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屹也不急着开口,他先给自己盏了一碗茶,慢慢喝尽才说。
“这林婉柔虽是林府嫡女,却并不得府里待见,自小便养在庄子上,我与她是少时相识,她曾救过我一命。”
苏寻雁了然,“所以你就将她从牢里接出来,还让她在崇华殿养病?”
“不是,我先前就与你讲过,我正在调查一桩军饷贪墨案,她的父亲就牵扯其中,而最关键的线索,也是她暗中提供,让她住进崇华殿,只是出于保护。”
说到这里,韩屹突然握住苏寻雁的手,语气里透着认真:“我对她,仅是出于对证人的保护,再无其他,你可不许再多想了。”
“我又没说什么,你心虚什么?”
韩屹失笑:“好,是我想多了。”
苏寻雁轻哼一声,甩开他的手,别过脸去,不愿搭理他。
“此案牵扯之人甚多,林婉柔还需严加保护。”
说着,他又凑近几分,双手捧住苏寻雁的脸,耐心哄道:“不生气了好不好?”
她心里虽还有诸多疑惑,却也很给面子的点头答应了。
正事说完,二人便月下对酌,闲聊趣事,一切仿佛又回到初识那般。
苏寻雁也不知不觉喝醉了。
再醒来时,她人已经回到雁鸣宫。
她都不记得自己昨晚是如何回来的,只觉得这一觉睡得舒服,醒来也浑身舒畅。
她缓缓坐起身,目光下意识的扫过身旁的空位,被褥整洁没有一丝褶皱,显然,韩屹昨夜并未在此留宿。
思极此,苏寻雁便披上外衫,急急招来宫人。
“陛下昨夜是何时走的?在哪里留宿的?”
小宫女闻言,忙恭敬回道:“回禀娘娘,昨夜陛下亲自送您回来,待到您熟睡才离开,奴婢实在不知陛下在何处留宿,娘娘恕罪。”
得知韩屹昨夜等她入睡后才走,苏寻雁眉头舒展,“算了,陛下现下在何处?”
“陛下今日下了早朝,便回到崇华殿,与大臣们议事。”
一听是在议事,苏寻雁便打消了去找他的念头,今日她心情好,穿戴好一切,便动身去往御花园。
虽是初秋,御花园却盛开着品种多样的菊花,远远望去,咤紫嫣红,很有意境。
苏寻雁漫步其中,欣赏了一番,便转身往凉亭走去。
却不料,迎面撞上一名端着茶盘的宫女,这一撞,连茶带碗全都打翻了。
幸好她反应快,没被热茶烫到。
随行的宫女知秋见状,却面露不满,“哪里来的小宫女,怎么一点规矩都没有?”
说罢,又一脸关切的看向苏寻雁,“娘娘,您没烫到吧?”
小宫女自知闯祸了,慌忙跪下来赔罪,“娘娘恕罪,奴婢,奴婢不是有意的。”
苏寻雁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算了,起来吧。”
小宫女这才敢直起身,她快速擦掉脸上的泪,蹲下身,捡拾一地碎片。
苏寻雁正欲转身,却闻到了熟悉的香味,随即停下来。
“这茶罐里,可是今年刚下的茉莉香片?”
小宫女忙又跪下来回道:“回娘娘的话,正是今年的新茶,奴婢奉命送去崇华殿。”
知秋听后,就觉奇怪。
“崇华殿?你没弄错?这茉莉香片,往年可都是送到雁鸣宫的?”
小宫女垂下头去,声音低不可闻:“娘娘恕罪,奴婢也不知,只是听令行事。”
“听令?听了谁的令?”
小宫女吓得瑟瑟发抖,头垂的更低了。
苏寻雁看不下去,忙打断道:“行了,你为难她作甚,你去吧。”
小宫女忙端起地上的茶盘,快步离开。
“呀,贵妃娘娘似是气色不佳啊?可是那小宫女惹到您了?”
