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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剪秋罗台屏

宝月阁堂屋里,尹妈妈正襟危坐,竹韵则去取来了一件披风,轻轻搭在尹妈妈的肩头,又转身去将靠近座椅的那扇窗门关得小些,只留一个细缝让清风徐徐吹入,正好拂散了案上熏炉里冒出的那一缕袅袅香烟。

叶巧心,宋漪柔,以及江绮霞一起立在堂屋中间,朝着尹妈妈缓缓福身,只听尹妈妈缓缓说道道,“绿芙绣的那幅锦雉绣画被泼湿一事,其中原委,也已经查明。此事儿,本是红莓有意挑唆紫蔓所为,绮霞,你受牵累了。”

闻言,江绮霞只是微微低头应了是。

“红莓发卖,紫蔓罚奉半年,这是大夫人的意思。”尹妈妈说着,顿了顿,又看向竹韵。

竹韵会意,转身从柜子里取出一个绿檀雕花首饰盒来,又将盒盖给打开,只见盒子里放着一对白玉祥云耳坠,一对白银缠丝双扣镯,一枚翡翠指环。样样皆是精巧非凡的,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尹妈妈见竹韵已然将东西捧了来,并呈现在她们眼前,遂又和声道,“大夫人听说巧心给三公子绣的腰佩很不错,绮霞也正在给大姑娘绣制新的台屏,漪柔这几日忙着为大姑娘的生辰宴所需的绣品准备绣材,你们都是勤勉的好孩子。这几样,是大夫人让赏你们的,都上前来,挑你们喜欢的拿去吧。”

三人听了此话,忙都福身谢了恩,却并无一人赶着上前挑选。

尹妈妈瞧着这三人都拘着礼,似乎谁也不想成为第一个上前挑选的,遂道,“你们若都不动,那便由竹韵来选合适你们的了。”

闻言,三人竟不约而同道,“有劳竹韵姐姐。”

竹韵莞尔,将那对白玉祥云耳坠给了宋漪柔,道,“前儿,瞧你戴了一支白玉祥云簪,这耳坠儿倒是与那簪子相称。”

宋漪柔接过竹韵递来的白玉祥云耳坠,忙恭谨道谢。

随后,竹韵又拿起那对白银缠丝双扣镯,递给了叶巧心,道,“我记得你有一对小玉藕坠儿,若是吊在这对银镯上,那真是刚刚好。”

叶巧心接过竹韵递来的白银缠丝双扣镯,亦是福身道谢。

最后,竹韵又将那枚翡翠指环递到了江绮霞面前,温声笑道,“这枚翡翠指环,温润通透,湖绿明艳,色泽纯正。与你这纤纤素指,倒是合衬。快戴起来试试。”

竹韵说着,又不等江绮霞伸手来接,兀自执起她的手,将那枚翡翠指环套入她的无名指,又回身来对着尹妈妈道,“尹妈妈,您瞧,这枚指环真真是合适她的。”

尹妈妈亦含笑点了点头,目光落在江绮霞白皙的手指上,环着那一圈的翡翠素圈指环,是这般翠绿欲滴的,叫人过目难忘,一见倾心。而后,她只是缓缓说道,“好了,既都各自选好了东西,那便都回去吧。只是,你们要记住,回去以后,要愈加勤勉认真,做好你们的本分。”

三人齐声应了是,方从宝月阁退了出来,又往玉熏阁行去。

行路间,叶巧心终于还是没忍住,好奇地问道,“我还是没想出来,究竟是谁去大夫人跟前告发的红莓呢?毕竟,那个时辰,大家都往各处送绣品去了,留在艺绣堂里的人并不多的。”

江绮霞心中也很是纳闷,仔细回想起来……

当时,除了她,红莓,紫蔓,还有绘屏,涤绢,其余的便是几个小丫头了。小丫头们自是没有胆量去大夫人跟前告发,何况以她们的身份,若无特别之事,她们也没资格靠近大夫人的内院,更别说去告发了。那么,有可能目睹了泼水全程且具备告发条件的人,就只有绘屏,涤绢二人了。

以绘屏的沉静寡言的性格,她去大夫人处告发的可能性不高。涤绢虽开朗些,但也并非是个轻易出手助人之人,且与她无关之事,她素来不爱多事。江绮霞思来想去的,却始终是无妨确定究竟是哪一位去大夫人那里告发的呢?

