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傲黑天鹅号静静停泊在日光笼罩的港口,像一只收敛羽翼的疲惫巨鸟。方才成功的喜悦如同微弱的星火,刚刚在劫后余生的船员们心中点燃,却迅速被接下来的变故彻底掐灭。
“快!上船!”图雅西低喝,酒红色的西装在渐浓的夜色中显得愈发暗沉,她看向莉比丝的目光里带着罕见的、未来得及仔细品味的轻柔。
蕾奈紧随其后,淡绿色的身影如同沉稳的青竹,警惕地扫视着周围。黑绮已敏捷地跃上船舷,准备启动引擎。佐恩搀扶着因激战而脱力的妹妹佐惠,露西则一边检查着滑轮鞋的损耗,一边嘟囔着改进方案。索萝娜紧张地抓着那本厚厚的航海日志,翅膀因肾上腺素的作用而微微颤抖,仍在竭力计算着最有利的起航洋流。
就在这紧绷的间隙——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被海浪声完美掩盖的枪响。
“唔!”佐惠身体猛地一颤,闷哼一声,软软地向后倒去。一枚特制的镇静剂飞弹精准地嵌入她的后背,强效药力瞬间剥夺了她的意识。
“佐惠!”佐恩大惊失色,慌忙抱住妹妹瘫软的身体,猛地回头看向枪响的方向——莱尔,那个总是怯生生的狙击手,正缓缓放下她那对名为“夜莺”的手枪,动作冷静得令人心寒。
“莱尔!你干什么?!”佐恩的声音因震惊和愤怒而剧烈颤抖,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其余众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愣在原地,第一反应甚至是莱尔是否因过度紧张而走了火。
然而,“莱尔”——或者说,莎桃——接下来的反应,彻底粉碎了她们残存的最后一丝侥幸。
她优雅地轻轻吹了一下枪口那几乎看不见的青烟,动作娴熟而从容,与平日那个胆怯的形象判若两人。她抬手捋了捋自己粉色的短发,露出一双冰冷彻骨、不含丝毫情绪的蓝色瞳孔,仿佛在审视一群无关紧要的蝼蚁。
她的声音不再柔弱,带着一种优雅却刺骨的寒意,“不要叫那个恶心的名字啊…”
她歪了歪头,唇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弧度。
“老娘叫莎桃。”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已如鬼魅般骤然而动!不知何时,她的双手已然套上了一对寒光闪闪、造型狰狞的钢爪——这才是她真正的武器!目标直指抱着佐惠、毫无防备的佐恩!
铛——!
火星刺目,爆裂声刺耳!
一柄巨大的镰刀如同撕裂空间般出现,精准无比地格挡住了那致命的钢爪。图雅西已如一道红色闪电般挡在佐恩身前,酒红色的西装下摆因极速移动而猎猎作响。她紧握“神喰”,红蓝异瞳中燃烧着暴怒与难以置信的火焰,死死盯住眼前这个无比陌生的“同伴”。
“莱尔…不…”蕾奈的声音低沉下去,她眯起眼睛,审视着眼前这个气息截然不同的少女,道出了那个瞬间明了却不愿承认的事实,“…竟然是卧底。”
冰冷的绝望,比黄昏的海风更加刺骨,瞬间侵蚀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然而,真正的噩梦,才刚刚拉开帷幕。
空气中的温度毫无征兆地急剧暴跌,港口的海水自远方开始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响,一层致命的、泛着幽蓝寒光的冰霜以恐怖的速度蔓延开来,如同来自地狱的触手,无情地爬向高傲黑天鹅号!
一个高大如山、散发着极致寒气的身影,缓缓自弥漫的冰冷雾气中踱步而出,每一步都让脚下的冰层加厚凝实,带来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啊啦啦…真是…一场闹剧啊。”大将青雉慵懒的声线响起,却裹挟着足以冻结灵魂的绝对寒冷。
混乱瞬间被引爆至顶点!
