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水城是个风水宝地，风景秀美，人文热情，虽然名字里有个“西”，但其实却是位于联邦东南方的一座小岛，也不知道起名的人是怎么想的。
陌城离西水相隔甚远，好在有跃迁轨道可以瞬移，这得感谢司理塔虽然专研出了诸多黑科技，却一心想着向下造福民众，而不是去探索星辰大海。本来也是向银河迈进过的，但自从派遣的宇航员莫名消失音信全无，砸了上万亿的计划打水漂后，联邦便不再深耕于此。
苏律回和赵省从轨道上下来，便被西水热情的工作人员拉着问东问西，不说出目的不让他们下站台，苏律回没办法，随口声称他们是来参加狂欢节的。
然后就被强行戴上了簪满五色鲜花的编织斗笠——这是西水狂欢节的特色之一，名叫“青冥笠”。与人示好，便可主动去碰他的斗笠，青冥笠边缘嵌有传感芯片，相碰便能传导双方信息。
赵省对于这些花花绿绿的东西可以用过敏来形容，让他戴花他恨不得把头砍下来，赵省一个激灵，想把斗笠扔的越远越好。
苏律回戴着满头的花也有些别扭，本着“有难同当”的原则，眼疾手快，一把按住赵省的头说：“提醒一下，不管在十二城何处，认识你的人都有点多。”
没办法，谁叫行动局威名赫赫，赵省又是局里比较出名的几位，经常被人拿来辟邪。苏律回循循善诱道：“我们是来办正事的，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可以的。”
赵省拳头攥紧了又放，然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迈着坚定的步伐向外走去。
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是“于欢”所处的天马街。古玩夜市连续开放七夜，今是头天，未到黄昏，天马街入口的广场处已经乌泱泱攒了一堆人了，三两结群隔着帷幔交谈。
天马街入口是一座宏大的朱漆牌坊，无字牌匾下是激光屏障，阻止行人进入。在他们刚踏入这块地时，就有专人给他们斗笠上加了藏有特制暗纹的帷幔，斗笠纱幔轻扬，人影闪烁其中，看谁都像是雾里看花终隔一层。
但这就是“于欢”的入场劵——九幽纱。
“这里交易的东西不简单啊，我上次见到这么注重买卖双方**的地方，还是在周天袭的地下胚胎交易中心。”赵省低声说道，苏律回发现，赵省的声音变得非常陌生，像是AI合成或者加工过的。
苏律回盯着眼前帷幔上投影的电子水墨山川，微微皱眉。这斗笠看似不起眼，实则大有来头，全身由碳纤维骨架加柔性屏帷幔制成，苏律回将帷幔掀起，发现外面多有初次携带九幽纱之人跟他一样好奇，掀起纱幔往外看。
但苏律回却看不清他们的脸。苏律回猜测，九幽纱内应该存有脑波干扰仪，或者视觉屏蔽仪，使人无法看清或者记忆他人样貌。
苏律回顺着牌坊檐柱向上望去，有些灰蒙的天空印着高耸的飞檐，阴森的青铜石狮子蹲在上面，俯视着广场的人群，苏律回知道，这是在监视他们。在它旁边，伪装成“青鸟”的监控无人机起起落落，在广场停留，又向天马街中心飞去。
就算是在外面，还是能看到天马街中心那幢高耸入云的雕梁画栋，跟在宣城一模一样，苏律回知道那里是“于欢”的中控局，负责维持市场的运营秩序，解决纠纷，虽然他从没进到里面过。
苏律回看了眼时间，离通知的二十一点还有五个小时。他决定和赵省分头行动，去探探这周围。赵省也有此意，两人约定了见面的时间地点后便分开了。赵省往天马街上游探，苏律回去探下游。
西水保留了诸多旧历的建筑与习俗。联邦十二城的风俗可谓大相径庭，苏律回也是第一次来到西水城，他对这座岛上之城充满了好奇。别人评价西水，一个字“怪”，从西水旅行回来的人都对西水评价颇高，但会重游的却是少数。
“光怪陆离的，别在那里待太久。”苏律回住院的时候将小边牧托给关系还可以的同窗，同窗听说他要去西水，给他提了个建议。
但苏律回不是来旅游的，他来西水，除了搜查李杉和“于欢”，还有两件事要办。一是弄清楚院长调任到此地的原因，他必须要知道是什么东西蹉跎了他心中的高山。
二是找到相寻昼。相寻昼说将“仲俞”带到西水，苏律回生病这几日的时间，他再怎么折腾也能到了。
本着这样的心，苏律回朝天马街下游缓缓走去，虽然有了心理准备，却还是未能避免被西水风情感染。
天马街是西水最为繁华的街道，四通八达，张灯结彩。它的下游是座中式古镇，小桥流水，青瓦白墙。西水人民将狂欢时节视作吉日，很多人会选择在此时办婚礼，独乐了不如众乐乐，这段时间若走在街上，非常可能被拉去人家家里喝一杯喜酒。
苏律回看到有许多挂着红绸的乌篷船载歌载舞划过，正好奇想上去看看，就被旁边一家结亲的拉去喝了杯名为“百花酿”喜酒。喝酒误事，但苏律回推脱不掉，只能硬着头皮喝了一口，本想趁人不备吐了。但听到那人说：“百花酿结善缘，祝愿新人长长久久！”
