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大学。
这个对于很多学生很普通的人生经历摆在祝译面前,不知何时会再犯的病变成了一把摇摇欲坠的刀,悬在所有人的心头。
他不是没做过手术,父亲母亲为了他从在各个大城市奔波,去过不少大医院,心脏又不是可以频繁做手术的地方,他做过的几次手术医生都说效果不错。
正当所有人都松一口气时,死神又会卷土重来。
无尽的疼痛在日复一日中折磨着祝译。
查不清诊不断,他不能大吵大闹,不能大哭大笑,不能做剧烈的情绪起伏,所有对于心脏有压力的行为他都不能做。
爷爷是老病人,他就是小病人。
在疗养院的草坪上初遇戚司思时,他也未曾想过自己会在疗养院住那么久。
尤其是假期,比起在家给保姆带,山上空气好,疗养院的医生护士负责,有什么事就能直接解决。祝译的爸爸妈妈不约而同将选择了后者。
那时候爷爷和他还不是一个病房,戚司思胆子也没那么大。
他不敢翻窗户进来,只好趴在窗台边,一头毛茸茸的脑袋瓜对着祝译。
“你为什么要躺着呀,不能出来和我玩吗?”戚司思小声问。
不怪他要小声,只是这病房也太安静了。
除了他和祝译,根本找不到第二个活人。
彼时的祝译刚做完一场小手术,躺在床上连呼吸都虚弱。
胸腔微弱的起伏,呼出一口口浊重的气,脑袋一偏看向戚司思,摇摇头:“不能哦。”
声音太小,其实戚司思根本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只知道祝译拒绝了他。
-
所以现在呢,现在还要拒绝吗?
祝译没有第一时间给回复。
读大学。
身体健康地去读大学。
和戚司思一个城市去读大学。
每一条对他都是天方夜谭的存在。
“我?”祝译打趣自己,“靠模拟四百分和你一个学校吗?”
不能释然的真心隐藏在自嘲的话语中,未尽之言太多太复杂,他总不好全部都宣泄于口。
“又不是明天就高考!”戚司思拍拍祝译的肩,提出一个自己都惊讶的想法,“要不我教你吧?”
“啊?”
此话一出,祝译是着着实实被惊讶到了。
戚司思、教他?
这个蝉联年级多次第一的人说要教他?
“……别开玩笑了。”祝译闷声回。
“玩笑?什么玩笑?”戚司思把书一丢,“怎么,你是不信我的教学水平吗?”
他怎么敢质疑年级第一。
祝译不说话,头往下垂着,眉眼间皆是倦色。
“好不好嘛?”戚司思坐得愈发近,双手抱住祝译的胳膊,不自觉地左右晃晃。
祝译不敢说不好,他向来不会拒绝戚司思的请求。
可他也不敢说好。
“怎么不说话?”
十七岁的戚司思还穿着一身校服,他本来就白,蓝色居然显得他更白,他侧着身子,眼睛瞪得大大的,满心期待着祝译的回应。
“……我去洗澡。”
祝译头一次忽略了戚司思的问题,他起身,手忙脚乱地进浴室。
水声哗哗,祝译在洗澡,戚司思心烦意乱地对答案。
对对错对对错错错,真是前所未有的错误率。
他笑一声,红笔毫不留情地划过纸张,鲜红色的笔印用力,像划开一道道真心。
祝译擦着头发,给戚司思递来睡衣,未干的水痕浸润布料。
戚司思接过,连话都不想和他讲。
-
直到躺在一张床上,戚司思又一次对两人的距离有了实感。
近,实在是太近。
他们躺在一张床上,戚司思才意识到原来呼吸声可以那么轻,也可以那么重。
他跟着祝译的呼出气,吸进气,在阒然无声的夜色里,重叠的节奏拉近着两个人的心。
那时候的祝译还没有买小夜灯,于是房间里就全是黑,窗外盈盈的月光从百叶窗外穿过来,是长方形,是正方形,落在祝译和戚司思的脸上都变成了一片雾,薄薄的,轻轻的。
戚司思偏头看向他。
祝译只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他上手,短短的头发刺挠着自己的掌心。
“我没什么别的意思。”
戚司思轻声说。
一句话就够了。
祝译没说话,侧着的脑袋点了点,示意他知道。
他当然知道戚司思是什么意思。
“睡吧。”戚司思把被子往上提了提。
“睡。”祝译这会儿翻了身,棕色的眼睛里盛着难言的情绪,在月光和夜色下发酵,融成了一汪水,一汪见不到底的深潭。
戚司思不敢看,些微一瞟已足以让他沉溺。
-
等戚司思睡醒时,祝译连早饭都已经准备好了。
虽然都是外面买的,但看着满满一大桌子,戚司思扶着门槛的手都震惊了。
“不用买这么多吧!”戚司思刷着牙,牙刷太新,刺得口腔挠挠的。
“这不是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多买点好给你挑。”早就收拾好的祝译坐在桌子边,眼镜都反光,朝戚司思看过去别提多亮。
戚司思一睨:“真不知道假不知道?”
