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恙坐在椅子上，静静看着谢祈朝。
“一切已经安排妥当，接下来，不管你要做什么，若是让我发现你心存歹意，仅私藏碧玺一条，你就别想活着出京城。”
“怎么戾气那么重。”谢祈朝瞟了商恙一眼，她从头到脚除了那支别住头发的钗子便没有任何首饰了，比先前江南那一遭还要潦草。
倒是少见。
片刻，对上商恙略微不满的表情，他轻轻笑了一下：“放心，你不会后悔把我带在身边的。”
这话说的……商恙不禁翻了个白眼，看上去十分膈应。
这一年似乎过得很快，虽然以往也是如此，但商恙却真真确确感受到了有什么东西在指尖逃窜。沈怀将碧玺带回去之后便跟他父亲去了蜀地，也不知为何，陛下那边对碧玺失而复得完全不过问，再然后，便又是一年……
的确，如谢祈朝所言，她有些庆幸把他留下来了，这一年算是多事之秋，边疆频频扰动，父亲虽在传回的家书中只字未提吃了的败仗，但战事紧张早已在京城传开，甚至还在乡间抓人充军，族中能上战场的男丁基本也都去了，只剩下些女眷留在府上，商恙处理族中事务自然焦头烂额，好在谢祈朝主动来帮她分担了些。
商恙：“有你什么事，你怎么没被抓去充军。”
“这你不用管，我可告诉你，京城没你想的那么安全，至少有两尊大佛在这里镇着，保不准哪天就动手了……”
商恙听他东扯西扯了一大堆东西，额间突突跳着，突然，门被重重推开了。
她抬起头，入目看见商阙闯了进来：“姐姐！”
“怎么那么着急。”商恙揉了揉眉心，冲妹妹扬起嘴角。
“……”
商恙看上去状态并不是很好，商阙顿了一下，冲谢祈朝招了招手：“姐姐，你先忙，我找他。”
“你的意思是，沈怀的父亲私下里招兵买马被抓了，但是沈怀却被国师保了下来？”
商阙点了点头：“对，虽然我不喜欢他，但总归还是得让姐姐知道的。”
“那刚刚怎么不告诉她。”
商阙用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看着他：“你猜我为什么把你叫出来，姐姐处理的事情已经够多了，别去打扰她。”
“我倒是认为，沈怀不希望商小姐知道他的事，毕竟总得在自己的未婚妻面前留下点好的印象吧。”
“别提那三个字……”
商阙正欲再说点什么，突然，门被打开了。
“说啥呢，非得在外面讲，我可都听见了。”
闻言，谢祈朝耸了耸肩：“不用你再考虑什么时候告诉她了，她已经全部听到了。”
“……”
商阙狠狠瞪了一眼谢祈朝，转而抬头看向商恙。
其实不必再多说什么，商恙冲两人笑了一下，抬腿往外走去。
商恙从未进过国师居所，只是听闻宫中最高的那座塔便是国师待的地方。
此番进宫，算是得了陛下的批准，传闻中可望而不可及的妙卜殿……
她深吸一口气，隐约有些不真实感，片刻，带她来的公公扣了三声门。
门开了，不过她并没有看到开门的人。
“商姑娘，国师喜清静，您且稍微收敛些。”
“自然。”商恙走进去，一眼便看到了不远处倚着扶梯的女子——她身上披着一件斗篷，看不清脸。
国师应当不会主动出来接客吧，是引客的侍女吗。
商恙正欲行礼，那女子突然抬起头，视线绕过她，看了一眼她的身后，刹时，门轰然关上了。
她一惊，猛然回过头。
“随我来吧，沈怀在等你。”女子终于把目光放在商恙身上了，言罢，她轻飘飘地上了楼。
这才真正看到她的脸，商恙身上猛地冒出一阵冷汗，那张脸，几乎没有血色，对上那双漆黑的眼睛，几乎不寒而栗，就好像是漠视一切的神明对微小蝼蚁的轻轻一瞥。
她的话给人一种巨大的压迫感，不容违背，商恙赶忙跟上了她。
这是妙卜阁的顶楼，说是妙卜阁，其实更趋向于塔一类的建筑。周遭的一切仿佛置身于虚无缥缈的迷雾，抬头，便是一片星空，但她明明记得，到妙卜阁是还是早上来着……
“商恙。”
熟悉的声音骤然在耳畔响起，商恙猛然回头，对上了那道意味深长的目光。
“师父说你会来，果然。”
来不及考虑其他，商恙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沈怀！你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叫私下招兵买马，你又怎么会是国师的弟子。”
沈怀愣了一下，片刻，他轻轻按住商恙的手，语气很温柔：“我和父亲，不是一路的。”
带着安抚的意味，商恙微微挑眉，仍然不肯放过他。
“至于师父，全京城善解天意的只有她了，在我第一次对你开幻境的时候，你就应该察觉到了啊。”
似乎是这样，但…….
“我问的不是这个。”
“自他出生时我便观测到他命格不同寻常，在那时便收他为徒了。”
不知何时，迷雾散开了，面前是满天繁星。
“而你，商恙。”
国师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她轻轻一挥手，商恙腰间的玉剑长鸣一声，径直滑进了手中。
她掂量了一下剑，不知怎么，竟是笑了起来。
“……”商恙抖去一身鸡皮疙瘩，悄悄朝沈怀那边靠了靠，“你师父怎么自顾自笑起来了。”
沈怀轻轻咳了一声，跟着压低声音：“我也不知道。”
斗篷在阵阵笑声里上下抖动，漆黑的眼眸从玉剑移到了商恙身上。
一眨眼的功夫，玉剑飞回了商恙腰间的鞘中。
“这把剑，不要离身，说不定可以…….‘救’你一命。”那道声音如同在耳畔游离，再回过神，商恙已经站在家门口了。
怎么回事……
她下意识抬起头，对上了谢祈朝错愕的目光。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沉默，过了很久，谢祈朝总算想起来从墙上跳下来了。
“什么表情，跟见鬼了一样。”
谢祈朝长长呼出一口气，微微拧起眉头：“怎么，总算舍得回来了，一个月，整整七日，家中事务全是我和你妹妹处理的，你那未婚夫就那么重要？若非宫中早早传来消息，我们都要去报官找人了。”
七日？！
商恙不可置信地看向谢祈朝：“你在开什么玩笑。”
看他的表情也不像是在开玩笑，回想起初入妙卜阁，再到漫天星幕，她隐隐有了一个猜测，就好比神仙下棋，国师的实力，恐怕是不输于师父。
谢祈朝见她独自在原地发呆，揉了揉眉心：“出事了，但不算特别严重，就等你主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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