一道轻柔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这说话语气,她不用回头,也猜得到来人是谁。
苏寻雁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今日出门还真是忘了看黄历,竟遇些糟心事。
“呀,这可是上好的茉莉香片,怎么洒了一地啊?”
来人望着地上散落的茶叶,眼里满是心疼。
苏寻雁懒得搭理她,示意知秋离开,来人却快步走了过来。
“娘娘,可是因这茶生气的?”说罢,她又露出些许愧疚,“都怪我,昨日我不过随口一提,没想到屹大哥竟听进去了,真是我的罪过,娘娘万不要因此事与陛下生出嫌隙啊!”
“林小姐也爱喝茉莉香片?”
苏寻雁脚步没停,径直往凉亭走去。知秋听后,却忍不住停下来追问。
来人正是那林家嫡女,林婉柔。
见苏寻雁要走,林婉柔忙扬声道:“娘娘为何不与我说话,可是还在生我的气?”
说罢,她抿了抿嘴,语气中还带着几分委屈:“我不知贵妃娘娘爱喝这茶,屹大哥都没同我说过,娘娘可否原谅我这一回?”
都不用苏寻雁出手,知秋先一步转过身,语带讥诮。
“说够了没有?我们娘娘何等身份,犯得着为这等小事动气?你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怎么,在崇华殿住了几日,就真把自己当成客了?不过是个罪臣家眷,神气什么?哼!”
说罢,她转身要走,林婉柔气不过,几步上前,抓住她的胳膊,“你别走,你把话说清楚,谁是罪臣家眷?”
“谁问,说的就是谁,你松开!”
林婉柔非但不放,还越攥越紧,知秋吃疼地哼唧了一声。
苏寻雁听到,迅速折返回来。
‘啪’的一声脆响,一记耳光重重落下。
林婉柔身体本就柔弱,这一掌扇的她脑袋嗡嗡的,身子晃了晃,便不受控制的摔倒在地。
她疼的直掉眼泪,带着哭腔喊道:“苏寻雁,你太过分了!”
苏寻雁眼神轻蔑的撇了她一眼,“你不是一直说我动怒了?若我不给点回应,岂不辜负你的一番心意?还有,你太吵了!”
知秋在旁,连连拍手称快,只觉得自家娘娘刚才太帅气了!
苏寻雁转头瞪了她一眼,便示意她跟上。
谁知,二人还没走出多远,变故就来了。
随着‘噗通’一声闷响,周遭的平静再度被打破。
路过的宫人起初见到这边的情形,还不好上前,这会儿却也顾不得许多,着急的大喊:“有人落水了,快来人啊!”
紧接着,湖面传来林婉柔断断续续的呼救:“救命,救,救命啊!”
大家闻声围上来,看着水面的情形,都有些着急,却没人敢下水去救。
毕竟林婉柔的身份,在宫里实在尴尬,说她是主子吧,又没名分,奴婢,就更不算了,宫人们也不知该如何对她,更不敢冒然下去救人,只能干着急。
这时,一个身影跃入水中,迅速朝林婉柔的方向游去。
“陛下,陛下您可要当心呐!”
紧随而来的小太监一边着急的大喊,一边催促其他人帮忙:“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快下去救人啊!水里的可是陛下啊!”
众人一听也不敢再犹豫,纷纷跳下去救人。
苏寻雁看着水里的熟悉身影,不知在想什么。
知秋见状,一脸担忧:“娘娘,您怎么了?那林婉柔是自己掉下去的,赖不着咱们。”
苏寻雁闻言,露出一抹自嘲地笑,什么也没说。
很快,韩屹就拖着林婉柔上岸,宫人们迅速围拢上来,给他披长袍,又端来一碗姜汤。
韩屹只看了一眼便说:“给她喝,让御医到崇华殿候着。”
宫人忙领命去办。
林婉柔此时脸色惨白,双眼紧闭,韩屹伸手,拍打了几下她的后背,下一瞬,林婉柔吐出一大口湖水,人也渐渐清醒过来。
“屹大哥,呜呜……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说罢,她就往韩屹怀里靠,却被他侧身避开,林婉柔只好顺势靠在一旁的侍女怀里。
看到这一幕,苏寻雁一直紧绷的心神才放松下来,她抬脚走过去。
“屹郎,你怎么样?快,拿着它暖暖。”说着,便将自己的手炉塞进韩屹怀里。
“屹大哥,方才是我自己不小心落水,与贵妃娘娘……”说到这里,林婉柔故意停下来,虚弱的轻咳了几下,"与娘娘无关。"
韩屹握紧手中的暖炉,抬眸望向苏寻雁。
“我不是与你解释过缘由,你为何还要如此?”