“蕾奈!”图雅西嘶声预警。
但太迟了。青雉只是随意地一挥手,极寒的冻气便如同白色巨蟒般扑向最近的蕾奈。她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惊愕的神情便永恒地凝固在了脸上,整个人化作一尊栩栩如生的冰雕,在黄昏最后的余晖下闪烁着凄冷而死寂的光泽。
“混蛋!!!”黑绮的反应快得惊人,她爆发出怒吼,并非攻击,而是如同炮弹般扑向那座冰雕。她一把抱住被冻住的蕾奈,借助冲力狠狠向后跃去——目标是那艘尚未被完全冰封的潜水舱!那是黑暗中唯一的生路!
青雉只是淡漠地瞥了一眼。
“冰河时代。”
更加恐怖的、足以冰封时代的寒流奔涌而出!黑绮抱着蕾奈刚刚跃离甲板,下方的海面连同那艘小小的潜水舱瞬间被彻底封入厚厚的冰层之中,将她俩死死禁锢在半空,维持着奋力一跃的绝望姿态,成为了这座巨大冰墓的一部分。致命的窒息感迅速夺走了黑绮的意识,最终在永恒的冰封中归于沉寂。
“莉比丝!索萝娜!带她走!”图雅西目眦欲裂,狂吼着,挥舞着“神喰”不顾一切地冲向青雉,试图为身后残存的伙伴撕开最后一秒生机!酒红色的身影在无垠的冰原上,显得如此渺小,却又如此决绝。
混乱之中,又一声枪响格外刺耳。
并非来自青雉,也非来自图雅西。
是莎桃!她冷漠地举着枪,枪口稳稳瞄准了正与青雉疯狂缠斗的图雅西毫无防备的后心!
“小心!”莉比丝凄厉的尖叫划破空气。那道纯白婚纱的身影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猛地推开试图保护她的索萝娜,义无反顾地扑向图雅西身后!
噗嗤——!
子弹撕裂织物、穿透血肉的沉闷声响,可怕地响起。
莉比丝踉跄了一下,软软倒入图雅西猛然回身张开的怀抱中。洁白的婚纱上,胸口处迅速晕开一大片刺目而粘稠的猩红,宛如地狱灼灼绽放的彼岸花。她望着图雅西,碧蓝的眼眸中没有痛苦,只有无尽的担忧与一丝彻底的释然,鲜血不断从她嘴角溢出,她张了张嘴,看口型似乎想留下最后的话语,却终因剧痛而失声,最终,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在嘴角扯出一抹破碎而温柔的微笑…
“莉比丝!!!”众人看着那抹倒下的纯白,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呼喊。温热的鲜血溅在图雅西惨白的脸颊上,宛如命运嘲弄的涂鸦。
“走啊!!!”露西尖叫着,用最后改造的武器疯狂地向青雉和莎桃的方向倾泻火力,爆炸与浓烟暂时遮蔽了视线。她一把拉起几乎精神崩溃的图雅西,又拽住刚刚背起莉比丝遗体的索萝娜和紧紧抱着昏迷佐惠的佐恩,“上船!快!”
她们跌跌撞撞地冲上已被厚重冰层死死困住、动弹不得的高傲黑天鹅号。大海已被彻底化为坚冰,船只如同被封在琥珀中的昆虫,逃生之路彻底断绝。
“没用的…船动不了…”将莉比丝轻轻放下的索萝娜望着窗外无尽的冰原,声音里充满了绝望。
就在这时,索萝娜身体猛地一震,仿佛想起了什么。她看向黑绮曾经无比珍惜地抚摸过的桅杆方向,那个隐秘的开关…黑绮的话语在她耳边清晰地回响起来:
「“桅杆,这里。”」
「“是船只的自毁系统,如果有一天我们真的危险到逃离不了的话…”」
「“高傲黑天鹅”她,是一艘宁愿自毁也不会供外人使用的船啊…”」
泪水瞬间模糊了她的视线,但她的声音却异乎寻常地清晰起来,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破釜沉舟的坚定:“…炸掉她。”
露西和佐恩同时看向她。
“炸…炸掉船…”索萝娜的声音仍在颤抖,翅膀也无助地垂下,但眼神却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决绝,“用爆炸…产生的冲击力…把船长…推到还没结冰的海域去!”
