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年初二开始,一家人早出晚归,每天就是吃不完的席拜不完的年。
亲戚们知道薄家当年那事,见到今年来的是聂雪刃,颇为感慨。到底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孩子,长辈们只盼望着他过得好。
聊熟了,有的夸他年轻有为,要给他介绍工作,有的见他一表人才,等不及给他介绍对象,最终他的外表战胜了他的内在,想说媒的人一直张罗到了江荣珊面前。
饶是应对惯了社交场面的聂总,在这场景下都显得拘谨了许多。
江荣珊把那些阿姨伯娘们一一婉拒,笑着说:“我们家雪刃还小呢。”
薄霜戈在旁看了许久热闹了,立马就朝聂雪刃挤眉弄眼,学她妈的语气:“我们家雪刃~还小呢~”
被他弹了个脑瓜崩才舒服。
打开手机,总经办的小群里也都在讨论过年被催婚的事儿。
贝莉跳脱的画风与众不同,因为她走亲戚还走出了段新感情。
「一老乡,他家和我家就隔了两栋,以前只是知道有这么个人,早没什么印象了,谁能想到他长大了这么有味道。」
她发了一张照片过来,是偷拍的视角,男人眉目深邃,内敛庄严,收获了众人的一致好评。
薄霜戈问:「青梅竹马,和你同岁?」
贝莉不喜欢年下男来着。
「这次是哥哥。坏笑.jpg」
同事说:「难怪熟男气质这么明显,你吃得真好。」
「就是太成熟了,我每次撩他他都没什么太大反应,不过确实很可靠……」
贝莉具体说了一下对方如何可靠,不过就是她车子进小区时不小心和另一辆反道出来的车子撞上了,而他正好路过,帮她处理了一系列的麻烦事。贝莉有着毋庸置疑的工作能力,这点小事根本用不着谁帮忙,是对方那张脸让她改变了主意。
“谢谢你帮我,我请你吃饭吧。”
“哇,我们是邻居耶,你还记得我吗?”
“嗐,都是我妈让我送的,你就收下吧。”
成年人的交往就是这么简单,一来二去两个人就熟了。
这是个外表和性情都颇为优质的男性,说到最后,她回归本源——「不知道在床上是什么样。」
群里静默几秒,几个复制粘贴怪开始刷屏:「不要说怪话啊,群里还有小孩呢!」
贝莉就把那句撤回了。
薄霜戈中途被江荣珊喊去给她三姑奶奶问好,这会儿重新拿出手机回消息,记忆还停留在最初的话题上。
「什么哥哥,你们是亲戚?」
「……」
「没事了,玩儿去吧。」
她不解:「不是吗?那你为什么这么叫他。」
贝莉无奈了:「宝贝,“哥哥”是个形容词,而且也是个昵称,情侣之间也可以这么叫的,知道吗?」
薄霜戈想象了一下那情形,如果要她管男朋友叫哥哥,那脑子里很难不浮现出聂雪刃或者薄赫鸣的脸。
她不禁看向聂雪刃,男人也掀起眼皮懒懒扫了她一眼。
两人眼神短暂交汇了下,她回:「那很恐怖了。」
晚上回了家几人都有些疲惫,薄霜戈这年纪,大人的话题不带她,她除了看聂雪刃热闹就是陪小孩子玩,那叫一个精疲力竭,一到家就荡回了屋。
洗完澡躺进被窝,周公都遥遥招手了,江荣珊推门进来。
“哎呀妈,你怎么老不敲门。”
薄霜戈已经昏昏欲睡,被她从被窝刨出来,闭着眼睛不满道。
“妈想和你聊聊天。”
“明天聊不行吗?我真的好困。”
当然没人听她的。
江荣珊把她支棱八叉的头发理了理,坐在她床边问:“你最近和你哥待在一块儿,见过他有女朋友吗?”
薄霜戈被强行开机,不满地嘟囔:“他能有什么女朋友,哪个抖m看得上他。”
“别胡说八道,”江荣珊把她又要倒回去的身子扶正,“他没有女朋友,也没什么走得近的姑娘?”
“没有,他连贴身助理都是男的。你问这个干吗?要给他介绍对象啊?”
薄霜戈这就来兴趣了,瞌睡也没了:“白天亲戚们介绍了那么多,您相中哪个了?我也帮着参谋参谋。”
江荣珊看着她没心没肺的样子,欲言又止。
“算了,你睡觉吧。”
薄霜戈不乐意了:“不带这么耍我的,我都醒了!快跟我说说嘛求你了妈。”
“雪刃的事不是我和你爸能做主的,我没想着答应那些人。”江荣珊说,“还没问你呢,之前说让他帮你找工作你还给他甩脸子,现在两个人又和好了?”
薄霜戈不想回忆这件事,趁她没注意飞快钻进了被窝里,左右一滚把自己包成个球,闭上眼睛一副安然入睡的姿态。
“你这孩子。”江荣珊隔着被子打了她两下,又说,“他对你好不好?”
她闷声回答:“多好算好?以前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起码在她心里,聂雪刃依旧贱不喽嗖的。可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能放下心理负担和他和好。
江荣珊若有所思。
随后又帮她掖了掖被子:“行了,睡吧。”
她带上了房门。
薄旷闻听到动静,从房间出来,两人到客厅坐下。
“你跟她说了没?”他问道。
江荣珊叹息道:“我说不出口。你知道的,他们兄妹感情好,霜戈是一直把雪刃当哥哥的。”
薄旷闻急道:“但他们毕竟没有血缘关系啊!”
