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锤了锤撞得又痛又晕的脑袋,企图用更加剧烈的疼痛来刺激自己快速清醒,让身体赶紧动作起来。
这一计策有用,她很快找回了对身体的掌控。
好在她头顶的残垣互相顶住,形成了一个三角空间,没有将她的身体压死在下面。
简爬出来,没有贸然起身,缩在阴影里隐身观察周围的情况。
幸运的是,她飞往了靠近空间门的方向,而且她周围没什么人,应该不会马上成为掘地虫的下一个攻击目标。
不远处,倒在战壕残渣间的人开始逐个站起来。
在荒原之中,掘地虫面前,独自一人是那么的寒冷、渺小,恰好离自己不远处还有其他人。虽然知道对方也没有什么实用的魔法能力,但好过一个人面对危险。
他们目光看向彼此,互相努力靠近,想要抱团。
“大家快分散开来,各凭运气,或许还能活下来一两个。”有人高声提醒道。
然而还是迟了,一只掘地虫应声从人多的地方钻出,血花四溅。
简余光扫到了马伦的位置,他离自己不远。但很快简又发现了那附近地面不正常的变化,这意味着掘地虫马上要从那里钻出来了。
简屏住呼吸,在掘地虫冒头的那一刻,在它眼前放了一个光球。
掘地虫头部瞬间滋滋灼烧起来,冒出焦臭的青烟,它发出骨骼摩擦般的叫声,反向闪避翻腾。
这给马伦争取到了躲避的时间。
不知道掘地虫如何锁定人,是视觉、听见还是其他更玄乎的方式。中间这一长段战壕毁了,没有连续的阴影区域可以一直隐身躲避,简决定搏一搏,趁着这个时机往前跑,能蹭一点阴影是一点。
“救救我……我的腿断了。”
马伦的脚踝被一双手抓住,顺着沾满了灰尘的血手,他看到一个人趴在废墟上,眼中恳切、绝望、强烈的求生**交织。
马伦向前迈步试图把脚抽出来,然而丝毫不起作用。他慌乱又无目的地四下张望,无人可以帮助自己,这样站着又太显眼,最后只能无奈地蹲下来。
为他治疗骨折会消耗大量的魔法能量,之后自己会变得极度虚弱,相当于用自己的命救别人的命。
马伦握紧手术刀,他此时没有行动能力,如果割伤他的手指,他没有任何反击的余地,自己可以轻松脱身。
但是救治伤员避免死亡是医生的天职,完全忽视都无法做到,怎么可能故意加害。
可是如果救了他,别人又让我救怎么办?
“医生,我们两个人不算多,不一定会被优先盯上。而且我天生长得壮实,还是有点用的,可以保护你。”
这声音有点熟悉,马伦仔细辨认后看出这是之前抱怨前面那些人无信义的那个大高个。他会如此激愤,应该是个正义可以信赖的人。
马伦直视他的眼睛问道:“救了你,我会变得很虚弱,你不会丢下我吧?”
“绝对不会!”
马伦松开手术刀,替他接好了腿骨。
那人爬起来,吃痛闷哼一声,治疗的效果并没有他想象得那么好。虽然可以勉强行动,但仍然要忍耐剧烈的疼痛。
他拉住马伦的胳膊,两人互相搀扶,半蹲着往前走。来到这一处掩体的边缘,两人看准时机往下一个躲避点跑去。
波涛般的地面加剧了他的疼痛,身体一歪,把本就不稳固的木架撞倒。轰然倒塌的声音把掘地虫吸引了回来。
“啊啊啊!”那人看见冲到眼前的掘地虫惊声尖叫起来,顺手把马伦推出去。
铲形利刃穿透了马伦的胸腔。
在死亡的刺激下,那人已然感觉不到腿部的疼痛,拼命跑向空间门的方向。
尖叫声在引来众人目光的同时,还引来了其他几只掘地虫。
噗嗤——
一节虫肢紧跟着将他的身体从下至头部贯穿。
死亡来得太快了,没有任何挣扎的余地,甚至让人反应不过来,一点都不壮烈,非常普通随意。好像一个故事的叙述者不想再费心编排这个角色的故事,干脆让他胡乱死去好了。
简感觉自己在做梦。怎么可能,马伦不是说一般的武器无法伤害他吗?
简身体发抖,但这不是普通的武器,是入侵的魔物。
平日里队医一直默默救治大家,出现异常案件时处理大家觉得脏臭恶心的死尸,却不如队长那么受欢迎。其他人一直夸赞菲利普,说他的小队从来没有队员死亡,但这一切难道不是因为马伦及时救治才能做到吗?
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但简觉得他是一个内心很有趣、底色很温暖的人,没想到他却因为自己的好葬送了自己的命。
这段时间简逐渐融入团队,与队长以及身边的同事交好,受到领导赏识,一切似乎都在越来越好,但如今她突然醒悟,平稳的生活中,其实暗藏了很多汹涌。
或许外面的社会另有一番天地。
不,不对,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是竞争关系,自己自始至终都是一个外人。不要随意相信任何人,独自一人才是最安全的。
忽然,简没来由有一种异常的感觉,阴影隐身好像消失了。不,好像是魔法消失了。她尝试使用其他魔法,完全使用不出来。莫大的恐慌袭来,她瞬间出了一背冷汗。
欢呼声、掌声、笑声在前头爆发,零星的祈祷声和哭泣声夹杂在其间。
什么意思?魔物击退了吗?