见江绮霞兀自出神,叶巧心又问,“绮霞,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江绮霞摇了摇头,宋漪柔则道,“夜已深了,咱们明儿一早还得上值,不如还是先回去吧。”

江绮霞轻嗯了声,道,“咱们先回吧。”

如此,三人便回了玉熏阁的西次间,梳洗一通之后,便早早地上了各自的软榻,熄了灯火,沉沉入眠。

次日清晨,阳光透过薄薄的窗纸,洒落在梳妆台上……

江绮霞最先醒来,随后便从榻上起身,又踱至铜镜前,落座梳妆。

她望着镜中的自己,执起铜镜边上的梳篦,仔仔细细地梳理着自己那一头柔软顺滑的长发。

不多时,叶巧心和宋漪柔也都起身,见江绮霞已然绾好了单螺髻,还在鬓边簪了一朵银镀金嵌珠宝钿花,衬得她容光焕发。还有她指间戴着的那枚翡翠素圈指环,也十分澄明透亮,衬得她的手指愈发细长纤美,柔嫩白皙。

待叶巧心与宋漪柔也梳妆完毕,三人便一起去了欢飨阁用早膳。江绮霞用了一碗绿豆粥,两枚八宝馒头,叶巧心与宋漪柔也用的不算多。

如此,三人用过了早膳,便又一齐离了欢飨阁,往艺绣堂上值去了。

待行至艺绣堂,江绮霞坐在绣架前,将描好的台屏画稿取出,开始准备绣线等相应的材料。顷刻,绣材准备妥帖了,她便又开始飞针走线,仔仔细细地绣制大姑娘要的台屏。

也不知绣了多久,江绮霞只觉得自己的眼睛有些发酸,她便抬起眸子来,望向窗外的远山。

与此同时,竹韵领了个身着素衣的清秀姑娘进来,并对着艺绣堂的众人道,“我身边的这位姑娘,便是新来的乙组三等绣娘。”

江绮霞望向素衣姑娘,她生了一张秀丽容颜,白里透红的肌肤,连她说起话来的声音也是娇软动听的,“素岚见过各位。”

言罢,竹韵便将素岚引到原本属于红莓的工位上,又同她和声说道,“往后这儿就是你的位置了,绣架旁的那个五层柜子,可以放些常用的绣材,而柜子最上层那个上了锁的小屉子,可以放些你私物。”

素岚亦是柔柔地应了声是,便在自己的绣架前落了座。

竹韵朝着素岚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去。行路间,她也会听见小丫头们的几句低语,“这素岚就是顶替红莓的人呐,也不知她又能待多久呢?”

但竹韵却只是充耳不闻,路过江绮霞身侧时,默然望向她绣了半幅的台屏,眼底却掠过一丝惊喜。

许久未曾见人能将剪秋罗绣得如此惟妙惟肖的,以正红,橙红,绯色等丝线绣制成渐变娇娜的剪秋罗花瓣,又以鹅黄,浅金色丝线点缀成巧致可爱的花蕊。而那一簇簇妖娇红艳的花朵在墨绿的枝叶中杳然盛放,呈现出一种自强不息的姿态,勇敢且坚定。不禁叫人想起了那么一句诗词来,“谁把风刀剪薄罗,极知造化著功多。”

竹韵偏头,问江绮霞道,“你是如何想起绣这花儿了呢?”

江绮霞便起身,道,“前儿去芳芝院见大姑娘时,瞧见她房中摆了一盆剪秋罗,开得正是热闹艳丽,我便想着绣一幅剪秋罗的台屏,或许能与那盆花儿呼应一二。”

竹韵点了点头,便又抬手,虚扶着江绮霞的手腕,让她重新落座,道,“你且好生绣着,我瞧你如今的绣工是愈发好了。”

江绮霞莞尔,应了是,便又执起针线,重新投入台屏的绣制之中去……

竹韵从江绮霞身边离去,路过绘屏的身侧时,绘屏却忽然起身,拉起竹韵的手,压低了声儿说道,“竹韵,我们去外头站会儿吧,我有些话与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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