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延摸摸李生的脸，他总觉得李生长得太好看了，好看的不像他们这个村子能养出来的，五官立体，眉毛又密又浓，鼻梁挺拔，唇红齿白，尤其是那双眼睛，居然是棕色的，被阳光一照就跟玻璃似的隐掉一层，只看得到里面的瞳孔，让小延想到小时候玩得弹珠。
即使现在的李生看上去很苍白，但还是很好看。小延甚至能在他白皙的胳膊下看见蓝色的、紫色的血管。
“哥哥，你要不要休息一下。”小延乖乖的问道。
李生忍着嗓子眼儿的一点儿痒意，蹲下来抱起小延，起来的时候好像拉到了筋，疼得他直皱眉。
“去见见你爹吧。”他又重复了一遍，小延感觉李生好像比自己还关心这个素未谋面的爹，但他没有讲出来，而是乖巧的点头。
穿过一段极富雅韵的走廊，面前出现了一片宏伟的厅堂，红油漆涂抹的柱子撑起的屋顶边缘被精心雕刻上了繁琐的花纹，一看就只有大户人家才用得起，小延刚才就在怀疑，自己的爹真能在这种地方住下来？太瞧得起人了吧。
堂内整整齐齐摆了三张紫檀木做的桌子，一张正对门，其余分立两侧，后边儿配了三把同材质的椅子，给打磨的油亮光滑，进了小延眼里就是沉甸甸的银子。主位上是个熟人，正是昨天帮了把小延又揩油了李生的刘爷，昨儿场面太乱小延没太看清他的模样，今天就仔仔细细盯了会儿，的确是又妖又媚，一双丹凤眼勾人的很，似笑非笑的神情里充满了玩味，还有瞧不起所有人的傲慢。这长相拿去做个头牌应该是妥妥的。不过看他这个架势好像也不用，毕竟是做了主位的男人？
他右边那张桌上的老头就长得不那么上台面了，小延转过头去主打一个眼不见心不烦，这一转就瞧见了另一个老头，还没等他挑刺儿，刘钰就率先出了声。
他拾起烟斗，用它指了指左边桌上的人：“小孩，这是你爹，盘踞西河大名鼎鼎的贾老板，怎么样多年不见很想念吧。”
小延一怔，随即望过去，这人是他爹？质地精良的深色袍子，一小撮灰黑的胡子，头顶光光的，戴了一顶瓜皮帽遮起来，很有“老爷”的做派，分明和外出务工的贫苦农民八竿子打不着边，可他那张脸分明与记忆里的别无二致，小延几乎是立马就想到了原因，一个穷人发了家，摇身一变成了老爷，看这傲慢的神情，恐怕成为贾老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现在估计连新的太太和少爷小姐都有了。
小延没讲话，他在心里悄悄盘算起来，他是不会对任何外人抱有希望的，他爹既然看起来这么有来头却不愿意把他们母子二人接来，应该是在着手落实“抛妻弃子”了，这下叫他到城里恐怕是不愿意让亲身骨肉流落在外，难怪刚才李生的脸色那么难看，应当已经想到这一层了。
贾老板是一点不客气，他向刘爷拱拱手，笑道：“刘爷这次真是帮了我大忙了，像您这样才高行厚的那真是不多见了，小人以茶代酒在这里谢过了。”说着便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几个人就这么看着他拍马屁，两个笑着附和道好，两个冷眼嗤笑，怎么看怎么觉着怪异。
李生和刘钰离得不远，他从善如流的把李生拉到自己身边，李生肉眼可见的颤抖了一下，两边的老头看见不由得相视一笑。小延看着两人如此亲密，忽然想起昨天黄牙说的一番话，脑子里浮现了一个不好的猜测，李生和刘钰不会……
这么一想，小延是彻底绷不住了，他一把抓住刘钰和李生贴合的手，满眼不可置信的望向李生：“哥，你们——”
刘钰则轻轻拨开了，语气里暗含警告：“小孩不要多管大人的事哦，你哥哥和我可是一见如故，昨天还和我彻夜长谈了呢。”
小延感觉自己身上的血都凉了，脑子嗡嗡的响，像钻进了千百只蚂蚁，他转头瞪大了眼睛看着李生，李生避开他的眼神，痛苦的闭了闭眼。
“你们，你们……”
“儿子，到我这里来，爹要好好看看你。”
小延听见这个谄媚的声音好像找到了发泄点，他抓起桌上的茶壶就要向贾老板挥去，刘钰眼疾手快踹了小延一脚，小延面朝地摔了下去，茶壶也摔了个粉碎，天青色的碎片散落一地，可惜了这壶好茶。
“你，你个逆子，居然想弑父，果然是乡下来的乡巴佬，来人把他给我拖下去，让我好好重新管教管教。”贾老板气得是怒发冲冠，疏头发都翘起来好几根，指着小延就是一阵破口大骂。
“我呸，你个老不死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几个姨娘给我娘寄了几封嘲讽的信，你个见钱眼开负心薄幸的东西，跟你的那几个姘头一起滚回你的□□窝去吧。”
贾老板气得到处找棍子，扬言要弄死这个白眼狼，小延则是到处捣乱，被人钳住了还要用两条腿四处使坏，踢了另一个老头的桌子，霎时果蔬茶点泼了一地，乒呤乓啷声不绝于耳，还险些滑了刘爷的衣服，直搅得厅堂内骂声一片。
待到小延东踢西踹累的缓不过来，这才安静下来。
“小子，别在捣乱了，叫你来是认父的，不是折我的寿的，快别折腾了。”刘钰颇为好脾气的劝到，手下却狠狠用力按住了想冲上去的李生，他在李生耳边轻轻说：“他要长大，你也不能总护着他不是，早晚有这么一遭。”李生无奈的点头。
“也不怪你，刚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总归是不安心的，贾老板你也别气着了，小孩子闹脾气，肯定是说着玩的。”
好一个说着玩，这小子差点儿一瓶子下去给自己开瓢了，还闹脾气，一闹一个血溅当场，贾老板在心里苦笑，面上还要谢过刘钰，“您说的是。”
小延还在大口喘气，他依然不愿意相信这荒唐的乱七八糟的东西，“你放开我哥，你个老色批。”
刘钰见自己也被骂了，很无辜的将李生搂得更紧了，“小孩子懂什么，我和你哥是一见钟情，缘分太深了，上天借着这个机会要我们在一起，你别捣乱。”
“放屁，哪家正常男人互相一见钟情，互相搂那么紧，你分明就是，就是……”剩下来的话小延也没脸说，还有为什么今天醒来的时候李生不和他睡了，为什么李生脸色那么差，一口一个小孩子，真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吗，这分明就是，就是断袖啊。太恶心，有伤风化。
一定是这个男的，一定是他才让李哥误入歧途的，小延想着仇视的瞪了刘钰一眼。
刘钰听完笑得前仰后合，“就是什么，快说啊，你能和你哥亲亲抱抱，别人就不行，也太无赖了。你想说的词是断袖吧，我就是怎么滴了吧，你能把我怎么样。”
小延被刘钰的不要脸震惊了，断袖还有脸说出来，他大叫：“我和我哥是兄弟，凭什么不能抱，再说了我还小呢，倒是你断袖还不要脸的说出来，恶心死了。”
闻言，刘钰变了脸色，先前的放荡不羁一下变成了狂风暴雨：“哼，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是什么人还轮不到你来评判，给我把他拖下去关起来，打碎我这么多东西，不陪完你就等着也被男人上吧，干脆恶心死你，看看你到哪一步真的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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