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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前言·与人

蒂尔是一只猫,一只可以化身成人的猫。因为年龄尚小,法力不够,蒂尔每次化身成人都会有些小小的不足——猫耳猫尾没办法完全消失,露在外面十分显眼。

不过这并不影响他在人类世界的生存,因为蒂尔有一个十分爱他的的母亲,他是她的产物,他们血浓于水,心意相连。

母亲的法力要比蒂尔高深的多,她能得心应手地化形,已经在人类世界从容地生活许多年了。

从小母亲就告诉蒂尔,只有在家里才能随心所欲地露出人形,而出门在外要谨慎些,只能以真身示人——蒂尔化形还不熟练,被他人看到会当成怪胎的。

可蒂尔向往人类,羡慕那些人类小孩能光明正大地牵着母亲的手,能兴奋地嚷着想要这个想玩那个。

蒂尔问母亲为什么有猫耳猫尾会被当成怪胎,母亲耐心地告诉蒂尔,因为普通人不会长猫尾和猫耳,和大家不一样,就可能被当成怪胎。

蒂尔年纪还小,虽然还不是很理解母亲的话,但也认认真真地记在了心里,每次出门都乖乖化出原形,让母亲抱在怀里,而日子也就这样一天天平淡地过着。

伊娥这几天工作格外繁忙,公司看中了她的工作能力,打算历练她一番后给她升职,于是便给伊娥安排了为期四天的出差。

尽管蒂尔乖得不得了,平常她外出工作就在家乖乖等待,从不乱跑,但伊娥到底是不放心把她的产物撂在家里四天,再三考虑后,伊娥最终决定带蒂尔一同外出。

耐心地跟蒂尔说明了情况后,伊娥便收拾好了行李,准备带蒂尔出发。

蒂尔从没有出过远门,所以这次跟着母亲出差便又紧张又激动,认真地听母亲讲完要注意的事情后,蒂尔一脸期待又小心翼翼地扯了扯母亲的衣角:“妈妈,我这次可以不变成原形吗?”

伊娥无奈地揉了揉蒂尔毛茸茸的脑袋,又轻轻一揪十分嚣张地暴露在外的猫耳朵:“想什么呢?你太小了,连隐藏猫耳的法力都不够,妈妈去买了猫包,这次出差你可以待在里面。”

蒂尔有些失望,连一向有精神地竖立着的猫耳都耷拉了下来:“好吧……”

伊娥拎出了猫包,蹲下身来把它打开:“好了,蒂尔进来吧,我们要出发了。”

很快一只银白色的漂亮小猫出现在面前,虽然蒂尔没有实现用人形出门的心愿,但能跟着母亲出远门,他就已经非常开心。

小猫急切地钻进了被布置得舒适温暖的猫包,透过里面的小窗新奇地往外看着。

将一切安排妥当,伊娥拉上行李箱,小心翼翼地怀抱着猫包踏上了出差的路程。

办理各种车票与酒店安排的流程复杂极了,光是弄这些伊娥就费了大半天功夫。蒂尔原本还兴致勃勃地往窗外看,直到硬生生对着一个窗口发了几十分钟呆,快把里面工作人员的脸看出花来,他才实在无聊地睡着了。

好不容易才上了火车,再看天色已是凌晨。

连续几天的加班已经令伊娥疲惫不堪,上了床铺,她最后安心地看了一眼一旁猫包里香甜地睡着的蒂尔,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凌晨两点的火车车厢昏暗却不太寂静,只厕所处点星两盏灯隐隐地放着几缕昏黄的光,而走在车厢过道里,各种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和火车运作的吱呀声交杂在一起,像是有人一直在窃窃私语,声音嘈杂却不是特别吵闹,这时,几人小声说话的声音就不显得格外突兀了。

“头儿,咱拿完东西就直接下车吗?”一个穿着大衣、带着兜帽的男人手插着兜,漫不经心地在过道上走着,偶尔看到一旁熟睡乘客的值钱财物,就随意地伸出手拿放了兜里。

“这不废话。”另一个扮相与他相似的男人嗤笑了一声,示意他继续往前走,两个偷东西偷得光明正大毫不心虚的盗贼一前一后在车厢里踱着步,所过之处总有零星的行李消失不见。

很快他们便到了伊娥所在的车厢。

盗贼头子迅速地将房间扫视了一遍,一挑眉:“唔,老二,我们好像能收工了。”

蒂尔是在一阵颠簸中被晃醒的,睁开眼往猫包外看,果然看到了外面的景物飞速后退,而猫包外好像没有蒂尔熟悉的气息。

蒂尔试探性叫了两声妈妈,可外面没有传来任何回应。

倒是有两个男人的交谈声传到了蒂尔耳中。

“头儿,我好像听到猫叫声了,你说是不是这里面的猫醒了啊?”

“应该是的,我在骑车,老二你瞅一眼。”

紧接着猫包便被翻了过来,一张放大的陌生的脸映入蒂尔眼中,那脸的主人仔细地打量着蒂尔,像是在看什么可交易的货物,而事实也正是如此:“头儿,果然醒了,这小猫挺精神的,毛色这么漂亮,一定能卖出个好价钱。”

蒂尔听得云里雾里,蒙圈地思考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自己是被这两人偷离了妈妈身边——他们还想把自己卖了换钱。

一阵巨大的恐慌一下笼在了蒂尔心头,扒拉猫包的拉链,一边焦急地喊着,一心想要从猫包中出去,回到妈妈身边。

可能两人早已将拉链锁住,蒂尔又怎么可能弄得开?