江荣珊捂住他的嘴巴:“你小点声!想把孩子都吵醒?”
薄旷闻也意识到自己情绪激动了,压低声音道:“哎,你又不是不知道,赫鸣和我们不亲,别看那小子表面和和气气的,心里其实还是惦记着他在美国那个爹。我们就只有雪刃了,如果能让他和霜戈……”
厨房的门忽然被拉开,两人都一惊,同时抬头看过去。
聂雪刃拿了个茶杯走出来,见到他们颔首打了个招呼。
江荣珊有些心虚地别开了头。
在他正要回房时,薄旷闻叫住了他:“雪刃,爸妈有件事想跟你聊聊。”
聂雪刃回过身,走上前去坐在他们对面的沙发上:“怎么了?”
江荣珊拉住薄旷闻的手臂:“要不还是算了。”
手背被安抚似的拍了拍,薄旷闻道:“找你是想和你聊聊你妹妹的事。”
“家里就霜戈一个姑娘,爸妈工作忙,她算是你一手带大的,你对她的疼爱我们都看在眼里……”
别的孩子的童年有同伴、玩具、父母的陪伴,聂雪刃的童年是妹妹。他很小就肩负起照顾妹妹的职责,纵然这个小玩意儿有时候不那么可爱。他早慧,性情又冷,跟同龄人都玩不到一块去,却唯独对妹妹称得上耐心。
听薄旷闻说起兄妹俩的童年,聂雪刃面上也不禁浮起浅笑。
薄旷闻话音一转:“以后妹妹要谈恋爱嫁人,我和你妈实在舍不得,也怕男方家里对她不好。”
聂雪刃的笑意淡下来,说:“她还小。就算真到了那一天,我也会给她找一个合适的对象,不让她受欺负。”
“我和你妈妈的意思是,”薄旷闻抵着唇咳了两声,“你往后也要成家,妹妹交给谁我们都不放心,所以不如你们两个……”
“咚”的一声,聂雪刃手里的杯子落到桌面上,薄旷闻话音骤止。
“爸妈是晚上喝多了吗?不舒服就早点睡吧。”他站起身,语气没有一起起伏,不带感情地垂下眼眸,“我就当你们说的是醉话,以后不要再提。”
“你们又不是亲兄妹……”
聂雪刃的眸光彻底冷了,沉默地注视着他。
江荣珊见状,恼怒地打了丈夫一下。
薄旷闻忙道:“是我们糊涂了,你别当回事。”
聂雪刃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尽量冷静地说:“爸妈养育我十几年,无论如何恩情我不会忘,我也很珍惜霜戈这个妹妹,希望你们不要做任何破坏我们兄妹感情的事。”
薄旷闻哪能听不出他话里的警告,尴尬地笑笑:“我不会和你妹妹说的。”
聂雪刃得到他的承诺,这才回了房间,脚步很急。
室内没有开灯,月光却很亮,滔滔从窗口洒进来,描摹出男人沉静清冷的面孔。
他在窗边的书桌前坐下,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许久,他拉开抽屉,看向里面明晃晃放置的女孩子的东西。
带花边的发圈,亮晶晶的串珠手链,剩下半瓶的指甲油。
还有几沓花里胡哨的贺卡。
聂雪刃随意翻开一张,上面是熟悉工整的字迹:祝哥哥生日快乐,爱你的妹妹霜霜。
薄霜戈小时候很讨厌自己的名字,因为戈音同哥,那群小孩子会故意霜哥霜哥地喊她,她觉得很难听,更认为被男性化是一种羞辱。
聂雪刃还记得有一次她又被同学这样叫了,回家朝她爸大哭反抗说要改名字。
薄旷闻哄不好她就甩锅:“哪里不好听啦,你的名字是妈妈取的,妈妈可是老师。”
小薄大怒:“可妈妈是数学老师!”
她的反抗最终也没有起效,随着年龄渐长,也没人再用一个称呼取笑她。
聂雪刃一直都喜欢连名带姓叫她,因为名字是他们两个人亲密关系的象征,而这个世界上大抵只有一个人不愿见这份亲密,故意叫她霜霜。
就像这些被送到他眼前的东西一样,可能是所属者无意去隐藏,也可能是生怕别人看不到。
聂雪刃知道是后者,而他也确实感到了气闷。
父母方才的提议让他觉得难堪,所以他严词拒绝了,可眼下自己又因为这种拙劣的挑衅而愤怒,这很矛盾。一时间,他的心跳很奇怪地乱了一下。
他很快调整好心态。这些人不尊重薄霜戈,而她是他一手带大的,所以他才会觉得自己也遭到了冒犯。
聂雪刃想,他讨厌一切无礼和忤逆,这才是他情绪失控的根本原因。
贺卡被打火机点燃,火舌卷着纸张张牙舞爪地往上爬。她的字是他教的,现在一个个被烧成了灰。贺卡上却还有画,褪色的彩笔用心勾勒出两个小人依偎在一起的样子。
他不曾教过她画画。
月亮的清晖被驱散了,取而代之的是热烈的红,火苗在男人漆黑的眸中挣扎跳跃,最后湮灭。
他始终把薄霜戈当作妹妹,这一点曾经坚定不移。
什么时候有了变数呢。
聂雪刃想起那个被酒精打乱的晚上,指腹覆上脖颈,那里曾留着妹妹的牙印。
再往上,他触及自己的唇。
这里,有妹妹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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