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长腿曲着,背靠在连接栅栏的内侧矮墙上。他还穿着今早出门时那件羽绒服,拉链拉开,向外敞着,衣角就这么落在路边。
沈宥怜方才踩到的,就是他的衣服。
她一字一句地喊他名字,他却压根没反应。
气急蹲下,沈宥怜用力拍他的肩膀:“喂。”
“……”
还是没反应。
那刚刚那句“吵死了”是鬼说的么。
她很小心地挪着步子靠近,距离缩小,一股浓烈的酒味儿钻进鼻腔。
沈宥怜:“……”
某大牌男明星深夜买醉,还醉倒在别人家院子里。
她脑海里莫名浮现出这么个标题。
“裴识舟。”
“……”
“裴识舟!”
“……”
不会晕过去了吧?
沈宥怜轻啧了声,双手握住他胳膊。
身高接近一米九的男人,重量必定轻不到哪儿去。她浑身使劲,咬着牙借力,才堪堪把他从地上拉起。
还没扶稳,他晃晃悠悠地往她身上倒去。
沈宥怜被他带着一同晃,努力撑住,勾过他一条手臂绕在肩上,颤颤巍巍地往家里走。
裴识舟的脑袋在她左肩磕磕碰碰,脸颊擦过衣料,发丝蹭在她脖颈处,痒痒的。
好不容易把他搬到屋里,沈宥怜站在玄关处已是力竭,关上门,松了点劲儿,让他靠在门上。
她拍亮客厅的灯,这时才将他的状况看得一清二楚。
他喝酒不上脸,面色和平常无异,耳朵却红得像要滴血。
早上抓的偏分估摸着是被他自己挠乱了,银色的额发垂在眼皮上方,显出几分乖巧。
裴识舟眼眸紧闭,仿佛睡着了。
沈宥怜喘着气,微微埋怨地瞧着他:“……裴识舟,醒醒。”
她伸手过去,想在他脑门上弹一下,将人唤醒。
结果指尖触到皮肤时,却被烫到。
手背严严实实地拭上他的额头,另一个人的体温迅速漫上来,沈宥怜蹙眉。
发烧了。
这人到底干什么去了?
离开的时候看起来也没大事,一晚上突然变成这副鬼样子。
换好鞋歇息片刻,沈宥怜瞥他,决定送佛送到西,把人挪到沙发上躺着。
好在沙发离玄关不远,她憋着一口气挪到目的地,松手,裴识舟就直愣愣地倒下去。
他还搂着她的肩膀,骤然被这力度一带,沈宥怜不受控地向前扑去。
她连忙用手扶住沙发。
长发的尾端垂落到他胸前,距离极近。浑身被那团熏人的酒气包裹着,沈宥怜竟觉得自己也变热了几分。
她紧张地吞咽一下,小心打量面前意识不清的男人,确认他没有要苏醒的迹象,才暗暗松了口气。
沈宥怜摆正他的手,规矩地交叠在身前。
又扯出他腿下皱巴巴的毛毯,抖落开,替他盖好。
做完这一切,她直起腰,无声凝着裴识舟。
他睡得不踏实,在狭窄的沙发里翻动两下。眉头紧拧,才安置好的手很快又抬起,遮在眼皮处。
沈宥怜应该直接上楼回房间洗漱的。
但不知是心软还是其他……
总之她看了良顷,关掉客厅的灯,提步朝厨房走去。
从柜子里取出蜂蜜,再烧水等待。
靠在流理台边,沈宥怜思绪纷乱,对着漆黑的客厅放空。
直到咕噜咕噜的沸腾声响起,她回神,挑出裴识舟的杯子泡蜂蜜水。
药物大多忌酒,只能物理降温。
沈宥怜用长匙搅着水,金属碰撞在玻璃杯壁上发出轻响,在极度安静的环境下显得突出。
杯子放到茶几上,她从抽屉里翻出体温枪,对着裴识舟脑门“滴”了下。
38度2。
还好,不严重。
又跑了趟厨房打湿毛巾,回来叠好敷在他额头上。
沈宥怜一时觉得自己简直是天底下最善良的人。
客厅的灯关闭后,他的手便不再遮着眼睛,而是自然垂落在半空中。
她折腾好那只不安分的手,推推他的肩膀:“裴识舟,起来。”
没反应就使更大的劲,把他晃醒为止。
好半天,脆皮少爷终于茫茫然睁开眼。
他视线起初是虚焦的,侧着头,等视野里完完整整地映出沈宥怜的脸,裴识舟陷入呆滞。
喉咙疼得他忍不住皱起眉,又干又哑。
“沈……”
“在呢。”
沈宥怜伸手,从茶几上端起杯子,递到他面前:“自己起来喝。”
“……”
他脑袋昏昏沉沉,几乎以为是幻觉,摘下毛巾,撑着身子坐起来:“……我在哪儿?”
“自己家也不认得了?”她无语道。
他接过蜂蜜水,微仰着头缓慢地喝。喝完一整杯,意识总算清明了些。
裴识舟一手攥着冰凉的毛巾,一手捏着杯子,又低头看看身上的毛毯,最后投向沈宥怜:“……你干的?”
沈宥怜:“……”
“不然你自己回来的吗?”她语气算不上好,“你找死啊裴识舟,喝醉酒发着烧在外面两三度的气温下躺院子里睡觉,不要命啦?”