倒是老二新奇地与他头儿分享:“这猫认生呢,估计是想出去,叫得这么急。”

“不用管它,咱回去再说。”头儿全神贯注地驾驶着摩托。

于是这摩托便载着两人一猫以及一整箱的赃物,疾速往二人的据点飞驰而去。

“啊,终于回来了。”老二踏进出租屋,把猫包随意地放在了沙发上,再重重地伸了个懒腰。

头儿把两人顺来的东西一股脑倒在了茶几,边整理边说:“这一把应该够我们吃一个月了,当然,大头还是那只猫,它这一路一直在叫,现在都没消停,性子应该挺烈,还是早点卖出去为好。”

“头儿放心,我明儿就找人把这些东西都出手了,忙活了一晚,困得要命,咱先休息会儿吧。”说完老二就一头扎进了沙发,双眼一闭,伴着猫叫声便安心地睡了。

头儿无奈地扶了扶额,只能认命地继续整理着赃物,好不容易清点完毕,他又看了一眼一旁还在叫着的猫。

蒂尔已经哭喊了一个多小时了,他一直牢记着母亲说的不能在外人面前变成人形,也不敢用人类的语言让他们放自己走,起先是急得一直叫,后面又在巨大的慌乱之下直接哭了出来,蒂尔太小了,又从未离开过妈妈身边,第一次外出就被小偷拐走——蒂尔从前对人类美好的幻想被全盘推翻,小猫现在只希望着两人能大发善心放他回去。

头儿透过猫包的小窗往里看,银白小猫已经蜷成了一团,一阵阵地小声呜咽着,他嘀咕了一声,惊奇道:“猫怎么还会流泪……还是放出来喂点吃的吧,别给饿死了。”说着他就解开了猫包的锁,接着去冰箱取了些剩饭过来用碗装着。

头儿把拉链拉开,正准备把猫捞出来放碗旁边,就见猫飞速地钻了出来,在客厅里焦急地转了两圈,好像在观察这里的环境,很快就找到屋门扒了上去,一边挠着门一边叫唤着。

头儿愣了一下,随即就想到,算了,任它也出不去,就让它挠着吧。

又撑了这么久没睡觉,他也属实困了。

于是男人就把猫包往茶几上一丢,又将老二摆得随意的脚往旁边一踹,给自己在沙发上倒腾出来一个位置就睡死过去了。

蒂尔从猫包中出来后几下找到了出门的地儿,不敢变成人形,只能急得直挠门。

做了好一会儿无用功,第二次逼着自己冷静下来,他没有再喊叫,思索一会儿。蒂尔正想找找有没有其他可以逃离的方法,就看见了沙发上呼呼大睡的两人——蒂尔好像知道怎么逃出去了。

小心翼翼地在沙发旁观察了好一会儿,蒂尔终于确定这两个人睡得很死,再三犹豫后,蒂尔终于下了决心。

接着蒂尔化出了人形,虽然因为年纪太小够门把手有些吃力,但比起猫身来要好上太多。

举起手来轻轻地拉动门把手,门吱呀一声开了。

蒂尔紧张地走了出去,又变成原形跑下了楼。

是完全陌生的地方。

蒂尔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看着面前来来往往的人群发着愣。

他该怎样回到母亲身边……

蒂尔踌躇了许久,最终决定先往前走再说,说不定就碰到妈妈了呢。

怀揣着希望,银白小猫开始在涌动的人流中穿梭起来,它避开来来往往的脚步,避开随时掉落的垃圾——蒂尔不知家在何方,他只能坚持着这场不知目的地的旅行。

没人知道蒂尔究竟走了多久,总之银白小猫累瘫在地上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蒂尔整整一天没吃东西,又一直在赶路。在蒂尔感到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强撑着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最终昏厥了过去。

即使是昏过去了,蒂尔在梦里也过得并不美好。

仿佛源于地狱的呢喃在耳边久久地盘旋,与母亲分离的无助、迷茫与恐慌交织成一张黑色的巨网将蒂尔笼罩,好似一个溺水者,在冰冷窒息的海中不断下坠,绝望之手从深海中探出,幽幽地向蒂尔包裹而来,就在它即将触碰上蒂尔时,蒂尔猛地从噩梦中惊醒了。

