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姨娘被庄惜悦带走后,绣房里又恢复了往日里的平静,孙妈妈狠捏了一把冷汗,正想着究竟是绣房里哪个机灵丫头,竟懂得偷偷通知了庄惜悦过来,再环顾四周,只见婉薇坐在绣架旁挑拣珠玉,而青妩则坐在她身侧,捧着绣绷做绣活儿,其余人也是各忙各的去了,方才那一切仿佛没发生过一般。
但孙妈妈的目光最后还是停顿在了婉薇身上,片刻后,又敛起了目光。她遂又捧着柳姨娘归还来的那匣子珍珠,暂且先往外行去。
到了午膳时分,绘碧和映珊拎了饭食回来,分发给各位。婉薇捧着饭碗扒饭,却听身旁那桌的二等丫鬟们在聊天,橘湘最先与她邻座的蓝清说道,“诶,你知道吗?我听说潘姨娘回到流霓院去,治了伤,却也没有什么要紧的,倒是柳姨娘被大夫人禁足了。”
闻言,婉薇扒饭的手略顿了顿,暗自思量着庄惜悦这一招高明,她先罚了柳姨娘,旁人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况且还是禁足,虽说柳姨娘见不着人,可旁人也见不着柳姨娘。便是潘姨娘还想发作,也够不着柳姨娘了。
却听那坐在橘湘对面的粉澜又愤愤然道,“分明就是潘姨娘先闹起来的,怎么她却安然无事。”
橘湘冷嗤了声,道,“你见潘姨娘哪回有事儿?不过,柳姨娘今日下手可不轻,府医虽说了无甚大碍,但潘姨娘估计也得好生休养几日。”
她们正聊得起劲,全然不知孙妈妈已经过来了,遂被呵斥了几句,便鸦雀无声了。
孙妈妈又走向婉薇,同婉薇道,“你随我来了。”
婉薇立时搁下饭碗,跟着孙妈妈出去了。
到了外边,孙妈妈便将一匣子珍珠递给婉薇,道,“这匣子珍珠,我方才已然清点过了,数目都对。既然,柳姨娘已经把珍珠还回来了,你且将它拿去还给闻姨娘。上回,若不是闻姨娘借了我们珍珠,好让我重新绣制了一条发带,老夫人那里,咱们可没法交差。”
婉薇应了是,拿上那匣子珍珠便往闻姨娘的院子去了。
婉薇到飞虹院时,闻姨娘才刚刚服过药,便上榻睡下了,婉薇则把那匣子珍珠交给了红绫,正要转身离去,却又瞥见不远处,贺聿珩正立在廊下……
贺聿珩今日着了一身竹青色的长衫,面色虽看着还有些苍白,却已然比先前好了许多了。只是,这一遭旧伤复发到底是将他熬得愈发清减了些,下颌角也愈发分明了些,却也更添了几分英朗的气度。
又见翠缕拿了件墨绿色的大氅来,踮着脚,披上他略微瘦削的肩头,婉婉说道,“方才,大夫人那边打发了人过来,说明儿,妙臻姑娘就该到咱们府上了,您又还在养伤之中,大夫人的意思,您就不必特地过去一趟了。”
闻言,贺聿珩轻嗯了声,其实大夫人这般说,也正合他意。
对于庄妙臻,贺聿珩目前也只是想保持距离。
是以,翠缕又继续说道,“妙臻姑娘此番来,是为了庆祝大夫人的生辰的,自是带了不少贺礼来。奴婢先前就听大夫人房中的玉栀姐姐提过一嘴儿,说妙臻姑娘给咱们也带了不少好东西,便是妙臻姑娘在信中也说了,她给闻姨娘和三公子您也都带了礼。如此说来,咱们是不是先将回礼备下?”
闻言,贺聿珩却只是默然,翠缕对于他的心思,有些捉摸不透,遂又小心翼翼地探问道,“闻姨娘的意思是她才打了一对金镯子,可以作为给妙臻姑娘的回礼。另外,还有几盒玉颜阁新出的胭脂,或许可以作为三公子您给她的回礼……”
此话一出,贺聿珩方道,“既然姨娘已经都备好了,那就依着姨娘的意思办吧。”
翠缕遂应了是。
贺聿珩又侧过脸来,正巧瞥见立在回廊转角处的婉薇,她今日换了一身水红色珠绣合领衫,内衬月白提花立领上衫,下衬水蓝色绣花马面褶裙,风采华然。
蓦地,一阵和风拂过,拂动了她身侧的那株花树,粉红色的花瓣纷纷扬扬地飘舞着,似一场红雨,将她笼在其中,如梦似幻。
婉薇抬眸,正对上贺聿珩看向自己的眸光,盈盈福身,朝他行礼,柔声道,“三公子万安。”
贺聿珩点了点头,遂举步,走向她。
待行至近前,贺聿珩朝她微微抬了抬手,示意她起身。
又有一阵风过,吹乱了婉薇额前的几缕碎发,婉薇下意思地抬手,轻轻拨了拨柔软的发丝,却未觉贺聿珩的长指已然轻轻抚过她的鬓边,替她取下了落在了她发间的粉色花瓣。
婉薇有些诧异地望向贺聿珩,却见他似不经意般,将那枚从她发间取下的花瓣藏入自己的袖中,随后又取出一只巴掌大小的锦盒,递给婉薇,温声道,“小玩意儿,你且拿着玩吧。”
婉薇迟疑了片刻,见他望向自己的眼神之中似有几分期待,是以,她还是双手接过了他递来的锦盒,贺聿珩见她接下,遂转身离去。
婉薇望着贺聿珩远去的背影,渐渐地消失在回廊尽头,也是怔愣了好一会儿,才举步出了飞虹院,往绣房行去。
待她回了绣房,并未直接去堂屋,而是回了自己的房中,将那只巴掌大的锦盒取出,放在床头,又小心翼翼地打开,只见盒中放着一把羊脂白玉梳,光华流转,莹洁惊艳。
婉薇才拿锦盒时,只觉得这盒子托在掌中很有些分量,本以为盒内放着的是些银锭之类的赏赐,却不曾想过盒子里放着的竟会是一把精雕细琢的白玉梳子。
当然,婉薇也不会猜到这把玉梳,其实是贺聿珩亲手为她所刻。而梳子上所刻的每一朵蔷薇花的姿态皆有所不同,都是他精心雕琢而来,也可称得上‘仪态万千,美轮美奂’。
婉薇将白玉梳捧在掌中,玉质温润细腻,玉色白皙胜雪,雕花更是精美绝伦,叫人爱不释手。
婉薇遂执起梳子,坐到铜镜前,又试着将那把玉梳插入发间,玉泽莹润,衬得乌发如云似雾,风姿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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