简往回看,掘地虫不复存在,地面一片齐整仿佛从来没有翻腾过,整片空间笼罩在浓郁的红色月光下。
看来是两个拉扯的空间分出了胜负。
可是这里看起来和现实空间差不多,难道现实空间其实也是一个魔域?
这个空间的能力是禁魔,而主宰规则魔法的是月神,这和戒律所建立规则和秩序的初衷和目标相契合。
所以戒律所背后可能是月神,或者掌握规则魔域的人。
日与月同样发出光芒,为什么光神象征日而不是月?
日与月天然对立,会不会二者之间存在不可调和的矛盾?
白天的日光那么冰冷稀薄,晚上的月光如此浓郁强烈。
信仰光神的真言教派和背后可能信仰月神的戒律所却都权力滔天。
这背后一定还有更复杂的真相。
走出空间门,所有人被要求排队站好,依次接受阿道夫副所长问话。
“啊,不要!我刚刚的想法只是……我绝对没有……再给我一次……机会!”
没过多久一个人被拉出队伍,他一边挣扎一边喊叫道。
简注意到大家都神色恐慌,紧张异常,她拉住排在前头的人询问道:“为什么大家都这么害怕,这是怎么了?”
那人轻咳一声,手摸鼻子遮掩嘴型小声道:“这人没过关。”
“没过关会怎么样?”
“轻则从此离开戒律所,重的可能会丢掉性命。”
简顺势问道:“怎么会这么严重,所长一般会问什么?这是触犯了什么准则才会丢命啊?”
“为人底线,可能是信仰……唉,我也不清楚。”那人支支吾吾,说了一半就转了回去。
过了好一会,又有一个人被拖走处理。在这样寒冷的夜晚,简看到队伍前面竟有几人摘围巾、脱帽子擦汗。
很快排到队伍前端,简发现虽然被招呼上前的人离队伍不远,但他们听不见阿道夫副所问了什么内容,无法预先组织好没有错漏的答案。
“下一个!”
终于轮到简被问话。
她刚走上前,便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无形压力,此时她没有任何说谎话的余地。
“你会永远效忠戒律所吗?”
简坚定而干脆地回答道:“如果没有这次行动,冈堡会被魔物入侵,我将失去居住的地方,失去现有的一切,我当然会为戒律所效力!”
至于效力多久,你没有问,我不算说谎。简在心中暗想。
这下倒换阿道夫皱眉头了。死亡刚刚降临在眼前,勉强才活下来,正常人内心肯定会有些动摇,之前的队员多多少少都有犹豫和挣扎的表现。但自己的魔法不是小小一个队员能够抵抗,尤其是她之前被审问时明显无法招架,所以这一次说的肯定是真话。
对了,她是光魔法师,非战斗人员,可能是刚刚比较幸运没有近距离接触到掘地虫的缘故。
阿道夫收回压力,和蔼地说:“不愧是我看中的人,有很高的觉悟。回去好好休息吧。”
简摆摆手:“没有没有,您才是伟大,任务结束了还要在这里坐镇。”
离开很远后,简耸起的肩膀才慢慢放松下来。
-
马伦有自己的办公室,平时也见不到他,但今天简来到工位的时候却第一时间想到了他。
简拖动椅子来到阿夸身边:“马伦有提起过他的家人吗?”
阿夸撑着下巴思考道:“其他组的队员乔迁新居有请我们去玩过,但马伦好像没有,所以不太了解。怎么了?”
“没事。”简摇摇头,起身去往队长办公室。
“队长,你这里有马伦的家庭资料吗?我们组要不要一起去看看他的家人?”
“会有专门的文员去给他的家人送抚恤金。那些亲属悲痛的样子真的很难忘记,下次面对危险,你会瞬间联想到如果自己死了家人也是这副痛苦的样子,你会不会逃避?如果一个决策有利大局,但要牺牲队友,你会不会因为犹豫而错过一个正确的决定?”菲利普抽出一个文件袋递给简,“喏。不过你想去我不会拦你。”
简跟着资料上的地址来到一片住宅区,这里和她做女工时租住的廉租房差不多,但因为不在工厂区,所以更便宜一些。
“智者登上愚人船,痴人坐卧爱之舟……”
歌声从巷口的伎院飘过来,一句听得清一句听不清。
简站在楼门口,衣着华贵的女子搂着浓妆艳抹的男人推开门就要上楼。
简开口喊道:“嘿,请问您知道马伦家在哪一间吗?”
男人停下脚步:“马伦?亚岱尔家那个当医生的儿子?”
简点头:“嗯嗯。”
男人发自内心地笑起来:“我们这个地方长大的孩子,斗牛犬的儿子还是斗牛犬,夜莺的女儿还是夜莺。只有她最努力攒钱,唱不了歌了还努力学习修乐器,没想到还真给她学成了,靠修乐器挣钱一直供儿子读书,她儿子也争气,一直读上去成医生了。”
已经往上走了几级台阶的女老板把男人的外套扯得歪斜,瞪了一眼简,娇嗔道:“快点,干什么呢?”
男人只得跟她往上走,喊了一句:“这个点他妈妈在伎院呢,去那找吧。总有些客人为了自己的特殊癖好把琴弦扯下来,她就得赶在下一场前把乐器修好。”
简长呼一口气,菲利普虽然讨人厌,但这点说得对,她确实没办法面对辛苦的母亲失去好不容易托举出来的孩子的场景。
最终她还是没有去伎院,直接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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