他没吱声,任由她数落。
这块的光线大多来自餐厅,头顶正上方的灯没亮,沈宥怜隐在黑暗里,仿佛随时都能消失。
裴识舟沉默地注视着她,眼眸里情绪很沉。
良久,他轻声开口:“不是说不要我管么,划清界限,你又管我做什么?”
“我是太好心。”沈宥怜没听出他话里带着些孩子气的埋怨,嘀咕,“总不能真让你死外面……”
整座房子都寂静下来。
他不说话,沈宥怜也没什么可说的,只别别扭扭地问一句:“现在还好吗?”
“……什么。”
“我问你现在难不难受。”
他反应迟钝,沈宥怜怀疑是酒还没醒,嘴角抽了抽:“躺下,毛巾敷好。”
“……哦。”
裴识舟乖乖躺好,重新把毛巾置在额头上。
还挺听话。
她瞟他,低声嘱咐:“我是不可能进你房间帮你把厚棉被搬下来的,你要么在这儿凑合一晚,觉得冷就去调地暖,要么有力气了自己回楼上睡。听到没?”
“……”
“裴识舟,说话。”
“……知道了。”
行,知道答话应该问题不大。
沈宥怜想着,掌心撑着茶几起身,半蹲久了,腿有点麻。
耽搁这么久,她都没洗头洗澡。
“沈宥怜。”他倏地唤道。
“嗯?”
“你……”
沈宥怜无奈:“有事快说。”
这人躺在沙发上,抬着眼望她。他额前的发丝被毛巾上的湿气浸润,湿漉漉的,连带着那双眼睛也似沾了水雾,却星亮至极。
“我帮你解围,为什么当着他的面拒绝我。”他问。
“……我哪里拒绝你了?”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沈宥怜说,“我只是跟他说几句话,不想把你牵扯进来。”
裴识舟眨眼:“为什么?”
“……”
“哪来的那么多为什么?”
她没好气道:“……又不是大事,我自己能解决好,用不着再欠你一个人情。”
“你干嘛老是掺和我的事?”
他默了默,很轻地说:“不知道。”
“……”
沈宥怜就知道他嘴巴里吐不出什么好话。
她懒得跟醉鬼多费口舌,转身欲走。
“……就是有点想帮你。”
裴识舟嗓子还是哑的,像是自言自语。见她身形顿了一刹,却没转身,便小声嘟囔:“今晚……谢谢。”
沈宥怜没回应,上楼离开,也不知道听没听见。
他全身泛酸,酒意其实已经褪得差不多。
摸了摸脸颊,还有热意,裴识舟缓缓闭眼,手背抵在毛巾上,试图降降温。
一阖上眸,晚上那些记忆卷土重来,一股脑地翻涌。
心情不好,喊朋友出来喝酒。结果那厮说要在家陪女朋友,没时间。
裴识舟独自去了常去的清吧,人流向来很少,开了个包间,边喝酒边和宋清阑打电话。
包间隔音效果好,只能听见外头微弱的歌声。
他捏着酒瓶,手机听筒靠在耳际,听见对面问:“怎么。”
“结婚那么久,突然关心起你的联姻对象?”
“……”
“少来。”裴识舟嗤声,“……我只是不服气。”
“哦,以前倒没见你这么爱和别人比。”
裴识舟:“宋清阑,你欠骂?”
“说。”
他叹息,对这哥们儿束手就擒:“……她好像确实很讨厌我。”
那头没出声,半晌后,幽幽问:“你不是也很讨厌她?”
“……”
“以前是。”裴识舟淡声说,“录完那个节目以后,其实就没那么讨厌了。”
他很少和身边人提起与沈宥怜的婚姻生活,包括这层关系。
当初联姻的时候闹了很久,最后是被逼无奈,朋友们都知道他烦,也把这段联姻当作禁词,从不当着裴识舟的面提起。
乍然听他这么说,宋清阑有些意外。
“别人讨不讨厌你,很重要么。”他道,“你向来不在乎别人的眼光。”
是啊,裴识舟从来不在乎别人的眼光。
别人对他喜欢与否,讨厌与否,他根本不在意。
他又仰颈灌了口酒,酒精烧得喉管和胃火辣辣的:“……我不知道。”
“那你到底在烦什么。”
“我要是清楚还会来问你?”裴识舟冷笑。
宋清阑:“最好的办法,从根源解决问题。”
“……”
“直接问她。”他说,“你纠结的地方,向她求证就是了。”
……
之后他半醉半清醒着回家,外面风太大了,吹得他头痛欲裂。
前段时间为新歌忙得昼夜颠倒,裴识舟本来就有点小感冒。小酒一喝,冷风一吹,抵抗力直接没扛住。
下车的时候头实在太晕了,他想着停下来缓缓。
缓着缓着就在院子里坐下,再往后,记忆便断了片。
结果睁眼……是沈宥怜。
裴识舟脑子一热,还真听了宋清阑的话,直愣愣地问了她。
得到她的解释,他胸口不明不白堵塞的烦闷仿佛找到了宣泄处,一扫而空。
体温没能及时降下来,经历过方才那番问答,反而有上升趋势。
他这回真怀疑自己病得不轻。
小夫妻就要床头吵架床尾和[猫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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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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