还装。
“好吧。”祝译耸耸肩,抬手比了个投降的手势。
如果说连祝译都不知道戚司思喜欢吃什么的话,那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了解戚司思的人了。
吃饭重口味,喜欢偏油偏辣的。
——这是因为福利院饭菜都很清淡,所以戚司思格外喜欢吃辣椒。
吃零食偏甜,可以说是重度嗜甜。
——理由同上。
除此之外,祝译还能说出很多细节方面,比如喜欢吃牛鱼肉大于喜欢吃猪肉,喜欢芒果荔枝但是不喜欢榴莲,能吃葱姜蒜,不喜欢吃肥肉……
许多小小的小点组成了鲜活的戚司思,一个在他面前言笑晏晏的戚司思。
洗完脸刷完牙,戚司思和大爷似的坐在椅子上,心安理得地享受着祝译的服务。
牛肉馅饼是要摆出来的,粥是要晾凉直接入口的,筷子和勺子都放在触手可及的位置,戚司思一个眼神过去,祝译就知道自己要干什么。
戚司思翘着脚,心下也觉得不可思议。
祝译一个大少爷,以前除了上学就是躺病床,怎么比自己这个福利院出来的还会照顾人。
还好祝译只对他这样,不然真不知道要迷死人。
他的感慨并非空穴来风。
祝译的帅早就在全校传开了,像戚司思这种又帅成绩又好的,还能被当成高岭之花不敢靠近,看见祝译这个成绩不好的,那小心思可就铺天盖地来了。
毕竟成绩差得也不会再差到哪去了,这样的话谈个恋爱怎么了!
奈何祝译本人实在高冷,在校园论坛“论谁被表白最不爱搭理人”排行榜上,祝译两个大字高居不下。
久而久之就被传成了长得帅有什么用,成绩那么差,拽什么拽。
其实也没什么,无非就是在路上听见女孩子男孩子表白都会装没听见,情书就没打开看过,只要不是戚司思给的东西全部都会被丢进垃圾桶。
脸皮薄的被祝译拒绝一次也就算了,偏偏还有脸皮厚不怕被拒绝的,对着祝译那张脸就是冲锋陷阵。
结局当然是被拒绝得更惨了。
短短一个月风评大变样,戚司思把前因后果都搞清楚后,差点没对着祝译笑出来。
“……有那么好笑吗?”祝译看着戚司思止不住耸动的肩。
“超级好不好。”戚司思忍不住了,笑得前仆后仰,“不过你真的好拽就是了。”
“还不是和你学的。”祝译幽幽说。
既然不能给别人希望,那不如一开始就是失望。
-
祝译虽然还想留戚司思在自己家,但戚司思回去的心按捺不住,吃过早饭不久就和祝译告了别,一个人先坐公交又转公交,兜兜转转才回到山脚下。
叙城的公交司机向来开得猛,戚司思胃里又装着早饭,祝译简直和养猪一样,恨不得把他喜欢吃的一次性都放桌子上了。
沉甸甸的胃袋晃荡着五脏六腑,临下车时只觉得头晕眼花。
好不容易又爬了一大截山路上去,大大的福利院门出现的时候,戚司思还以为看见了天堂。
回到福利院不代表休息,作为这一批里最大的孩子,戚司思从小都是被爷爷奶奶说最懂事的。
会默默打扫房间的卫生,会比自己小的孩子,还会去厨房帮忙打下手。
院里的每个小孩都认识他,总是会嘴甜声软的喊一声“思思哥哥”。
今天也不例外,戚司思迎着阵阵招呼走进去,在娱乐区看见了自己同宿舍的小孩。
“童童。”戚司思喊一声。
“诶。”童童跑过来,戚司思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根棒棒糖,“偷偷吃。”
童童眼睛都放光,福利院其实不缺这些小糖果,但这可是思思给的,必须不一般,其他人都没有呢。
两三下拆了包装袋,童童含着糖,含糊不清地对着戚司思说:“思思哥哥你昨天怎么没回来啊?”
“昨天就是不想回来啊,怎么办,难道你想我啊。”戚司思逗小孩。
“不是啊。”童童说反话,“昨天刚好有有钱的叔叔来认领小孩。”
“噢。”戚司思长叹一声。
“你怎么一点都不可惜呀!”童童可惜道,“说不定被领养走的就是你啦。”
“童啊,你思思哥哥是十七岁,不是七岁,领我回去干什么,当成私生子继承家产啊?”戚司思打趣。
童童心里那个恨啊,思思哥哥怎么好的人,为什么那些领养的叔叔阿姨都不选择他!
最近老忙忘记!我一直在哭![爆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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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第 4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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