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下班时，林今棠周围几个同事聚在一起讨论等会一起聚餐。
“林导，下班一起唱歌呗，明天周末正好可以通宵玩到天亮。”
林今棠对这种聚会不感兴趣，况且自从大学毕业之后，她很少在工作之外通宵： “你们玩吧，我晚上约了人。”
许总监听到立刻来了兴趣，一脸八卦的凑到她面前：“小林导演，我听他们说，你在外面包养了一个男大学生，真的假的啊？”
林今棠背景在公司一直是个迷。
说她没背景吧，这么多年拍的剧没一个火的，老板还一直把她当心腹，走到哪都带着。
说她有背景，好的项目愣是一个没捞到，拍的全是流水线粗制滥造的网剧。
所以大家对她的身份和私生活都特别好奇。
“你听谁说的？”
“燕子啊，她上次去夜色酒吧，亲眼看见你把那里的一个男模带走了，咱们圈子里这种事情多着呢，你不用藏着掖着。”
黄总监是市场部的总负责人，八面玲珑能言善辩，虽然比林今棠来公司晚，但职位比她还高一级。
她这人最喜欢的就是八卦。
林今棠不紧不慢的将电脑关机，凑近许总监表情认真：“嗯，悄悄告诉你，我不仅包养了男模，其实我和咱们陆总的关系也不一般。”
许总监睁大眼睛不可置信，脱口问出：“你和陆总什么关系？”
林今棠神秘一笑：“你猜？”
这不是她第一次在公司胡言乱语了，这个圈子大都拜高踩低，四处打探每个人的背景，如果是软柿子就捏一把，如果是个硬茬就又是另一幅嘴脸。
她实际是个软柿子，但会把自己包装成硬柿子的样子。
林今棠也不算说谎，她和陆总是校友，大学社团活动时见过几面，这也算是关系不一般吧。
她来公司时，整个公司加上财务人事不到二十人，陆珩是个了证明自己创业开的公司富二代。
因为觉得富二代不会拖欠工资，于是她就来上班了。
在许总监不可置信的表情里，林今棠潇洒拎起包准备下班。
但，转身的瞬间她仿佛看见了鬼。
从来不会出现在在员工区，矜贵的陆总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身后。
林今棠的笑容僵在脸上：“陆……陆总？”
他刚刚应该什么都没听到吧？
下一秒她的美好幻想便被打碎。
只听见陆珩语气淡漠：“林导今天约了人？”
这么早就来了吗？
林今棠故作淡定：“嗯，晚上跟朋友一起吃饭，陆总是需要我加班吗？不是什么重要的聚会，我可以跟朋友说……”
其实，她根本没约人。
拒绝应酬的手段而已。
“不用，既然约了人就早点回去吧。”
陆珩说完便离开，一句质问的话都没有，这样的态度让她更加的心虚。
林今棠干笑一声： “许总监，我实话跟你说，我和陆总之前是校友，朋友聚会上偶尔见过几次。”
“只是校友？”
“对啊，骗你干嘛。”
许总监一脸不相信，还想再问点什么便被同事们风风火火的拉走讨论等会聚餐去哪吃饭。
林今棠无奈叹了一口气，心想今晚她们饭桌上谈笑的主角估计又是自己。
**
三十六层高的CBD大楼，即使12个电梯同时运转，在下班高峰期依旧很拥挤。
林今棠低着头的手紧握着手机站在电梯的最角落里。
手机页面是陆珩的聊天界面，她的脑子嗡嗡作响，胡言乱语到老板头上了，还被当场抓包该怎么解释？
她满眼愁容的编辑消息：陆总，我今天和同事说跟你关系不一般是开玩笑的，已经跟她解释清楚了我们是校友，希望您不要介意。
感觉不够真诚啊？
林今棠准备删掉，但此刻一楼电梯到了，人群像饺子一样涌出电梯磕碰间她不小心点了发送键。
完了！
现在如果撤回的会不会显得更心虚。
不管了。
林今棠摆烂的将手机关上，这么大的老板应该不会这么小心眼。
地下车库的人不少，她刚走到自己车位前，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姐，你出来了。”
林今棠扭头，看见夏雾年穿着一身牛仔外套，衬衫的领口处洗的发白，普通的白色运动鞋以及边角磨起毛边帆布包，正站在他的车前。
这样的夏雾年和KTV里染着蓝色头发，穿着应侍生衣服讨好笑着让她开酒夏雾年仿佛是两个人。
她养了夏雾年快两年了，倒是从未见过这样的他。
“你来这里干什么？”
他的眼神时不时的望向四周，看起来有些紧张：“姐，我想……请你吃个饭，如果你没空的话，下次……也行，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夏雾年转身准备离开，却被她拦住：“上车！”
林今棠每个月给他五万，每个月叫他出来两次，他可从来没有主动联系过自己。
哄笑着聊天的几个人走近。
“唉，那不是小林导演吗？旁边的这位是？”
真是好巧不巧的，她竟然遇见了同部门准备一起吃饭的同事，当然也有爱八卦的许总监。