噩梦中再也无法与母亲相见的感觉是如此真实,蒂尔却没再哭泣了,他知道自己已经失去母亲的庇护——蒂尔只能靠自己存活下去了。

已经两天没有进食的胃隐隐地痛着,求生的本能催促蒂尔快去找些东西吃。

于是他努力地站了起来,蒂尔开始慢慢地走着,希翼着能早些找到食物。

蒂尔没有想着能吃到什么正常的食物,即使是找到发霉的面包渣,他也只能咽下。

小猫远远地避开人群走着,它抿了地上的污水以解渴,它抢着发馊的米饭以充饥。

就这样风餐露宿了不知多少天,蒂尔不知道自己跋涉到了哪里,也还没找到回家的方向。

蒂尔幻想着自己能够快点长大,这样就不用遮遮掩掩,可以光明正大地用人形走在街上,询问母亲的方向。

可蒂尔还只有四岁,离能完全化成人形还差了两年。

食不知味地把找到的残羹剩渣吃完,蒂尔又沿着街道行进起来,而这场不知目的的旅程还不知要持续多久……

羽乐最近工作一直不太顺利,各种客户的诉求他都得一一满足,以前倒也还应付的来,但近来不知为何,总有些千奇百怪的要求,而客户要的东西也越来越刁钻,繁忙的工作使羽乐一天到晚沉着个脸,浑身的低气压令人靠近就忍不住瑟瑟发抖。

有手下为了让老板舒心一点,小心翼翼地提了建议:“老板,听好多人说养只猫每天撸一撸可以缓解压力,要不……”

羽乐正在整理各类文件,他已经做了一个多小时了却还有一大沓需要处理,听了手下的话,他没什么表示,反而一张脸更臭了,吓得手下大气不敢出,一直傻杵在原地和根钉子一样头也不敢抬,过了好久,羽乐才终于出了声:“那行,你去给我弄一只过来,我看管不管用。”

于是为老板找猫以让自己在他手里过的好受一些的大工程启动了,那名卑微的手下四处奔走,带回了一只又一只猫。

但每只都不出两眼就被老板打入冷宫,而羽乐对此评价无一例外是清一色的“丑”和“没意思”。

可怜的手下为老板找猫花了大功夫,但老板一直没相中顺眼的,导致老板每天的心情肉眼可见的越来越差,如果以前能说老板脸上蒙着层阴云的话,那现在这层阴云便是越积越厚越积越厚,眼看就要转变为疾风暴雨了。

手下欲哭无泪,在试尽各种宠物猫效果甚微后,他将已经逐渐狰狞的目光投向了大街上的野猫。

这直接导致了羽乐在拒绝了无数只精致的宠物猫已经习惯卫生整洁的猫后迎来了他办公室第一只灰扑扑的野猫时大发雷霆,咆哮着让手下连带着那只脏猫滚出他的办公室,并且不要再坚持他的馊主意了。

在历尽千辛万苦的搜寻之后,手下的大工程终于宣告失败,可谓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

但在这之后的某天,事情似乎出现了转机。

羽乐最近又有一项工作需要亲自出门办理,为了提高工作效率,他让手下也跟着去帮忙了——虽然其实只是负责他的出行。

目的地的后半段路程在一个小巷子内,车子没法开进去,羽乐只好让手下停了车,下车步行,刚往巷子内没走几步,羽乐就听见手下一惊一乍地喊了声:“猫!”

手下发誓自己原本没想喊出声的,但前段时间四处搜寻野猫的老毛病还没改过来,他现在看到个像猫的玩意儿就好似消防警报器碰到了烟,一不留神就1515地叫个不停,而手就好像那个自动捕猫器,一闻着味就要情不自禁想要吻上去。

而羽乐也成功地在手下的指引下看到了他所说的猫。

是一只银白色的瘦弱小猫。

蒂尔在这条不知有多绕的巷子内转了几圈,怎么也没找到出去的路,冷不丁地听到有人喊了声猫,转头就看到了一个面色不善的男人在盯着自己,经过之前的事,蒂尔已经有点怕了人类了,于是想都没想,转头就跑了。

羽乐见猫要跑,忽地来了兴致,挥手让手下去抓,手下喜极而泣,想着老板终于能被猫治愈,从而对他们好一些,于是便使出了全身的劲去追那只小猫,小猫跑得很灵活,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吃什么东西,能看得出来在很费力地躲人,手下在接连摔了几个狗啃泥后仍坚持不懈锲而不舍地去追,终于把猫熬得慢了下来,最终一个虎扑成功抱住了猫。

蒂尔这几天都没吃几个饱餐,本来就没什么力气,被看起来是那个面色不善的男人招呼的奇怪的人一追,跑得筋疲力尽,一个不小心就被他扑住了,蒂尔害怕极了,奋力地挣扎,还在人的手臂上抓出了几条印子,可那个奇怪的人非但不松手,反而笑得愈发痴傻,屁颠屁颠地提着蒂尔去找那个面色不善的男人了。

羽乐看着小猫充满敌意地对着他呜咽,嗤笑了一声,说:“找个笼子把它装起来吧,性子这么烈,我可不想被抓。”

手下立即拿出他珍藏已久的猫笼:“好的老板!”

