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家中的人看 桑中的眼神都变了样,带她长大的老婆婆还抓着她的手红着眼圈依依不舍的大哭了一场。
尤其是许家那几位,见了她就鞠躬大喊一声“少夫人!”
桑中待不下去了,偏偏母亲还要留许云舟在胡府几日,许云舟在胡府备受宠爱,越发得寸进尺,来烦她的次数越来越多。
甘棠最近忙的不可开交,清点嫁妆的任务留给了她,光是金银珠宝就有好几箱,更别说上等的药材和金丝蚕蛹织的被褥、陶瓷家居这些。
尤其是桑中偷偷养的小玩意儿,她也是一定要带走的。
桑中在府中郁闷的要死,没日没夜听父亲对家族产业的嘱咐和母亲不放心的唠叨,再不出去透透气,她真的要疯了。
她有离家出走和搞失踪的前科,临近大婚之日,或是父亲担心她临时反悔,让管家排了许多人守住大门,出阁之前不让她迈出一步。
桑中哪会走寻常路,有众多出走经验的她,找了个矮墙,这里是乐安养蛇的院子,养的蛇大多有毒且性格凶猛,除了乐安不会有人来。
夜间,她趁下人们不注意,留了封书信给甘棠,自己收拾好行李,偷偷溜进了养蛇场。
四周极其安静,她把行李打了几个死结,用力一甩,飞过矮墙结实的落在外面草坪上。
接下来她迈上一只脚,用力一蹬,爬上了墙。
很好,一切顺利。
“谁!”
一位夜间巡逻的男子听到了动静,大喊一声。
桑中心道不好,此次出逃她是乔装打扮过的,身上穿的是甘棠的旧衣服,头上绑了一对双螺髻,乍一看还真认不出来。
千万别被认成贼人抓到父亲面前!否则她真的说不清了。
乐安的养蛇场没有人敢私自进来,桑中祈祷那人赶紧走,千万不要发现她。
谁知今夜来巡逻的,偏偏是个不怕死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那人直接提着灯笼闯了进来。
桑中本想一跃而起赶紧溜走的,可那人进了养蛇场,被毒蛇咬上了怎么办?
这么格尽职守的下人死了怪可惜的。
她灵机一动,不如表明身份,说自己突击检查下人是否格尽职守,顺便表扬一下他的敬业精神,反正行李已经扔出去了,他空口白凭没有自己出逃的证据。
好,就这样办!
桑中半个身体挂在墙上,还在思索着脱身的法子,那人已经走到桑中身下,提起手中的灯笼向上照。
“姐姐?”寒苏脸上掠过一抹惊讶,随后像是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心里乐开了花,“姐姐!您在这里作甚?”
“嘘!”
桑中尴尬的调整姿势,没料到逮住她的人,是自己院里的,“小点声!把其他人引来怎么办!”
寒苏立刻绷紧嘴巴,摇头晃脑的笑。
“你怎么在这?今日是你巡逻吗?”桑中压低声音问。
寒苏难为情的挠挠脑袋,“我近几日失眠,总梦起小时候的事儿,心情不好所以出来巡逻走走,然后发现小姐院子里跑出一个人,鬼鬼祟祟的,我还以为是贼人,一路尾随到这里,谁知好巧不巧碰到了姐姐。”
“……”桑中哀怨一声,自己天衣无缝出走局,原来一出卧房就被这小子逮住了。
“今日之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千万别让第三者知晓,你乖乖回去睡觉,我先溜了!”
桑中正要走,却被寒苏叫住:“姐姐是要逃婚吗?”
“逃什么婚!我这是出去逍遥几日,等到成婚之时就会回来了,并且我留了书信给甘棠,她会帮我打掩护的,有人找我,你就配合甘棠说我在山里逮虫去了,不会有人怀疑的。”
寒苏纵身一跃,跟着桑中翻了墙,两人平稳落地,桑中太阳穴直跳,指着他的鼻尖不解道:“你出来作甚?”
“我不能让姐姐一人流落在外,我要跟你一起走!”
说罢,寒苏拾起脚边的行李,紧紧抱在怀里不撒手。
桑中无奈扶额,这家伙怎么这么倔,看在行李在他手里的份上,点头允了,“先说好,我可没带多余的盘缠!”