林今棠按住钥匙将车门锁打开，示意夏雾年：“你先上车。”
男孩没有问为什么，只是点头听话的快速坐上车。
林今棠假笑走上前：“许总监，好巧啊，你们不是去吃饭吗？”
许总监亲昵走上前，眼神一直瞟向车里 “哎呀，小林导演，这车上的那位是谁啊？还亲自接你下班，不会是你的男朋友吧，怎么不给大家介绍介绍？”
“老家来京都玩的弟弟，他人比较害羞，就不介绍给你们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你们慢慢玩。”
林今棠快速结束对话，还没等人反应过来便笑着坐上车，挥手告别，关上车门，启动车子，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
留众人呆愣在原地。
————
车里，桂花的香气沁入鼻息。
每年八月，她都会买一些桂花香包挂在车里。
林今棠开着车，夏雾年坐在副驾驶。
高架桥上，车流不息，霓虹灯交织在一起绚烂的有些晃眼。
夏雾年心不在焉的双手交叠在一起。
手机微信响起，林今棠点开发现陆珩信息了。
只有简单的一个：嗯。
看到回信林今棠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心里直夸陆总果然是个有格局的人。
林今棠扭头看到看着坐在身旁发呆的男孩，温声开口：“去哪？”
夏雾年猛地回神：“我都可以，姐你来定吧。”
车子停在一家俄国餐厅门口。
林今棠是这里的常客，所以一进门就被大堂经理迎上，带到他们常去的位置。
夏雾年将菜单递过去：“姐，你点吧，今天我请客？”
林今棠挑眉：“小雾最近发财了？这么大方？”
夏雾年只是笑笑没有回答。
菜很快上齐，林今棠盛了一碗特色红菜汤递过去：“小雾，这是你最喜欢的，快尝尝。”
“好，谢谢姐。”
林今棠伸手按一下铃铛，穿着浅白色衬衫和深色长裤的服务生走过来。
服务生微微颔首语气恭敬： “您好女士，有什么可以为您服务的？”
“一首小提琴曲，还是原来那个曲子。”
“好的女士，这就为您安排。”
不一会餐厅里便响起了悠扬的琴声。
是《虫儿飞》的曲子。
每次来这里，林今棠都会点这首歌。
夏雾年放下手中的餐具，语气郑重： “姐，我想……跟你说件事情。”
林今棠优雅的切着牛排，神色如常：“要多少？”
被误会的男孩赶紧着急解释： “不是，不是，姐你误会我了，我不是来要钱的，你给我的钱够花了，我姐姐已经转到普通病房，医生说再过一个月就能出院了，我想，我想结束我们的关系，这两年多亏了你，你给我的钱我以后一定还给你，今天来找你就是特意来感谢你的。”
林今棠放下刀叉看着面前的男孩，突然想起他和夏雾年第一次遇见时。
一年前，林今棠受邀参加一场商务宴会。
高雅的乐曲和低俗的财色声混合在一起，酒精充斥着着每一个人的大脑。
林今棠喜欢喝酒，但很讨厌虚假的应酬，她出门躲清静，四处转悠时偶然看见被一群人围着灌酒的夏雾年。
被捏住嘴巴灌酒的男孩声音沙哑，呜咽着声音：“白……总，我真的……喝不下了。”
头发稀疏的男人笑的灿烂：“小雾啊，我在你这买了十万的酒，你不喝不是不给我面子嘛？我听说你姐姐还在医院里等着钱治病呢。”
听到小雾这个名字，林今棠鬼使神差的停在包厢门口。
“白总，您别生气，我喝。”
少年眼眶湿润，眼尾的泪痣在影灯的照耀下更加亮眼。
林今棠不由得心口一疼。
太像了。
小雾得眼睛下面一模一样得位置也有一颗痣。
白总笑着掐了一把细腰：“这才乖嘛。”
面色潮红意识不太清醒的男孩只顾着喝酒，嘴上挂着讨好的笑容：“白总，我喝。”
林今棠靠靠在包厢的门口，拿起手机打电话：“喂，我要举报，夜色酒吧8087号包厢有人聚众□□。”
挂断电话，她朝着包厢里面望了一眼，然后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林今棠不是多管闲事的人，今天实在是个例外。
如果不打这个电话，这个叫小雾的男孩今晚一定会被带走。
第二次相遇依旧是在这家酒吧，是她主动找他的。
他依旧穿着服务生的衣服被客人欺负，她叫来负责人存了十万的酒在他名下。
“这位小姐，真是太感谢您了，这是您的酒，现在要为您开吗？”
林今棠不紧不慢的坐下：“这些酒你能拿多少提成？”
“百分之八。”
林今棠示意经理出去，包厢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林今棠关掉了五彩斑斓晃的眼睛生疼的琉璃灯，随意得坐在沙发上：“你多大了？”
夏雾年局促的站在一旁：“二十一。”
“会唱歌吗？”
“会一点。”