苏寻雁听后,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什么意思?你觉得是我推的她?”
韩屹轻叹了口气,放下手炉,握住苏寻雁的手。
“我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我知你的秉性,她定是说了什么话,惹得你生气,可她有喘疾,经不住你这么折腾。”
苏寻雁狠狠甩开他的手,冷笑道:“你都不问我发生了什么,就断定是我做的?你竟这么不信我!”
韩屹无奈地笑了下,“是你不信我啊!”
苏寻雁忽然就不想开口了,说再多又有什么用?韩屹既已认定是她,她解释再多也不过是徒劳。
林婉柔见二人只顾聊天,把她忘了,便趁二人停下的间隙,抚着胸口,虚弱的插话进来。
“屹大哥,我,我有些不舒服,你能送我回去吗?”
韩屹闻言转头,见林婉柔脸色越发苍白,只匆匆对苏寻雁丢下一句,“你先回去。”便疾步上前,将林婉柔打横抱起,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
苏寻雁站在原地,神情漠然地看着韩屹越走越远,只觉眼前情形似曾相识。
林婉柔这时转过头,望向苏寻雁,嘴角露出一抹挑衅的笑,仿佛胜利者般。
若放从前,苏寻雁早就追上去与韩屹理论了,她最烦被人误解,可此刻,她突然就觉得倦了。
她厌倦了总是被误解,也厌倦了身处的华丽牢笼。
回到雁鸣宫,苏寻雁就一言不发的坐在床榻边,任由嬷嬷与知秋怎么劝,她都毫无回应,好似已神游在外。
知秋见她如此,满眼心疼,“陛下这次太过分了,怎么不分青红皂白就错怪娘娘呢,我们明明离那个林婉柔八丈远呢!”
“行了,快少说两句吧!”一旁的嬷嬷听后,忙压低声音打断她,还伸手暗暗指了指殿门外。
知秋抬眸去看,只见殿门外映照出十几个高大人影,她大吃一惊。
她方才只顾发牢骚,竟没留意殿外的情形。
这时,一道低沉的声音自殿外传来,“卑职御林军副统领张鹏,奉陛下之命,特来守护雁鸣宫安危,娘娘无需担忧。”
知秋一听这话就怒了,“不是,陛下什么意思啊?就为了一个罪臣家眷,还要将娘娘软禁起来不成?这未免也太过分了吧!”
别说知秋,连一向沉稳的嬷嬷此刻都淡定不了了。
她轻拍了下知秋的手背,压低声音嘱咐,“你守好娘娘,我去问问。”
说罢,她快步走至门前,朝外问道:“陛下原话是如何说的?还请张副统领复述一下。”
张鹏有些为难,含糊其辞,“这个卑职也不知,是陛下身旁的林总管下的令。”
嬷嬷闻言,便将殿门打开,跨过门槛,走了出去。
“既如此,老奴就往崇华殿走一趟,亲自问问林总管。”
张鹏却将手臂一横,拦住她,“还请嬷嬷不要为难我等,陛下的命令是任何人不得踏出雁鸣宫。”
“呵,陛下这是将我当犯人看管起来了?”苏寻雁不知何时来到嬷嬷身后,冷眼看向张鹏。
张鹏忙收回手臂,垂下头,不敢与之有半分对视。
苏寻雁自嘲地喃喃:“他说得果然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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