他想了想，喜酒入口寒凉，此刻也温热起来，他还是将那杯剩下的也一起喝了。
他的酒量不算差，但百花酿还是太烈了，加上他多年未饮，不一会便感觉脸颊微热起来，他装作不胜酒力离开了宴席。苏律回将帷幔撩起来了一点，让清风吹醒自己。
如此一来，再到桥边时，已是黄昏，那些喜船早没了踪影，只剩下几只野鸭排着队游过。夜幕降临，桥边的灯笼纷纷亮起，灯笼里空游着赛博全息锦鲤。苏律回有些遗憾，他是真的觉得他们唱的小调很好听。西水特有的语音语调，但不难让人听懂。
“一篙点破彩云天，红绸系住秋水，新嫁芙蓉面哎。”
歌声渐进，竟是喜船返航了。岸边不止苏律回一个凑热闹的，都翘首以盼，想上船沾沾喜气，苏律回没有动，他刚在宴席上打听到，喜船一般在新郎和新娘两家之间游走，西水又多河，苏律回并不确定自己上了船会去到哪里。
“乌篷载的双影还，柳线垂垂钓流年，白首朝暮也。”
优美快哉的旋律回荡在耳边，苏律回的心情自然而然跟着愉悦起来，见船上的人大把大把往岸上撒喜糖，他也伸手接了一个。
没来得及尝，只听撒糖那人朝苏律回挥着喜帕说：“嘿，帅哥，你是要去‘于欢’对吧？上来，顺路载你一程！”
苏律回听他的口音并不想西水本地人，他刚才将古镇大致逛了个遍，结合地图，对方位大致有些了解，听他这么说，见船上四人手中都有九幽纱，确实是去“于欢”的，便欣然接受了。
一上船，苏律回就感觉刚才在岸边感受到的欢喜气氛蓦然就消失了，他感觉有点冷，借着微弱的灯光，打量了同船四人。
这四人应该认识，互相隔得不远，其中两个一男一女像是情侣，眉来眼去地指着岸边风景低语着。还有一个看起来就很不好惹的样子，拉着个脸，像是被逼着上船似的，一脸不爽的盯着那两人。
撒糖那人倒是活跃，将空了装喜糖的竹篮子倒扣套在头上，用喜帕把篮子的两个把手系在自己下巴上，又把无纱的斗笠顶在篮子底部，别人看着他如同耍杂技一般的操作，问他：“你干嘛呢？”
他绕弄着喜帕垂下来的角，像在玩自己的辫子，有些娇羞地回道：“我戴着不好看吗？
这个画面实在令人有些难以接受，总人纷纷被雷到了，默契的与他分开了点距离，这时，苏律回才发现，这艘船上还有一个船夫，他也带着九幽纱，跟个局外人似的哼着小调，默默划船。
天色已暗，虽有灯光，但行于水面还是有些暗的，不知为什么，他感觉船夫的背影有些熟悉。
苏律回有些疑惑，便向他走过去，搬了个小木凳坐在他旁边。船夫却突然起身，把浆塞到刚才撒糖的人手里，那人哀嚎道：“讨厌！就这么点距离了，你也要斤斤计较！”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但看到旁边的苏律回突然又止住声了，不情不愿开始划船，也不唱歌了，一时间，只剩水流潺潺淌过船桨的声音。苏律回注意到了他的异样，他问：“这船还是接力的？”
“唉，我告诉你你不要告诉别人哦。其实这船是我们伪装的，并不是喜船。”撒糖那人回道，“为什么需要伪装就不能告诉你啦，反正当初租的时候，他，就是他！居然不租自动的！租了个手动的来。你能想象吗？”
撒糖那人说到这个就来气，指着刚才的船夫控诉道：“他又不肯自己划完，又仗着自己...我们只好分工，一人划一段。”
“那我... ...”苏律回指了指自己，撒糖之人飞速说：“你就不需要了，你算他...算我们请你的。”
“噢... ...”苏律回装作有些懵的点点头，就算他们不说，苏律回也猜出来，这一行人就是奔着“于欢”去的，至于为什么来古镇走一遭，又不走寻常路，目前还不得而知。
船夫一言不发，一直背对着苏律回，不管撒糖那人如何诋毁自己都佁然不动，也不回话。撒糖那人越说越气，把船划的左摇右摆的，然后“啪”的一声将船桨一扔，说：“好啦！到了！都给我下船去！”
又一脸和蔼地对苏律回笑道：“天马街到了，我们可以下船啦！”
“...好，谢谢。”苏律回已经习惯了他的变脸速度，只想快速逃离这艘颠簸的小船。在河上晃了许久，双脚突然站在平地上，苏律回居然还有一种飘荡感，导致他前几步路走的不太直。
船夫突然扶住他的手肘，顿了顿，刻意将声音压得很低，经过九幽纱的AI处理后，像是接触不良的机器人发出的声响，他说：“你...晕船？”
这个声音听得苏律回耳朵有些不舒服，他想起了之前班级里有人用指甲刮黑板的声音，但船夫好像也注意到这点，关掉了变声器的“电子修饰”，又用自己的声音“人为加工”说了一遍。
苏律回眼睛一转，走的更不直了，却还是说：“没有。”
船夫将他扶的更近了点，抓的苏律回手臂有点痛。苏律回不乐意了，他刚把手放到船夫手上，想把自己手抽出来，撒糖那人一回头，见两人拉拉扯扯，疑惑地说：“你们在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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