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方橙被她弟用死气沉沉的眼神看着,知道自己这几天有些迷乱。
她熟练的抖掉烟灰,就靠着床头,像被.干碎的破烂娃娃,歪头,没什么气色的笑道:“小鬼,你管我?”
她抽了几口,不起来。就不起来。
她近些日子,日夜颠倒。
白天没心思干活,晚上得跟陈关较劲儿。
没精神是正常的,她也不想改。
就这么着吧。爱谁谁吧。
蒋方橙想。
她在麻痹自己。
白天的时间很漫长,她等的很痛苦。
一觉睡到晚上,陈关就会回来,回到她的身边来。
她没这么爱过一个男人。
她玩过一夜情,玩过脚踏两条船,玩过年下跟年上。
她道德感低,和人看顺眼了,就跟人上床。
本来就是。这破地方,你还能期望什么呢。
她就该烂在罗镇一辈子,然后再孤零零的死去。
可她的宴儿,不是。
一本,二本,三本,蒋方橙不懂。
什么志愿,什么学校,什么专业有前途,蒋方橙也不知道。
她去给随宴开家长会,哪次不是花枝招展的,吸引其他家长的目光。
她太漂亮了,没办法不被注意。
宴儿总是坐在教室前排,又总是拿奖。
蒋方橙作为上去代拿奖的家长,又那么美,早就出够了风头。
班主任在讲台上面讲注意事项,她不怎么听得懂,悄悄噗嘶噗嘶地问旁边的男家长,孩儿老师刚讲的平行志愿是什么意思。
她三两句,眉眼都是明媚魅惑,香气又扑鼻,把男家长迷得说话都结巴。
想看她,又不敢看她。
班主任听到下面不断窸窸窣窣的说话声,她忍了,一次又一次。
直到家长会结束,她直接不客气点名,随宴家长,你跟我来一趟办公室。
老师坐,蒋方橙站。
她顶好奇的提溜着眼睛,看着这办公室里的一切。
摞成山堆一样的试卷,教材,作业本,书墨气息,好足,好足。
班主任提醒的咳了下。
蒋方橙还在好奇四处打量看,就像是上课时最喜欢走神分心的那个同学。
班主任终于忍无可忍,突然用力拍了下桌子,厉吼:“家长,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蒋方橙被吓了一哆嗦,哪儿受得了这种气,刚想和人对骂,才想起来,这是小鬼头的班主任。
怕给小鬼惹上不必要的麻烦,她换上笑脸,赔不是,然后好声好气的,让老师继续说,她继续听。
班主任絮絮叨叨都快讲了一个小时,讲的无非是要多对随宴上点心,多为孩子的前途考虑下,一定要打好后勤。
蒋方橙跟听天书一样。只一个劲儿的嗯,嗯,嗯的点头。但态度还算积极,班主任也不再多语。
最后班主任说,我的话就说这么多,可以了,家长你走吧。
蒋方橙道了谢,等走出办公室,这才敢放肆的打了一个又长又懒的哈欠。
她笑自己,果然不是个读书的料,一踏进学校,那些走神、犯困的老毛病就犯。
她走了一层楼梯,才想起随宴说今天家长会结束,要交什么班费来着。
蒋方橙没来得及交,她忘了这事儿。
没关系。
现在回去交也行。
于是雀跃的女人,又踩着楼梯,甩着包,兴高采烈的回去给宴儿交。
办公室的门,不像她走之前那样,是开着的。
现在是虚掩的。
蒋方橙刚推想握上门把手推开去找班主任。
班主任的声音却先找上她。
她看到了,里面有宴儿的班主任,数学老师,还有语文老师,也有其他班的老师。
班主任手里握着茶杯,低头吹开茶沫,再喝了一小口。
等喝完,班主任继续吐槽。
“真不知道她听老半天听了什么,你说啥她都敷衍,不是傻笑,就是嗯嗯嗯。”
“那脑子里也不知道装的是水还是豆腐。”
“随宴这么好的苗子,我就担心毁在她手上。这孩子也不知道遭了什么孽,遇到这种家长。”
“举止也轻浮。随宴现在能这么优秀,要我说,真是老天开眼保佑。”
“可千万别学他那个姐,你看看,成何体统。”
有人附和。
“王老师你说的也是。我跟随宴他姐沟通的时候,也有这种感觉。”
“你看他姐打扮成那样,也不知道妖艳儿个什么劲儿。”
“我听其他学生家长吐槽,说……说怀疑他姐是不是做那个的。”
几个老师一听,当即惊讶,面面相觑后,围上去。
他们声音陡然小了些。
有人问:“王老师,你说清楚。那个,是哪个呀?”