露西和佐恩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露西狠狠抹了一把脸上的泪与血,重重点头:“…好!我来计算爆破方向和力度!保证能把船长送出去!”
佐恩没有说话,她只是默默地将昏迷的佐惠安置在角落的软垫上,然后走到索萝娜身边,用力握了握她冰凉的手,点了点头。她的目光投向窗外仍在疯狂攻击冰层、试图救援她们的图雅西,又深深看了一眼妹妹,眼中充满了无尽的决绝与温柔。
最后的时刻,以秒计数。
露西流着泪,却像往常恶作剧那般,拿出随身带的笔,在昏迷的佐惠脸上画了个大大的、滑稽的鬼脸。“嘻嘻…想不到吧~死之前还得带着老娘画的这张丑脸…”她一边哭一边笑,声音哽咽得几乎破碎。
索萝娜没有哭。她坐在地上,快速而认真地翻看着那本厚厚的冒险日记,里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她们所有的梦想与瑰丽的旅程。她的目光贪婪地扫过每一页,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却郑重的告别。
佐恩平静地为自己冲泡了最后一杯黑咖啡,尽管她知道已经没有时间品尝。她走到佐惠身边,如同小时候母亲去世后、每一个安慰被噩梦惊醒的妹妹的夜晚那样,轻轻地、无比珍重地吻了吻佐惠的额头。
“晚安…妹妹,天堂见。”她低声呢喃,然后抬起头,望向甲板上仍在为她们奋战的图雅西,用尽最后的力气轻声道,“船长…活下去…”
“准备好了!”露西喊道,她的手稳稳按在了自毁系统的最终按钮上。
“动手!”露西大喊一声。索萝娜和佐恩二人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拉住挣扎着想要冲回来的图雅西,奋力将她推向下方的海面——那是图雅西自己先前用炸药艰难炸出的、尚未被完全冻结的海域! “不!你们要干什么!放手!索萝娜!佐恩!露西!”图雅西目眦欲裂,疯狂地嘶吼着,试图挣脱。
“再见!船长!”露夕哭着却努力大笑地喊着。
“活下去!替我们看看没见过的世界!”索萝娜用尽全力喊道。
佐恩只是用口型,无声地、一遍遍地说着:“快走。”
下一秒——
露西毅然按下了按钮。
轰隆!!!!!!!!!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瞬间吞噬了一切!高傲黑天鹅号化作一团极致耀眼又无比残酷的巨大火球,恐怖的冲击波如同神话中巨神的愤怒一击,狠狠地、精准地将图雅西拍向了身下冰冷的黑暗海域!
冲天的烈焰与浓烟在洁白的冰原上疯狂舞动,吞噬了船上所有的一切,也短暂地映亮了青雉看不出情绪的脸和莎桃冰冷无波的眼眸。
这冰冷与炽热交织的毁灭之火,成为了蔷薇海贼团最后的、悲壮的墓碑。
…
巨大的火球缓缓沉入被冰封的海面,只余下零星的火苗在焦黑的残骸与碎裂的浮冰上苟延残喘般地跳跃、最终熄灭,如同祭奠的烛火终归黯淡。浓烟裹挟着刺鼻的焦糊味和硝烟气息弥漫开来,空气中除了彻骨的寒意,更添了一份万物寂灭的死沉。
青雉依旧站在原地,高大的身影在弥漫的硝烟与尚未散尽的寒雾中显得有些模糊不定。他沉默地注视着那片狼藉的毁灭核心,目光扫过那些挂在扭曲冰棱上、被烈焰灼烧或被冲击波撕扯得仅剩残片的碎布——那曾经是风格各异、鲜亮夺目的西装,纯黑、淡绿、明黄、香槟色……此刻皆沦为焦黑破败的布条,无力地垂落在冰与火交织的废墟之上,无声诉说着最终的结局。他的眼神极为复杂,那深处藏着一丝对于对手即便赴死也要守护同伴、守护船长之决意的敬畏,同时也有着一种“世界上终究又少了一批无法无天的麻烦制造者”的淡漠感慨。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在他深邃的眼底无声地交织、碰撞。
他微微侧过头,视线落在一旁站得笔挺的粉发少女身上,声音听不出太多情绪,仿佛只是例行公事般地随口一问:“感觉怎么样?”