羽乐已经想好以后要怎样教导这只小猫变得不这么恶劣地抓伤人了,声音都愉快地带了调:“走吧,我要带着它去见我的老伙伴——”

可能为了隐蔽,这条巷子的路设计得格外曲折。

羽乐提着猫笼跋涉了好久才到屋前,进去之前,他扭头吩咐手下:“你去医院处理一下伤口吧,不用跟了。”

属下十分感动,觉得是今天这只白猫给他带来的巨大好运,居然令毫无人性的老板学会了关怀下属,于是他感激地道了谢,念叨着猫神护佑就转身向医院走去。

这边羽乐遣开手下后走到门前敲了敲,门不久就打了开,开门的正是他的合作伙伴——恩夏。

羽乐心情很好的大步迈进了屋,连声招呼都没打,他知道恩夏不会在意这些细枝末节。

虽然不会对羽乐怎样,但他这种毫无礼貌连鞋都不换就直接迈进门的行为让恩夏十分不爽,恩夏注意到他手中提的猫笼,开口道:“怎么?爱上捡垃圾了,净带些邋遢东西过来?”语言十分犀利,既嫌弃了羽乐手中那只不知风餐露宿多久的小猫,又讽刺了羽乐自以为不拘小节的行为。

羽乐顿时被攻击到了,他冷哼一声,把猫笼往地上一甩:“这么关注这个小脏货,是想要走吗?那就送你了,反正是刚捉来的。”

蒂尔在笼里被这么一摔翻滚了好几下,巨大的冲击力撞得他骨头都快散架了,又听到这两人的交谈,简直气得肝痛,索性他们也听不懂,蒂尔直接大声地叫骂了起来——学着他这段时间流落街头听到的荤话。

羽乐有些惊讶地看向猫笼:“我还以为不会叫呢,原来被摔疼了叫这么大声。”

恩夏不耐烦地冷笑一声:“我看它是在骂你——你到底什么时候说正事?”

羽乐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浮夸地说:“哦——某人一进来就对客人这么不友好,弄得我差点忘了呵呵。”

恩夏深吸一口气,最终才能勉强维持住良好的教养,他就知道今天的谈话不会愉快。

恩夏开口道:“好了,别扯东扯西了,是这样,我需要一些人手……”

*

那两人说着话就往里面的房间里去了,根本没管地上猫笼里的蒂尔,蒂尔听了大半段他们前面的谈话,大概明白了些意思。

捉了他的那个男人应该开了个什么保镖公司,但是暗地里好像什么活都接,而另一个男人就是想借他的人去找人。

蒂尔对他们说的这些内容并不感兴趣,但是隐隐知道了羽乐不会是什么好人,直觉告诉他要赶快逃离这里——可是即使能将手伸出去够猫笼的开关,一把锁却牢牢地拴住了笼子——羽乐拿到猫笼后第一时间上了锁。

又是锁!蒂尔狠狠地想,横竖怎么也出不去,蒂尔闭了眼打算睡觉——他要养精蓄锐找时机逃离。

羽乐和恩夏不知在房间里协商了多久,总之在蒂尔彻底睡着之前,他们都没有从里面出来过。

一觉无梦。

蒂尔醒来后早已不在原来那处,取而代之的是又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关着他的猫笼也换了一个,算是个华丽的笼子,底座甚至用暗红的绒布包裹着,看着十分奢华大气,但无论怎样粉饰,这到底是个囚笼,是蒂尔寻家之路上的阻碍,蒂尔不喜欢它,他只想逃出这里,回到母亲身边。

笼外没有人——猫笼被放置在一个面积巨大的华丽客厅里。

这应该是那个坏人的家,蒂尔想。

果不其然,说曹操曹操到,羽乐哼着愉悦的调子走进了客厅,目标正是放置在角落中的猫笼。

边走过来,羽乐慢条斯理地戴上了一次性手套,他说:“这脏猫带回来还没洗过,带个手套去捉,省得脏了手。”

蒂尔看见羽乐后就趴在原地假装很虚弱的样子,以放松他的警惕。听他的话,应该马上就会过来开猫笼——就算逃不出这个屋子,蒂尔也要让羽乐吃不到甜头。

于是,就在羽乐打开猫笼,自然而然要去提溜猫的后脖颈的一瞬间,原本看起来安静乖巧的猫突然暴起,狠狠地给羽乐的手来了一口,尖锐的牙刺破一次性手套轻而易举,羽乐手上一下就见了血。

羽乐一下就明白了这畜生之前是在装乖,怒不可遏地踢向了急切地想往外跑的瘦弱小猫,准头和力道都很足,至少猫被踢飞出去后趴在地上没动弹。

蒂尔没躲过羽乐的那一脚,柔软的腹部直直地被击中,他的身体也顺着力道在空中划出了一道抛物线,蒂尔一下砸在地上,被摔蒙了,臀部被击中的疼痛也后知后觉缠了上来,小猫痛苦地蜷缩起来,愣是没吭一声。

看到那只脏猫在地上没动弹了,羽乐还不解气,拿出一个逗猫棒走到它面前,却是拿那个开始狠狠地抽打这只受了重伤的猫。

皮肉被鞭挞的痛感没办法忽视,蒂尔年纪又太小,根本经不起这几番折腾,身体的苦痛猛烈地攻击着蒂尔的神经,渐渐地,他的意识模糊了起来——蒂尔从小就听母亲讲述过人类的死亡,却没想到这濒死感缠上了自己,昏迷前的最后一刻,蒂尔在想:死了,就见不到妈妈了……

蒂尔是在水里被泡醒的,清醒之后,他感慨于自己的命大,浑身上下却火烧般的痛,即使现在还被羽乐泡在水里以一种近乎残暴的、仿佛在对待一件不值钱的物件的方式搓洗他的皮毛,蒂尔也提不起半力气去反抗了。