她原本计划是前往附近的一个山头游玩两日,散散心。
现在身边却多了个男子,出行不方便了许多。
寒苏跟着紧,生怕桑中一溜烟儿消失掉,桑中快步走在前面,少年一声不吭也加快了步伐,一直保持两步的距离。
甩也甩不掉,总不能带着他去深山老林住两日。桑中可以地为床,以天为被,凑合凑合,饿了钓两条鱼,打只山鸡,逍遥自在极了。
可多了一个男子,她既要保持自己在寒苏心目中的高贵形象,还要照顾这个男人的感受,淮都最富胡府的堂堂二小姐带自己风干露宿,还不知他要怎么看待自己。
桑中咬咬牙,转头带他去了淮都条件最好的客栈。
她从腰间取下胖鼓鼓的荷包,当着寒苏的面,往前台上霸气一甩,“老掌柜,要两间最好的上房,再送两桶热水。”
老板是个白胡子小老头,他推了推鼻梁上的圆形老花眼镜,瞅了瞅一身丫鬟打扮的女子,和站在她身后一声不吭的英俊男子,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啧,现在的小姑娘找情郎可不能只看脸,还要看他舍不舍得给你花钱。”
桑中:“……”
寒苏:“……”
两人拿了钥匙,一同上了二楼,寒苏像一条尾巴一样跟着她。
“你的房间在我隔壁,还跟着我做甚。”
寒苏眉目低垂,神色有些犹豫不决。
还是闷葫芦的性子,他不说,桑中也能猜得到,“你放心,我不会逃的,大不了你在我门前拴枚铃铛,一推门你就能听得到。”
桑中推开客房雕花木门,先是闻到一股淡淡的梅花香,映入眼帘的铺着红色纱帐的圆形木桌,茶几上一盏青花瓷壶一排矮脚瓷杯,旁边青玉花瓶插着梅花绿叶点缀,屏风内是一座红木床榻,红色床帐轻垂,香炉青烟袅袅,不愧是淮都最好的客栈。
她推开窗,冷风吹进屋内,深吸一口气,好舒服。
已是子时了,街道里还是人来人往,挂满各色的纸灯,如繁星点点。
桑中回想起,她这一路看到了不少的花灯,树上、墙上、家家户户房檐上都挂着一盏花灯。
是中原人的花灯节到了。
她对中原人的节日不怎么感兴趣,每当淮都老百姓们热闹的过节,胡府的蛊师族幸存者们都会陷入一片诡异的气氛中。
原本属于他们自己的节日早被父亲禁止,为防止被溱氏发现他们的身份,那些蛊师族传统节日早就被遗忘在时间长河之中。
她自然是痛恨溱氏,然而隔壁房间的少年她却恨不起来。
他清澈如一块冰,一眼就能看到底,至于他为何流落于万宝庄人贩子手里,恐怕是另有隐情。
桑中一开始救下他,一是见他可怜,二是怀疑这一切是溱氏设置的圈套,一个漂亮的少年出现在她为兄长治蛊毒的路上,以他为饵引她上钩。
接触这几日,她几乎打消了寒苏是溱氏奸细这一事,不过真得让他完完全全的融入蛊师族,还需抽时间仔细盘问一下他的过去。
这次出行恰巧遇上花灯节,是个不错的时机。
从前,每当花灯节她都会宅在府中,从不关心外面的纷纷扰扰,那些嬉戏打闹都不如自己的小宝贝的配种接生有意思,不过她的弟弟乐安倒是喜欢这些中原人的节日,在外边一待就是几个时辰,还会给她带些中原的特色美食和小玩意儿。
小厮抬来了两桶热水,桑中舒舒服服的泡了一个热水澡,睡了一个饱觉,第二日巳时才醒。
她翻了个身,头埋在枕头里,过了半晌才迷迷糊糊的摸索起身,用清水洗漱,选了件简单款式的蓝色棉服,她慵懒的打了个呵欠,舒展腰肢。
不知寒苏有没有把饭菜准备好。
她推开门,刚要迈出去,眼底闪过一丝银光,她瞬间清醒,动作一顿,迈出去的那只脚定格在半空。
她小心翼翼收回脚,俯下身,发现自己门前绑着一条银丝,不仔细端详,就如同隐身一般。
桑中顺着银丝捋到尽头,竟然挂着一枚小铃铛。
果然是那个傻小子干的,他是多怕自己跑掉。
桑中扯下铃铛,推开隔壁的房门,一眼看到了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的少年。
不会断气了吧!
桑中挤出一身冷汗,快步向前,这么大的客栈不会是家杀人夺财的黑店?她正要探上少年的鼻息,谁知这时,少年慢悠悠的抬起头。
“姐姐,您终于起来了,饭菜小厮拿去加热了好几遍,我都快饿死了。”
桑中:“……”
傍晚,桑中拉着少年去了淮都最繁华的一条街,今夜百姓会集聚在这条街上,小商贩已经推着小车开始出摊,桑中停在一排首饰前,挑了个红石榴宝石耳坠,送给甘棠正合适。
“姐姐?”寒苏道:“能给我买盏河灯吗?”
“当然可以。”机会来了。
桑中买下两盏红鲤鱼河灯,两人来到河边,俯下身子,桑中递给他一支笔。
“我记得你会写字?”
“嗯,小时候学的。”
寒苏低头在字条上认真写下一行字来:永远待在桑中身边。
“字很不错,谁教你的?”
“教书的先生,不记得叫什么了。”他把放入字条的鲤鱼灯推入河中,望着熠熠闪烁的灯光离他越来越远,直到与其他河灯连成一片,变成一片星海,再分不清哪盏是他的。
“家中肯请先生,你的父母定对你疼爱有加,说不定你是走丢了,你的父母还在寻你呢。”
“如果真如姐姐所言,他们还在世上就好了。”
寒苏垂下头闷闷不乐,半晌,才道:“我快不记得他们的长相了,只记得,小时候发生了一场战争,死了好多人,我与家人走散,从此再也没见过他们。”
“那你是怎么到了人贩子手里的?”
说起这个,寒苏倒是不好意思了,“原本只是在大街上乞讨,有一天一个漂亮的姨姨给了我好多好吃的,说话也温柔,我就跟她走了,她把我带到一座很漂亮的楼里,还给我洗干净换上好看的衣服,我以为是自己遇到了活菩萨,谁知是被带到青楼成了小倌儿。”
“噗嗤。”桑中没忍住,轻咳一声,“你的经历真是丰富多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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