莎桃——曾经的“莱尔”——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纯粹的弧度,蓝色的瞳孔里没有半分波动,只有剔除了一切个人情感的、绝对的冷漠。“不过是一群碍事、阻碍绝对正义的愚蠢蝼蚁罢了。”她的声音平稳无波,像是在陈述一个天下皆知的真理,“彻底清除,是唯一且必然的结局。”
青雉的目光从她脸上移开,落在了不远处冰面上那一大滩尚未完全冻结、呈现出刺目暗红色的血迹上——那是奥西王国的公主,维萨·莉比丝,为海贼挡下子弹而留下的生命终痕。他沉默了片刻,再次开口,声音比刚才更低沉了些:“奥西王国的王女…死于你的枪下。这事,后续如何处理?”
莎桃甚至连眼角余光都未曾扫向那摊血迹,语气平淡得没有一丝涟漪,仿佛在谈论一件与己完全无关、微不足道的程序性问题:“向上级报告即可。死于海贼内讧的流弹,或被穷凶极恶的海贼当作负隅顽抗的人质误杀。皆属于任务执行过程中,不可避免的意外战损。”她的解决方案简洁、高效而冷酷,完全符合海军利益至上的最高准则。
青雉闭上了眼睛,细小的冰晶无声地凝结在他低垂的眼睫之上。他没有立刻回应莎桃的话,只是静静地伫立了几秒,仿佛要将自身与这片刚刚吞噬了数条鲜活生命的冰冷战场暂时隔绝开来。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眼底那翻涌的复杂情绪已被更深沉、更晦暗的什么东西彻底覆盖。他转过身,声音恢复了往常的慵懒调子,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绝对命令意味。
“走了,莎桃上尉。”
莎桃立刻挺直背脊,脚跟并拢,行了一个标准利落、无可挑剔的军礼,脸上所有可能存在的情绪都已收敛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下级对上级的绝对服从:“是!库赞大人!”她毫不留恋地干脆转身,跟上青雉的步伐,离开了这片弥漫着死亡与毁灭气息的冰封港口。
——
数日后,海军本部,青雉的办公室。
窗外是马林梵多港湾一如既往的平静海面,夕阳的余晖将海水渲染成一片温暖的金色,与几日前那片绝望的冰封地狱仿佛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青雉靠在窗边,手里拿着一个冰淇淋杯,却久久没有动一口。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远方,那是奥西王国所在的方向。
脑海中,那些年轻、鲜活、性格各异却同样带着一股不屈执拗劲头的女海贼们的面孔,不受控制地一闪而过——她们疯狂的船长、冷静的船医、胆小的航海士、暴躁的船工、默契的情报员姐妹、怯懦的狙击手(他脑海中闪过的仍是“莱尔”的模样)、还有那个笑声总是张扬肆意的发明家……最后,是那位金发公主决绝地推开同伴、义无反顾挡住子弹的染血身影。
寂静得落针可闻的房间里,他缓缓抬手,摘下了那几乎从不离头的眼罩。然后,他做了一个若有其他海军在场,定会感到无比诧异与深深不解的动作。
他面向着窗外那片无垠的、在渐起的月光下微微闪烁波光的大海,朝着奥西王国的方向,缓缓地、极其郑重地鞠了一躬。
这一躬,是对逝去生命的致意,是对其决绝意志的尊重,或许…也是一种无人知晓、亦无法言说的沉默赎罪。
良久,他直起身,重新戴好眼罩,将手中那杯已然微微融化的冰淇淋,毫无留恋地丢进了垃圾桶。低沉而充满无尽疑虑的喃喃自语,在空荡的房间里悄然消散,轻得几乎捕捉不到:
“我们所秉持的正义…其尽头,真的是正确的吗?”
灵感如同泪水一般涌了出来,一不小心就写了这么多……[害怕][爆哭][爆哭][爆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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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以正义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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