻,场景极速转换。
满天的桃花纷飞,脱离桃枝,成为绵绵血珠。像是牵扯天地的血丝,带着无限缱绻眷念。
灰烬交织血味越飘越远,如同缓缓上升的青烟。
黏腻的血滩,聚成小流滑过脚下。时逢垂眸,便看见水亭里的两个血人。
暮溪风似乎不好受,眉宇紧缩,痛苦的皱着脸要哭不哭,极长的血痕横穿脸庞,显得面目狰狞可怕。
他坐在地上,衣袖染血更多。肩膀依旧靠着个人,那人身上同样满是血迹,都快看不出衣衫原本的颜色了。
道道温热划下,冲淡了浓稠血液,落在怀中人的额角。
眼睫虚弱的掀了掀,他颤颤巍巍地伸出手,费了好大劲才摸上暮溪风。液体融进指腹伤口,他难受的蹙眉,继而疼惜的揩去泪水。
声音很小,似叹非叹,“我不要进灵堂,我死后直接将我埋进土里。”
“种下我的骨,来年开春我就回来了。”
气若游丝,直到最后……
不对,没有最后。
时逢眼前发黑,场景宛如出故障的雪花屏。
似乎有什么东西缠住他的意识,与他纠缠不清,时逢想剥离,他看不见任何东西,包括自己,无能为力。
时逢不知道哪来的梦境,也不知道青衣人为何和他有着一模一样的脸。
猜来猜去,唯有两个可能。
第一,前世今生。
第二,系统故障,剧情偏移。
时逢更倾向于二。他不认为世上有前世的说法,就算有,那喝了孟婆汤,走过奈何桥,就什么也不算了。
所以梦境到底是什么意思?
想不开,便不想了。
……
时逢是被摇醒的。
寒意充斥着狭小的空间,躺在坚硬如铁的地方,硌的他难受腰酸背痛。
但时逢不想动,长长重重的放出鼻息舒缓心情,却放不下强压心中的石头。他略微抬眸,瞟见上方被撩开的车帘——风就是卷携寒意从那儿进来。
这是马车车厢。
时逢没多大反应,被冠上“害了青山城”的名,又反抗时愿,被送走也是在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只是现在要送他去哪?
凉风习习,扑在少年脸庞,轻拍着衣袍满是血痕的躯体。时逢坐不住了,撑起身子起来,探出苍白的手撩开车帘一角,就这么瞥着眼看。
马车是个法器,漂浮在空中行走。以时逢的视角,只能看见灰暗的云聚集,挡住旭日遮住日光。
时逢分不清这是哪,看了会儿,便觉心烦意乱。好在,这种感觉没持续多久。
“少爷嘞,前头的地地就是古申州,咱们等哈入城,暂且在客栈歇息。”
马车外传来异声,带着浓重的口音,说话也口齿不清。
正当时逢用积分兑换灵力,做好准备蹲在窗边蓄势待发时,一只马头毫无预兆的从窗外伸了进来。
时逢:“……”
这是匹棕色的马,鬃毛特短,嘴巴特长。不像正常的马,显得尖嘴猴腮,有些吓人。
马头扭了扭,视线在车厢里扫视,发现躲在窗边的时逢。豆豆眼一亮,开合厚重的唇瓣,口吐人声,“少爷咧,你躲着嘎达干啥啊。”
“下头有个客栈,咱们去休息下,待会到古申州辽,你就放把火烧了我,这样我就回到主人身边了。”
时逢收回灵力,未回答,失重感突兀袭来,打的他措手不及,只得深深扣住车窗边框,以免掉下去。
“……你,你你的主人是谁?”时逢惊疑不定。
提起这个,马兴奋的嘶叫,“咱的主人当然系时大少啦,少爷你怎么痴呆的。”
时逢:“……”
这匹马说话好生难听。若是还有机会回时家,他一定要找时愿找这匹马讨过来,好好训他几番。
谈话几个来回,马车就平稳落地。甲片因太过用力而裂开,时逢微微松开手,窗边的马头就迫不及待杵过来,“少爷捏,把我牵去马厩,马厩,马厩马厩,咱得去马厩休息一下。”
说着还催促的跺了跺马蹄,引的车厢一阵摇晃。
时逢瞪了它一眼,径直下车。
荡的他要吐了,他才不会让这么一个畜生得偿所愿。
才飞了那么一小会儿,累死得了。
马看见时逢本兴奋不已,可看见时逢连个眼神都不给它时,发现不对了,“少爷?少爷嘞!累煞啦!咱飞了七天七夜呀!”
