吭哧吭哧,一棵棵树木轻轻地晃动,野草被压弯又迅速腾起,谢知意的视野逐渐变得敞亮。
“还好吗?已经走出树林了哦。”谢知意扭过头,看着很快便慢下脚步的克洛伊,伸出的手被克洛伊握住。
“谢谢,再往前面走几步便是贫民区了,只是你要做好防护措施,那里的传染病真的很致命。”克洛伊撇过头,轻声提醒。
谢知意脸上带着笑意,很快从背包里掏出了口罩与外套,随即继续向森林里退了几步。
“感谢提醒,差点就忘了!”
克洛伊不知道谢知意在阴影处做着什么,只是没过一会,就看到她全副武装地走出。
只见谢知意鼻子以下及以上的部位都被遮了个严实,宽大及膝的黑色外套包裹了谢知意的身体,她的脸上戴着布料粗糙的黑色口罩和护目镜,乃至头发上都顶着帽子。远处看去,就像是什么神秘组织的成员一样。
谢知意透过护目镜,看到了克洛伊惊讶的面庞,于是缓缓露出一个笑容。她将戴着手套的手掌张开,递出一面口罩:
“防范之心不可无,你要不要?”
克洛伊现在看向谢知意的眼神已经带上了些畏惧,但还是伸出手,接过了那口罩。
终于,两人还是来到了贫民区,这里并没有谢知意想象的那样肮脏不堪,更像是一个破败的小村落。中间道路很窄,房屋紧挨在一起,墙壁是用原色的砖块堆叠成的,上面的墙纸摇摇欲坠。在靠近建筑之间交接的小道中,会发现些污水和泥沙,其上是悬挂在连接窗户的细绳上的晾晒衣物。一眼看去很繁杂紧凑,但也不是不能接受。
“终于重回故土,就连空气都是熟悉的味道呢。”谢知意环视着四周,尽管克洛伊并不理解她戴着口罩能闻到什么。
谢知意发现,大部分房屋的窗户上都用红漆打上了十字符号,便问克洛伊这是什么意思。
“涂上这符号的房屋,里面住有感染过的人,而打十字符号就是病患为了祈求上帝的眷顾,希望早日康复”
谢知意闻此,心中划过些惊愕与怜悯。两人继续走在街道上。
但是准确来讲,这里没有什么真正意义的街道,只是两侧的房屋之间间隔的水泥地。而越往里走,房屋越少,空留的地方也就越大了。只是,明明是个面积不算小的贫民区,道路上竟然没有一人出面活动。
“大家全都在家里照顾病人或养病吗?”
“对…但其实也没有做什么大的事情,只是些基础的照顾安抚病人。”
“这里的传染病持续了多少天?”
“大概…十天?”
十天?仅仅十天?!就能让一个村落变成这般了无生机的样子吗?!
谢知意瞬间震惊,感觉有些恐怖:“这边难道就没有医治病人的什么场所吗?”谢知意此言一出,自己都觉得离谱,怎料想克洛伊竟点头了。
“有一间类似于卫生室的小诊所。只是那边的病人已经满了,其他病人也只能在家里自疗。”
“那可以帮我指一下那个小诊所的路吗?谢谢。”
克洛伊摇了摇头:“不用,我和你一起去。”
那诊所位于贫民区的东北方,位置很偏僻,但面积意外的大。
“这是曾经的政府组织修建的,那时候的贫民区还不叫贫民区,医生也很专业。只是…物是人非。”
克洛伊眼底染上了悲伤,令她天色的双眸更加空灵。
“会好起来的!大家都是。”谢知意露出一个坚定的笑,回眸看向克洛伊,双手推开了诊所门。
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推开门看到其中情景以后,谢知意的笑容僵在脸上,片刻后,她瞳孔地震。
“你为什么不早说感染之后的人会是这个样子?”
硕大的诊所里,病床就占了四分之三的面积。而每个简陋的病床上,都有一两个形似侏儒的病患。他们的身体都蜷缩在一起,如肉团一般黏在床铺上。在靠近胸口的位置,那里已经没有了皮肤的保护,仅剩一片血红的里肉,在深部甚至有些许类似于脓疱疮的黑棕硬块,正向下淌着黑色的污水。这些病患的肚脐往上都是渐变的灰黑色,脸上更是千疮百孔,皮肤是泡过水般的松弛,生出些层叠着的褶皱。
靠近谢知意的门边,正有一个病患从床上跌下,它胸口上的皮大概已经被血或脓粘在了床单上,不小心的脱离,令皮肉发出了撕裂般的响声。声音很刺耳,联系起这些病患的样貌更是令人感到触目惊心。
这些病患的体型都很小,大概只有九、十岁孩童的身高,它们的肉都牵连在一起,看起来真的很像刚出生婴儿肉嘟嘟的样子。但此刻谢知意能感受到的只有反胃。
谢知意的大脑只是刚刚接收到这样的图像,胃内就已经在翻涌,她强行压下身体和心灵的不适,扭过了头。
“不…不好意思,因为我看习惯了这样的景象,所以忽略了你的感受。”
克洛伊感到了不好意思,伸手扶住了谢知意。
“呵呵…我觉得我如果和这些家伙共处十天,是会为了避免习惯而事先结果自己的。”谢知意说不上来话,只好在心里吐槽。
等到她好不容易平复了情绪,便听到诊所里传出一阵男人的叫喊。
“啊!起开!别碰我的药!”
谢知意回过头,看到一个身披大衣脸上裹的严实的人端着一盆不知道什么东西从里面走来,一边抱怨骂街一边往那些病患已经面目全非的口中倒着那盆浆糊一样的液体。那液体很浓稠,呈现出深绿色,倒出的那一瞬间,立马散发出一股刺鼻的味道。
可怜的病患当然不能完全承受住男人鲁莽的动作,它们一边张大嘴巴,一边放任液体的流出撒在床上。
而男人见此也只是啧了一声,把即便洒在床单上也能聚成一坨的液体粗暴的抓起,往病患嘴里塞。
“赶紧喝啊你这杂种!这药很难调的知不知道!”
“药?”谢知意吃了一惊,他竟然把这不明液体称为药?难道是她太孤陋寡闻了?
这时男人才注意到有外人的到来,他甩了甩沾满药浆的手套,有些烦躁的回头,但在看到来者的脸后,又瞬间变成了惊喜:
“我的天!这是克洛伊小姐吗?贫民区有名的白花美人,果然百闻不如一见啊!”即便看不出头套下的男人表情,谢知意也能感受到男人黏在克洛伊身上猥琐眼神。
男人随意把那盆自称药的东西搁置在病床上,放任病患费力凑头去够。伴随着那疯狂到令人不适的话语,他快步向克洛伊靠近。
“您长的真是相当美丽啊!简直是天使一般的面庞,仅仅是能与您共处一室,我就——!”
只是他刚刚到了门前,就被谢知意挡下了。当看到谢知意全身黑的服装,男人瞬间呆在原地。
谢知意压低声音,语气严肃:
“停步,我是政府派来的医生,奉命来这里帮忙,请你配合工作,不要轻举妄动。”
仅仅是一句话,就把这如狼似虎的男人威慑住了。男人方才的气势荡然无存,老实地退到一边,给两人让路。
“抱…抱歉。”
谢知意轻嗤一声,果然是典型的欺软怕硬。
这时,谢知意的衣角被拉住,她回头,看到克洛伊充斥着不明情绪的美丽眼睛。
“谢谢…”
谢知意恍了恍神,脸一红连忙摆手说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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