羽乐洗完猫后三两下把猫擦干,接着就把猫丢回了猫笼,饶有兴趣地看着这只银白小猫恶狠狠地盯着他,好像随时要咬他一块肉下来的模样,说道:“还以为你会直接死掉呢,没想到这么经折腾……不过放心,在你没学会听话之前,我不会让你死掉的。”

羽乐叫了宠物医生给猫看病。

宠物医生一检查,发现这猫全身上下没一块地方是好的,心中隐隐有了猜测,不过他也不敢说金主重话,给猫治了后明里暗里让羽乐养了宠物就要负责。

羽乐压根就没听那宠物医生说的话,见猫死不了就摆摆手把人赶走了,猫跪在牢笼里,因为病痛而异常乖顺,羽乐满意地抚着猫瘦小的背脊,吐出来的话仿佛来自地狱里的魔鬼:“放心,你会好好待在这儿的。”

背上恶心的触感让蒂尔几欲呕吐,他却没力气再咬羽乐一口,只能忍着强烈的不适细细地颤,听见最后那句话,蒂尔终于再也忍不了了,名为愤怒的情绪不管不顾地冲击蒂尔的神经,努力地忽视掉身上的疼痛,蒂尔拼了命从羽乐手下挣出,对着他的手臂又抓又咬。

羽乐没想到这猫还有力气挣扎,未曾防备,被抓咬得痛呼一声,站起身用力地甩了几下手臂,终于把像胶布一样粘在他手上的猫摔在了地上。

“操!”羽乐狠狠地骂了一声,心说这猫是真的打不熟,看着它在地上粘了一会儿还颤巍巍地想站起来往外逃,羽乐也不想管了,他发誓自己从未做过这么亏本的买卖,捡只猫回来没讨到任何好处,反倒还被咬了好几口——羽乐本来还认为这银白小猫的皮毛颇具观赏性,现在瞧着却愈发憎恶。

心里的火气越烧越旺,羽乐只想着先出了这口恶气,估摸着这猫几次创伤之后也活不了了,羽乐大步走向前,拎起猫的脖颈,打开家门恶狠狠地把猫摔了出去。

蒂尔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剧烈的冲击让他有种五脏六腑都快摔出来的错觉,没能撑过去,蒂尔眼前发黑,晕倒了。

蒂尔原本以为自己再醒不过来了,可神奇的,他没有就这么草率地死去,睁开眼时蒂尔躺在一个堆满了垃圾的垃圾桶中。

大概是被当成死猫丢了进来吧,他想。

费尽全身力气扒开垃圾往桶外爬,蒂尔扑通一声拍在了地上,身上的伤本就还没好,他疼得呲牙咧嘴,彻底动不了了。

他真的还活得下来吗?蒂尔心里一阵绝望。

大大小小的伤痛已经超出了蒂尔幼小的身躯所能承受的,危机四伏的社会也根本没有一只流浪猫的容身之所,生存,已然成了一件希望渺茫的事。

可是蒂尔想要活下去,他心里有个声音在呢喃,活下去,找到妈妈。

几天未曾进食,蒂尔身上根本没了半分力气让他动弹,他只能好好待在原地,祈祷着自己不会再被坏人带走。

可是天不遂猫愿,蒂尔看见一个邋里邋遢的小孩注意到了自己,朝自己走来。

前几次与人类的接触已经在他心里根植下了无法拔除的梦魇,蒂尔对人类再提不起半分信任。

蒂尔发誓要是他还有劲儿的话,一定会躲得远远的,但天底下哪有那么多如果,蒂尔无法避免与那小孩的接触。

知道自己在劫难逃了,蒂尔索性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大脑一阵放空,思绪更是不知飘到何处了,直到那小孩不知死活戳他的伤口,蒂尔才回过神,愤力挠了回去。

小孩居然没被他吓跑,反而笑得十分开怀,说:“唔,抓得还挺深。”

他盯着猫,喃喃:“我好无聊,你跟我回家吧。”

蒂尔被脏小孩抱了起来,颠簸着朝他家行去。

小孩所谓的家就是个破桥洞,中途蒂尔牢记使命在他怀里又抓又挠,直到小孩帮忙清理了他的伤口,蒂尔才消停下来。

帮猫包扎好伤口,小孩又蹲在河边洗自己的伤口,他幽怨地看着猫,说:“你一点也不乖。”

蒂尔恨恨地咬牙,挥爪示威,尽管他能感受到小孩没什么恶意,但仍不敢掉以轻心。

“好歹我帮你清理了伤口,不准抓我。”小孩不知何时蹲到了猫旁边,盯着猫开口。

蒂尔嗤之以鼻,他还没忘记这人是如何一见面就往他伤口上戳的,呵呵呵,就抓又如何?