都飞了七天七夜,累不死。时愿的法宝就是赖用。
时逢泰然的眨眼,权当没听见,好好打量起这地方。
满地灰烬,天雾蒙蒙的。街道两旁,是歪斜的木质铺面。大多数店铺的木板门都紧紧闭着,门环上锈迹斑斑,看上去许久不住人了。
时逢能确定,这是两州交接处的一个小城镇 。
按这匹马的说法,时愿要送他去古申州,至于去古申州做什么,那匹马也说不清。
少年出现此地,风柔柔的拂过发丝,雍容华贵的衣衫拢着病弱躯体,仿佛是贫瘠土地开出的花。
棕马的角度力度把握的很好,客栈就在正前方。木质大门坍塌一角,露出里面疯长的杂草与灰烬,牌匾上刻的字已然被风沙磨去,剩于模糊字影。
时逢倒是没那么讲究,提步就往客栈走。踏过门槛发出“嘎吱”声,里面跟外面一样,甚至更加破败。
“哎?这位公子,是打尖还是住店呐。”
令时逢没想到的是,柜台居然还有人。
他眨眨眼,脚停滞半空,就这么端详起掌柜的。
掌柜是个中年人,青灰的皮肤,包裹萎缩的骨,眼窝凹陷严重,凸出的巨大的眼球上是罗网状的红血丝。
口水忍不住越过发黑牙龈流出,掌柜瞪着时逢,吸溜吸溜口水,道:“公子快些说话,你是本店这么久以来第一个客官,价格嘛会便宜点。”
瘦弱修长的指,捂住心口泛疼的位置,时逢琥珀色的眼眸狡猾的转动,笑着上前,“好啊,那就拜托掌柜的了。我要住店,麻烦帮我把外面的马牵去马厩。”
时逢不动声色地观察审视眼前的中年人。
古申州地界久苦病疫,能逃出来的很少,大多数认都被同化了。
时逢原先以为古申州会是渺无人烟,一派荒凉,但现在一看,好像不是这样的。
悬壶阁引发的病疫与古申州病一致,只可转移,药无医石。
因为这病疫,是魔气感染。有人在神不知鬼不觉中把感染魔气的走尸丢到古申州,引发这场灾乱。
而面前的中年人言辞谈吐正常,除了这幅样貌,其余似乎与正常人没多大区别。
此为智尸。
灰尘腐朽的味道挠入鼻间,散发一阵痒意,少年弯腰猛咳,湿润冲上干涩喉间。
掌柜那双灰眼睛盯着他开,笑道:“客官快些上楼吧,这晚间不太平,异端繁多。”
时逢瞥他,心想,你不就是异端吗?
到了古申州地界,时逢行为收敛了些。住在这家客栈谁知道会发生何事,况且掌柜还是智尸,比走尸高一阶。
时逢可不想出什么意外。
心平气和地上楼后,看准时机,又从客栈后面的窗户跳了出来,迅速的跑入车厢,坚决不出来。
棕马要休息,他又不要。
甫落地时逢只看到车厢,棕马不见了。时逢也不慌,想来想去便是掌柜牵去马厩了。
没了棕马,时逢很是舒心安静,用灵力揉着疼痛的地方,靠着背靠舒舒服服睡了一下午。
——
晚间的速风袭来,撩开车帘,吹进层层臭气。
昏睡的少年忽然睁眼,月光穿过车帘,鬼魅了那张精致的脸。
“哒哒哒。”
是脚步声。
时逢明锐察觉不对 ,幻出长鞭握在手里,目光如炬的锁定车帘。
“哒哒哒哒。”
步伐加快了。
狭小空间内,时逢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外面的脚步声似搭在他的呼吸上。
好看的眉头紧拧,时逢握紧了鞭子,蓄势待发。
他不是没有想过外边的可能是棕马,但马的脚步声和人的脚步声,他还是分得清的。
会不会是掌柜?
掌柜发现他不在楼上了?
“哒哒。”
这么想着,脚步声已经来到车外。
时逢屏息敛声,那人的身影投在车帘,像只咆哮的恶鬼。时逢心一横,早死晚死都得死,壮着胆子那鞭子挑开车帘。
本以为会看到满嘴流水,凶神恶煞的掌柜。
哪知,在车外的是位皮肤发青的貌美女子。
女子身着的粉色罗裙脏到发灰,怀中抱着个同样皮肤青灰的幼童。长长的指甲牢牢抓住幼童,防止他掉下去。
女子的眼神警惕的乱瞟,直到车帘被撩开,出现张少年的脸,她才回眸。
“这……这位公子?”女子有些疑惑,“你没被感染?”
怀中的幼童呼吸微弱,她心疼的颠了颠,目光闪闪的看着时逢,继续道:“公子车内有无严重被感染的人?”
说着,女子还踮脚,作势想越过时逢,探进去看看。
时逢道:“无,姑娘有何事?”
听到时逢说“无”,姑娘瞬间泄气。
“我家的娃娃跟我都被感染啦,家里的食物都冒得了。我是从城里逃出来的,没出州也中招了。”
“现在城内全是智尸,它们有自己的一套生活规矩,我回不去啦。客栈的那掌柜跟我说,要是吃到感染重的人的皮肉,也能变成智尸。”
说到这,女子开始叹气,“可惜了,我命没这么好,跟我齐逃出来的几个姐妹们都吃到了,就剩我一个了。”
时逢呼吸加重,艰难的吐出热气,他咽了咽口水,眼瞳里倒映女子天真的模样。
很难想象去,她能这么平静的说出这话。
食人肉,喝人血,方成智?
笑话。
幼童闹了起来,弱弱的哭泣,女子连忙去哄,没注意到时逢的表情,只听到少年略微颤动的声音。
“所以,你带着孩子是要……”
女子大方道:“是准备跟你换换,他是我孩子,我舍不得吃,别人总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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