“儿歌呢？”
听到这句话，面前得男孩明显一愣，第一次有客人来这里点儿歌。
“会。”
林今棠点了一首《虫儿飞》然后将话筒递给他。
白炽灯下男孩目光清澈，轻声唱着哄孩子的童谣。
林今棠端起桌上的酒杯，红色的液体在杯中晃动。
一杯又一杯的酒下肚。
唱歌的人一直在唱同一首歌。
林今棠眼神迷离，侧头看向不远处的人，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男孩眼尾那颗漂亮的泪痣。
她似乎有些醉了，靠在沙发上渐渐睡着。
梦里，她听见一个稚嫩的男声。
“姐，你别怕，我唱歌给你听。”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虫儿飞。
你在思念谁。
后来她在酒店醒过来，发现夏雾年在沙发上守了她一个晚上。
他细碎的额发半掩着眉毛，笑容灿烂，带着独属于少年人的热情：“姐，你醒了？昨天你喝醉了，我不知道怎么办，才把你送到酒店里的。”
她当即拿出名片递过去，与名片一同递过去的还有一张银行卡：“我叫林今棠，这是我的名片。”
看到银行卡的夏雾年瞬间面色一变：“林小姐，您这是什么意思。”
“这张卡里面有五十万，我听你们经理说，你有个姐姐生病了，如果你愿意跟我，除了这些之外，我每个月再给你五万。”
“林小姐……你！我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个还给你，我还有事前就不打扰了。”
林今棠并未勉强，她接过银行卡：“名片你留着，改变主意了，随时打电话给我。”
她先他一步转身离开。
她在来之前就调查过夏雾年，他的姐姐患有先天性心脏病，最近有一场手术治疗费正好是五十万。
弟弟愿意为姐姐放弃学业冒着被误解被骚扰的风险在酒吧打工。
就是不知道他愿不愿做出更大的牺牲。
夏雾年妥协的速度比林今棠想象的还要快，他打电话给她时候是一周后的一个下雨天。
夏雾年：“林小姐，你之前说的五十万，还算数吗？”
“当然。”
“五十万我现在就要可以吗？”
“卡号发给我。”
他们就这样成了表面上的金主和情人的关系。
“姐，从去年三月开始，您每个月给我五万，加上一开始给的五十万，一共一百四十五万，这些钱我一定会还您的。”
夏雾年的声音将林今棠从回忆里拉出来。
“不用还我，这是我们之间的协议，是你应得的。”
男孩面色微红语气激动：“不，要还的，虽然您说让我跟着您，但您从来……从来没有让我做，做那种事情，每次都是让我陪您吃饭唱歌，我在心里早就把你当姐姐了，您是个好人，我知道那次我被灌酒，是您报的警。”
夏雾年不知道林今棠为什么一直给自己钱还从不对他做什么。
但这一年多的相处中，他能隐隐感觉到，她似乎在透过他看什么人。
特别是自己的眼睛。
她对他做过最亲密的举动就是伸手摸他眼角的泪痣。
她的爱人，跟他的眼睛应该很像吧。
还有那首歌。
她每次听他唱歌时候，都会望着他走神。
不管怎么样，她都是他的恩人，他会一辈子记住这份恩情。
林今棠拿起手帕擦了擦嘴角：“服务员，买单。”
“姐，说好了，今天我买单。”
夏雾年抢先买了单。
“姐，我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您，之前您告诉我学习从什么时候开始都不晚，让我继续学业，我参加了成人高考录取通知书下来了，我考上了S大。”
夏雾年说着，从破旧的帆布包里拿出崭新的录取通知书。
S大，和祁宴一个学校的。
林今棠看着通知书，心里也为她高兴：“是个好学校，好好努力。”
“嗯，我一定会努力，绝不辜负您的期望。”
**
*
林今棠回到家里时已经晚上十点了。
推开门她发现客厅里的灯还亮着，沙发上躺着一个人。
沙发有些小，祁宴整个人蜷缩在一起，手里还拿着一本营养学菜谱。
看到她回来，祁宴立刻坐起身，手里的书掉在地毯上。
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开心的样子像是等到主人回家的小狗：“今棠姐你回来了，等我五分钟，把这些菜热热就可以吃了。”
林今棠有些尴尬：“不用，我……”
“没关系，很快就好了，我听胡阿姨说，你们公司很忙经常加班到很晚，就算是加班也要注意身体。”
祁宴说着自顾自的走进厨房。
看他忙前忙后的样子，已经在外面吃过了这几个字她忽然有些说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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