但他到底没有付诸行动,干脆别过头去不理那小孩,以表示自己坚决的态度。

可小孩貌似是不会察言观色的主儿,嘟囔着把自己归为老大,封猫为小弟,还不经猫同意擅自搓了一把猫脑袋,居然还敢嫌弃毛炸。

蒂尔十分愤怒,一脑袋顶开小孩的手,实在忍不住刺了一口“想得倒美”——尽管那小孩听不懂。

大抵是仗着听不懂猫语,小孩自顾自地继续说着,有些兴奋地规划美好未来。

蒂尔懒得戮穿他的美梦,再一次别过身去,彻底不搭理他了。

小孩问蒂尔睡不睡他的被窝,人猫授受不亲,蒂尔以沉默拒绝了。

身上还有些隐隐作痛,知道小孩对他没什么恶意,蒂尔犹豫了一会儿,勉为其难地决定留下来陪几天这个小孩,等伤好一些他就走。

绝不是看他也怪惨的份上才不偷偷溜走的,蒂尔想。

身上的伤存在感很强,时不时拨弄一下蒂尔的神经,搅得他从日落时分到半夜几个小时一直未睡,令他讶异的是,那小孩才睡几个小时就醒了过来——好像要外出觅食。

小孩走之前都不安分,还往猫身上戳。

伤口还没好,蒂尔被戳得生痛,恶狠狠地翻了个身,不把后背留给这个蔫坏的人,烦躁地龇牙想把人早点唬走。

小孩又对着猫说话——也不怕猫听不懂。

蒂尔漫不经心地听着,才知道原来这小孩瘸了腿,听起来像是被别人打断的。

居然只知道躲着走,不报复回去。

蒂尔想,真窝囊。

猫用它那双碧绿的眸无语地看了小孩一会儿,就别过头彻底不想理人了。

小孩根本就没有吃一堑长一智,反而投机取巧又趁机撸了一把猫,蒂尔刚想暴起挠人,他就夹着尾巴灰溜溜地逃走了。

猫气呼呼地对着一下就快没影的人儿的方向直跺脚。

思考了好一会儿,蒂尔偷偷摸摸地朝着小孩离开的方向跟了上去,想着能不能打听到一点关于妈妈的消息。

可还没走多远,他就浑身乏力,虚弱到连站立都成难事了。

只能先养好身体再作打算了,蒂尔没精打采地、慢吞吞地回了桥洞。

小孩这半个月来为避风头每天都凭借异于常人的作息外出觅食,还十分贴心地会给猫也捎带一份。

尽管捡回来的食物也是些残羹剩饭,也比蒂尔独自流浪时的饥肠辘辘好了太多。

小孩除了爱对他动手动脚外,其他地方挑不出什么错处,甚至为了哄猫开心,还经常把本就不多的食物让给猫吃。

蒂尔也在与他一天天的相处中软化了态度,不再像刚开始那般浑身带刺,还默许了小孩的撸猫行为,心情好时甚至会给面子地哼唧两声,只有在小孩玩笑实在开得过分时才会干巴巴地伸个肉垫出来拍人。

最初设想的逃离计划早被蒂尔忘到了九霄云外。

半个月的休养让蒂尔重新变得生龙活虎,几下踌躇后,他勇敢地启动了他的找妈妈计划。

于是趁着小孩外出觅食的工夫,蒂尔也悄咪咪地跟上了他离开的方向进了城。

边走着,蒂尔边努力地记着路。

辨认出这地方的样貌与之前被那坏人捉走的地方截然不同,蒂尔才终于放了心,迈开步子在人群里穿梭寻找妈妈的身影。

意料之中的,蒂尔眼巴巴地观望了半天也依旧一无所获,估摸着小孩也快回去了,他只能失落地、急匆匆地原路返回。

赶回桥洞,见小孩还没有回来,蒂尔才舒了口气,蔫耷耷地趴在地上等人。

小孩今天不知道干什么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他想。

不知是不是心声泄露,说曹操曹操到,小孩兴冲冲的一声“我回来了”传入了蒂尔耳中,送餐员即将抵达战场,蒂尔十分给食物面子,高贵的猫姥爷屈尊出门迎接。

小孩也没让他久等,被蒂尔眼巴巴看了几秒后缴械投降,恭恭敬敬地给猫分了一半吃的出来。

见小孩如此识眼色,蒂尔心满意足地享用着面前的食物,任小孩对他上下其手。

直到脖颈也被不老实的手抓了一把,激得他浑身一颤,蒂尔才愤怒地一爪子糊在人脸上。

小孩居然还敢发出委屈的声音:“你打我。”

猫看了一眼小孩毫无波澜的脸,无语地扭回头继续进食,懒得再搭理这个得意忘形的人。

最终的结果是趁着猫进食的功夫,人又抚着有点炸的猫毛撸了好多遍。

蒂尔对小孩的纵容与日俱增。

人好坏。

往后的好多天蒂尔依旧在小孩出门后偷偷摸摸跟出去找寻妈妈的身影。

尽管依旧和往常一般一无所获,蒂尔也不再郁郁寡欢——如果实在找不到妈妈,勉为其难地陪着这小孩过日子也不是不行。

这天小孩的收获似乎格外丰盛,不仅抱了棉衣棉被回来,蒂尔还隐隐约约地嗅到了小鱼干的味道。

老久没吃到一餐好的,蒂尔兴奋地在小孩脚边打转,用行动催促他识相地赶紧投喂。

“看,这是什么?”小孩神秘兮兮地向猫展示他手中的鱼干,猫馋得眼睛一下就亮了。

蒂尔急得用尾巴拍小孩的手,忍不住开口催促:“能快点吗?”尽管人听不懂。

但小孩贱得发慌,非但不给猫喂食,还反手把鱼干收起来了。

蒂尔气得想抓人。

小孩掏出了一朵丑得要命的红色小花,狡黠地笑:“别急,你先戴这个试试看?”