随宴班主任拿手围着嘴,鬼鬼祟祟说:“还能是哪个。就卖的。”
老师们震惊的嘴都合不拢。
办公室一下子静了好久。
班主任见众人都震慑道了,又立刻事后找补:“当然,我也是听学生家长说的。大家可别说出去呀。也别说是我说的。”
“知道知道。我们当老师的,怎么敢乱说话。”
“咱们知道就好了。”
“……”
握着门把的手,终究还是收了回来。
蒋方橙慢慢往外走。没了刚的雀跃劲儿,现在就是一只霜打的鸟儿。
就像是被人迎面泼了一盆冷水,当时的她,从头冷到脚。
她不是个委屈的人。
她敢跟人泼口大骂,敢跟男人动刀,敢跟人扭打。
可为了随宴,那次,她忍了。
晚上回家,吃完饭,随宴去睡觉。
蒋方橙坐在客厅里,穿着红色吊带裙,窝在沙发里,就着冰冷的月光,女人握着一瓶酒喝完,她把手机里其他男人的联系方式都给删掉。
她不再游戏人间,也不再乱搞男女关系。
第二天,天明。
她去找了相熟的媒婆。
她让对方给自己介绍一个合适的男人,要安心过日子的。
陈关就是那个时候找到的。
陈关读过书,硕士毕业的,工作也正经。讲话有逻辑,有理性。
对宴儿以后的人生,肯定也有帮助。
她告诉自己,就他了。
她用自己浅薄的脑袋,警告自己,约束自己。
她不能拖累宴儿。
总得让宴儿走上光明大道,不是么。
可是恋爱,真是一件,他妈让人很痛苦的事。
就像她现在这样。
一开始投入的太猛,导致于,她现在根本离不开这个男的。
手机插着一米的充电线。
蒋方橙跟着魔了一样,把手机拿起来,不断翻看她和陈关的聊天框。
她像被吸干的人,披着一层皮,手指麻木的划了又划。
可陈关在忙,哪儿能天天跟她发消息。
蒋方橙觉得,自己又要魔怔了。
她也确实魔怔了。
饭不吃,脸颊眼看着凹陷了下去,往日里流光溢彩的眼睛,现在只直直发愣。
随宴没让她继续这种状态熬下去。
他再也看不下去的,走过去,一把抽了蒋方橙手里的烟,直接在床头柜上杵灭。
接着他又掀了床单,把蒋方橙整个人罩住。少年单臂搂住他姐的腰,把人从床上直接拖了起来。
蒋方橙吓得惊声尖叫,脚不断蹬。
“你干什么?”
蒋方橙看不到,只知道自己被人提着腰往洗手间走,那只手臂,牢牢的、稳稳的、根本挣扎不开的。
真不比陈关的臂力小。
她双手乱扒拉,试图把眼前的迷障扒拉开。
然而不过转眼间,随宴就已经拖着她到了洗手间。
随宴利落的把水龙头打开,冷水哗啦啦的流。
他把他姐放下,让蒋方橙光脚踩住地。
蒋方橙终于站稳,她把床单从头上扯下来,冲着高自己一个头的少年大吼:“你疯了,你要对你姐干什么?”
随宴反驳:“我是疯了。看着你这么糟蹋自己,我比死还难受!”
蒋方橙扇了他一个耳光:“你说谁死?你把嘴给我放干净点。”
随宴漆黑的眸子里露出痛苦:“姐,我求你,别这样,行吗?”
蒋方橙知道他又要说什么。
她不想听他废话。她把床单团成一团,朝随宴脸上用力扔去:“我的事,早他妈跟你说了,少管。你还能管得了你姐了。随宴,别这么没良心。”
她扔完,转身就要气冲冲的走。
随宴在身后,不肯就罢:“你要去哪儿?”
蒋方橙挥手胡乱大喊:“闭你娘的嘴!”
她又要回到床上去,继续她刚刚趋近干尸的状态。
她像是陷在沼泽里的人,不肯自救,也不肯让她人救。
随宴怎么肯。
她刚说完,背后生风,一只大掌直接从后面捏住她的脖子。
蒋方橙还没反应过来,连叫声就还没交出来,瘦弱的身子,就被直接捏着转回去。
下一秒,整张花容失色的脸,就被迫埋进了水里。
“唔…唔…”
她没得呼吸,连叫都叫不出来。
女人在水下张开惊慌失措的铜铃眼。
两只瘦到皮包骨的手臂,在水池边张牙舞爪的乱抓。试图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蒋方橙想起来,可是颈后的那只手,扼住了她命运的喉咙。
她怎么都挣扎不开。
她养大的野兽,现在成了撕咬她的猎爪。
3秒后。
随宴才捏着她后颈,让极度缺氧的她起来。
他痛心疾首的问:“蒋方橙,清醒没有?”