蒂尔浑身上下写满了抗拒,忍不住在心里嫌弃小孩的眼光。

但小孩恩威并施,聪明地威胁猫:“你不戴上就别想吃了。”

蒂尔承认他有被威胁到,只好屈服于小孩的淫威之下,乖乖低头。

戴上那丑花蒂尔原以为可以立马吃到心心念念的鱼干,没想到那小孩乐得不可开支,一直蔫坏蔫坏地笑。

蒂尔愤怒地痛斥小孩:“你也知道你的品味差得没边!”说着伸爪拍他催促人兑现诺言。

虽然是慢了一些,但小孩最终没有食言,猫如愿以偿食到了心心念念的鱼干。

一如既往,小孩也在投喂之后心满意足地撸到了猫,蒂尔几乎快习惯了这人毫无章法的乱薅一通。

假装不经意地偷偷低头看了一眼脖颈上挂着的红色小花,蒂尔才不承认他不嫌弃这丑花。

虽然它还是有几分可爱的,蒂尔想,只有一点,不过他会看在小孩的面子上好好保管的。

距离蒂尔第一次偷溜出去寻找妈妈满打满算也快有三个月了,季节也由秋轮转到冬。

蒂尔从未放弃过寻找母亲,而上帝偶尔也会聆听子民的心声,终于在蒂尔孜孜不倦的、背着小孩的搜寻下,他找到了一丝痕迹。

蒂尔在墙上看到了一张纸——上面有一张已经泛黄的照片——蒂尔认出来了,这分明是自己猫形态的照片。

小猫在墙角激动得团团转,可行色匆匆的人们哪有心思管墙上的一张破纸?

但蒂尔已经很满足了,这说明母亲也没有放弃找他。

折腾了好一番也没看见妈妈的身影,蒂尔终于强迫自己兴奋的神经冷静下来,思考着对策。

他决定早些完全化为人形找人求助。

有了头绪,蒂尔也不再那么心急,估计着那小孩也快回去了,他才悠哉游哉地往回踱。

即使这次离开的距离有些远了,蒂尔抵达桥洞的时候小孩也还没回来,他又趴着等了许久,也依旧没见到那熟悉的身影。

平常再晚这个点也该回来了啊,蒂尔思绪乱飞,不知不觉地走出了桥洞,下意识地往平常小孩回来的方向眺望。

还没看多久,蒂尔鼻子一激灵,闻到了一阵熏臭的味道。

知道这大概是他听人们常谈的酒味,蒂尔环顾一周,找到了散发出臭味的老酒鬼,刻意避开了他,找了个隐蔽些的位置继续等那小孩。

可今天的好运似乎全在获得妈妈的消息上花光了,蒂尔被猛的一声砰响吓了一跳,就发现那酒鬼出乎意料地注意到了他,正大步流星地朝他追来。

小猫知道被这人追上准没好事,拼尽全力往桥洞下跑。

可那酒鬼发疯般使出吃奶的劲儿追猫,一下就逮住了小猫。

“妈的,这畜生还想跑?”酒鬼提着猫脖颈骂骂咧咧地往原处走。

蒂尔只觉得被掐得一阵窒息,使出全身的劲往酒鬼手臂上挠,终于把人抓得吃痛,一把甩开了他。

可相应的,蒂尔也被狠狠地摔在地上,浑身上下都贴着地狠狠地摩擦了一遍。

蒂尔摔得眼冒金星,连旧伤却开始隐隐作痛,一时半会儿怎么都缓不过来。

没能比敌人先爬起来的后果是又被踹了一脚,蒂尔再也忍不住泄出了几声痛呼。

酒鬼走到他面前蹲了下来,蒂尔脑袋还发着晕,根本听不清他的嘟囔,只知道没一会儿人又不顾猫的死活一把扯下了他一直戴在脖子上的红花。

蒂尔气得浑身发抖,趁人不备,一下扒上了酒鬼的脖子,伸出爪子狠狠往人的眼睛刺去。

酒鬼看样子确实疼痛不已,但他不知道从哪获得的一身牛劲,一下把蒂尔甩开,又不顾疼痛找到猫狠狠地踢了几脚。

踢完还不解气,酒鬼又把抢来的红花拼命地踩,鲜艳的红上很快蒙了灰。

蒂尔疼得动不了,他看见酒鬼捉着他的尾巴走了几步路又把他摔回地上,他听见酒鬼说:“等着……我把刀捡回来,看我不弄死你!”

蒂尔努力放空大脑安慰自己,可委屈的情绪却怎么也压不下来。

他怎么总是遇到坏人?

蒂尔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只知道他好不容易找到妈妈的消息。

他不想死。

蒂尔拼了命往旁边挪。

可酒鬼捡刀还挺利索,很快便提着菜刀走到了蒂尔面前。

死神仿佛已经在挥舞镰刀,张牙舞爪。

蒂尔原以为自己在劫难逃了。

却不曾想那小孩不知从何处窜了出来,一下抱住了他,往旁边滚。

蒂尔躲开了死亡的菜刀,整个心都因为劫后余生刺激得狂跳不已。

他又注意到小孩闷哼一声后没了动静,酒鬼也慌慌张张地,逃也似的走了。

蒂尔从小孩怀里挣脱,着急地围着他检查了一围——小孩被剁掉了两报脚趾,痛得昏了过去。

蒂尔一下慌了神,泪水无知无觉从眼眶里拼命地涌,蒂尔听见自己哽咽着骂:“你怎么这么傻啊?”

“就为了一只猫……为了……我……”蒂尔觉得自己好坏。

他自顾自继续说:“你醒过来好吗?醒过来……我以后不和你抢东西吃了,你想怎么摸就怎么摸……好吗?”可惜小孩听不到,以及就算听见了,在他耳里也只是喵叫。

意识到放任他的伤口再继续流血真的会死人,蒂尔苍白着脸思考对策。

死马当成活马医,蒂尔脑内灵光一闪,决定试试自己的灵力能否帮忙加速愈合。

见四处无人,蒂尔化作了人形,不太熟练地往小孩的伤口处输送灵力。

见伤口果然一下不流血了,蒂尔欣喜极了,更加卖力地操纵自己的灵力往伤口处输。

直到浑身的灵力快被抽空,蒂尔才化回原形,两眼一黑累瘫在地上。

晕倒后发生了什么蒂尔毫不知情,总之在睁开眼的第一时间,他看见了小孩那张无限放大的脸。

差点被这惊悚的一幕吓了一跳,木着脸无语了两秒,蒂尔平静地说了一声:“我操。”

小孩居然还不忘初心给他投喂,蒂尔一下感性上头,流出了两滴清泪。

虽然小孩的嘴还是一如既往的贱得发慌,但蒂尔大人有大量,不与他计较。

没事就好。

说来也神奇,可能是因祸得福,蒂尔发现自从上次使用灵力救了小孩一回后,他对灵力的掌握度就高了几分——这意味着他离完全化形又近了一步。

发现了新大陆,蒂尔兴奋地也不偷溜出去了,每天在小孩走后就努力练习操纵灵力。

蒂尔预感自己不用多久就能和妈妈团聚了,他开始胡思乱想,到时候求妈妈把那小孩也带回去,这样他也不用每天过苦日子了。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在小孩得寸进尺地捉弄如今几乎已不会反抗他的小猫之中度过。

终于在某一天,蒂尔直觉自己已经能够够完全化形 ——比之前预测的要早了一年。

蒂尔骄傲地想,他将要成为第一只在五岁就能完全化形的小猫了。

美滋滋地在一声“我很快回来”中目送小孩离去,蒂尔化作了人形,也往之前找到那张纸的地方行去。

在墙前蹲守了好久,蒂尔眼巴巴地扯住了一位面善的小姑娘的衣角,问道:“请问,墙上的那张纸是什么意思……”

小姑娘本来突然被扯了衣角还有些不耐烦,扭头一看发现是一个长相可爱的小孩,大冬天只穿了单薄的衣服,一下没了脾气,帮人仔细地看了:“呀!是寻猫启示呢,小朋友,你是见到这上面这只猫了吗?”

小孩一脸坚定地点了点头:“对,你知道怎么找到失主吗?”

小姑娘对孩子根本没什么抵抗力,心软得一塌糊涂:“哎呀,姐姐帮你打个电话就好了。对哦,你怎么穿得这么少呀?你家大人呢?”

“嗯,谢谢姐姐。”小孩从容不迫地乖巧作答,“失主,是我妈妈。”

很快电话递到了蒂尔手上:“喂,妈妈……”

伊娥没想到神灵真的眷顾了自己一回,让她找回了自己心爱的产物。

天知道她接到电话的那一瞬间,整个心都是颤的。

蒂尔年纪还太小,说不清自己在什么地方,多亏了旁边那位热心姑娘的帮忙,伊娥才火急火燎地赶了过去。

把孩子交到伊娥手中后,小姑娘没要伊娥的报酬,挥挥手与他们告别。

“就当日行一善吧。”她笑盈盈地说。

不管世界再怎么冰凉,人性的善意还是能温暖一番天地的。

蒂尔没答应立即和伊娥回家,吵着说要去一个地方等人。

伊娥好奇地跟着孩子来到了那处破小的桥洞。

“他说他很快会回来的。”蒂尔看着妈妈,认真地说。

伊娥知道孩子成长了不少,心里五味杂陈,也不知在说谁:“嗯,回来就好。”

伊娥陪着蒂尔从天亮等到了天黑,又从天黑等到了天亮,始终没有结果。

蒂尔忽然闷着头哭了起来,还嘴倔说他一点也不伤心,就是生气。

这孩子。

哭完之后,蒂尔擦干了眼泪,站起身,拉住伊娥的手,闷闷地说:“妈妈,我们回去吧。”

“他食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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