蒋方橙满脸都是水,她大口呼吸,呛得要死。哪儿发得出来声。
她往日漂亮、顺滑的黑色头发,如今湿成一缕缕的扒在脸上,像午夜的女鬼。
她的表情,是难以置信,和生气之极。
等缓过来,她立刻尖叫,撒泼:“随宴,你就是这样对你姐的是吧?”
“好。”
“好。”
“你刚是想溺死你姐是吧?”
“没心没肺!亏我还对你那么好!你妈了逼的缺心眼的杂种。”
“畜生,小畜生!”她撕心裂肺的吼。
随宴被她不断推开往后退,她嚎着,失去理智的,发了疯似的往她小弟脸上招呼。
随宴任他姐一巴掌、一巴掌脆响的打。
蒋方橙把水池子旁边的护肤品、牙膏、杯子、电动剃须刀、肥皂都往随宴身上砸。
杯子掉落在地上,碎成四零八落。
小舞在楼下。
楼上刚传出咚咚的声响。
小舞起了担心。
这会儿突然传来剧烈的杯子碎响,还有各种噪音。
小舞再也站不住。
她紧张着一张脸,对客人说了句:“稍等,我上去一下。”
客人也担心:“要不要帮忙。”
小舞已经心里暗叫不好的,着急忙慌的赶紧跑上楼梯:“没事儿,不用。”
小舞上来。
就看到随宴脸跟烧过一样,火辣辣的发红。
偏生蒋方橙还在动手。
随宴的表情,是恨铁不成刚的。
他就站在原地,冷敛着锋利眉眼,任由他姐对自己发泄。
少年的拳头,捏得死紧。
少年的身板,挺得刚直。
他咬着口腔肉,憋着气,深邃倔强的眼眸,有隐隐泪花,就看着他姐现在,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小舞看不下去,忙跑过去大喊:“橙姐,橙姐,别打了,别再打了。”
她拦在中间。
“小舞你让开。”
“橙姐,你看看你把弟打成什么样了?!”你以前多疼他,你怎么下得了手。
蒋方橙歇斯底里:“我说让开!你没看到刚这兔崽子要溺死我的样子。就他妈混蛋!”
小舞红着眼睛,摇头,坚持:“我不。”
小舞知道自己一走,随宴又得被打。
她替随宴求情:“别打了,橙姐。”
小舞也要气哭了。
她爱橙姐。因为橙姐是自己最走投无路时,是对自己唯一伸出援手的人。
她也疼随宴。因为随宴对自己好,他尊敬自己。就冲他叫自己一声亲切、礼貌的姐,小舞就是事后被橙姐骂,她今天也得出这个头。
小舞看不下去的抽噎说。
“弟不痛吗?你扇他都快扇成猪头了,你还想怎么样。
“你到底要这样昏昏沉沉到什么时候。”
“店,店你也不管!人,人你也不珍惜!”
“橙姐,醒过来好不好。日子不是这么过的。你还有宴儿,你还有这家店。”
“都是你好不容易挣来的。你甘心就这么放弃吗。”
小舞气说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也不过十八岁,所以情绪说到激动处,泪也飚,鼻涕也流。
现在是两个人站在自己对面。
小的那个,脸惨不忍睹。
大的那个,哭的稀里哗啦。
蒋方橙终于停了,消停了。
小舞见状,忙抬手,用衣服袖子,粗糙的擦了把控制不住流泪的脸。
她转过身,看着随宴满脸的巴掌印。
她抬手,嘴唇微颤,仰头,心疼的抹了把随宴硬朗青涩的脸:“走,弟,跟姐走,你跟我下去。”
随宴还僵直着,目光关注着蒋方橙。
小舞劝:“走啊。”
小舞抽着鼻子,拉起随宴的手,紧紧夹在自己的手臂下,生怕蒋方橙又把随宴给抓回去。
她要带他走。
让蒋方橙一个人在这儿发疯。
随宴被拉走了。
洗手间现在只剩下满地的苍夷,以及原本要靠扶着水池边缘才能站稳的蒋方橙,后来,慢慢躬腰,佝偻,再后来,慢慢蹲下。
最后,蒋方橙把头埋进了膝盖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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