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令仪的手不自觉地磨砂着自己的脸，随后把目光再次投向了刚刚苏醒的沈厚学和秦蔓卿夫妻。
沈厚学脸皱在了一起，随后摸了摸自己的脸，一把用力地推开了趴在自己身上的秦蔓卿，嘴里骂着:“怎么回事？你压在我身上干什么。”
秦蔓卿一个踉跄，被沈厚学推得没有站稳，一下子倒退，然后跌坐在地上，脸上露出了疼痛的表情。
“赶紧站起来给我换衣服，跟你那个没用的女儿一样。”沈厚学勉强地坐起身，嘴里却不停地训斥着面前的秦蔓卿。
很显然他并没有反应过来，现在的情况，还以为那些人不在，依旧在外面。
对着秦蔓卿也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秦蔓卿的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那双满是沧桑的眼睛此刻一动不动的盯着面前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变过的男人，闭上眼睛，两行眼泪顺着脸上流了下来。
“你还有脸说别人。”刘日佳看着面前这一幕，一时间没有忍住，对着沈厚学就是带刺的一句。
这个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逼死了自己的女儿也就算了，还这么对待为自己生儿育女的妻子，游戏的保护对象，为什么会是这样的人啊。
沈厚学一听，才发现有人还在房间里面，随即阴狠的目光看向了几个人，脸上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嘴咧到了极大，露出了里面一颗颗黄牙，连面对人的眼神，都不在有当初的畏惧，而是改为了一丝丝的恶毒。
“你们杀不了我，不是么？”
气氛一瞬间的沉闷，程令仪静静地站着，然后仅仅一瞬间，摸起来桌子上摆着的一个人沉重的雕塑，然后对着沈厚学那满是恶意笑容的脸毫不迟疑地砸了过去。
“程令仪，别激动！”时牧之在后面看见了程令仪的动作，急忙想要上去阻拦，却是程令仪最先快了一步。
“咚。”沉闷的响声，那个雕塑擦着沈厚学已经僵硬的脸，砸在了满是羽毛的床上，有些沉的重量压在了床上，一片片白色的毛飞在了房间里面，映衬着沈厚学有些滑稽的脸。
“我不管，这栋别墅你是怎么得来的但是我知道有命买没命花的道理，沈先生，好好握紧了你的命吧，别听两句，就自以为是。”程令仪站在原地，眸光带着笑意随意地扫视了两眼脸色铁青的沈厚学，随后转过身，打开了大门，笑着说道。
“大家都出来吧，沈先生要换衣服，我们可别耽误了沈先生换衣服的时辰。”
随着大门的关闭，外面没有了声音。
沈厚学脸色铁青，随意地扒开了身上的衣服，扔在了一边，然后朝着一旁站着一直没有声音的秦蔓卿，脸上划过了一抹阴沉。
随后指着地上的衬衫，三角眼划过一抹精光，接着说出了自己的命令:“给我捡起来。”
秦蔓卿一愣，但还是弯下腰，弯曲着膝盖，伸出手刚要把地上的衬衫建起来，接着一股熟悉的臭味扑面而来。
那股臭味就跟蚂蚁一样 ，秦蔓卿净觉得自己的身体痒了起来，不只是皮肤，肌肉，骨，血管，心脏，就像是浑身上下都被侵蚀了一样，她的骨骼战栗起来，她听到了自己浑身上下的每一处的细胞咔擦作响的声音 。
秦蔓卿看见了自己。
那是十八岁的自己，自己的脸那么年轻，却已经被汗水和灰尘浸透了，头发干枯，乱糟糟的，像是稻草一样，随意地扎在乐脑袋疼后面，身上穿着破布衣服，呆呆地看着地上。
灰尘随着一颗颗滚动着，又被一颗颗砸在地上的水给凝固了起来，一片片红色的碎片却没有因为眼泪而停下，而是随着一阵风翻滚着，跑向了远方。
地上的有一个碎片其中就有自己的名字，她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就这么被撕碎了，她要嫁人了，对方给了他爸爸200元的彩礼，因为她读过书，本来人家只给150。
秦蔓卿看着自己被涂得满脸雪白，穿上了红色的礼服，头上还带着红色的大花，活像是一个大妖怪。
然后她不想结婚了，她想要逃婚，她想要去上大学。
可惜了，她只能想象，无法付诸行动，她不敢，她害怕会被打死。她就这么被人拉着，一步步，在敲锣打鼓中，僵硬地走向了那个如同深渊一样的新家，身后是不知道哪里来的人一片喜庆和热闹的声音。
再后来，条件好了一些，沈厚学每天工作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身上所有的衣服往地上一扔，连同那臭得不能在臭地袜子，四处都有，桌子底下，床底下，厕所里面，偶尔会正经地扔到盆子里面，但是里面有沈秀兰的衣服，和她的衣服。
对，沈秀兰，她都快忘了这个名字了，沈利奈是沈秀兰成年后自己改得名字。
她没有上得起学，就把自己的一腔希望全部都交给了沈利奈，明明学习好就好了，但是在看见沈利奈眼睛满是羡慕的，看着钢琴班的小孩时，却不知道为什么背着沈厚学给沈利奈报了她喜欢的钢琴。
那是她第一次背着沈厚学，她还担心沈厚学发现，可是，是她想多了，沈厚学从来就没有关心过这个家，他的一天，工作，喝酒，玩，睡觉。
他每天都为了这个家工作，太累了。
她一直这么想着。
唯一值得欣慰的就是她的女儿，遗传了自己，无比的优秀，无比的懂事。
钢琴天赋出众，她开始打零工，在那个钢琴并不普及的年代，努力地送自己的女儿考上大学，硕士，博士。
然后呢？
秦蔓卿开始变得迷茫，女儿已经开始自己独立，甚至能赚钱回来给自己买好的。
她没有开心，只是无限的恐慌，那种恐慌就像是一只手，硬生生地折断了她赖以向上爬的树枝，她无力的倒在了地上，她的女儿长大了，她该干什么？
她才反应过来，她的女儿已经这么大了，好结婚了，然后生下来外甥，她该去带外甥了。
她说过什么来？
对。
“我养你这么大，不就是为了看你结婚，有个好点的家。”
“你一个姑娘不嫁人，老了怎么办？”
“找个男人才是女人一生的依靠。”
当时，沈利奈只是满脸悲哀的看着她，泪眼朦胧，声音哽咽。
“妈妈，沈厚学是你的依靠么？”
秦蔓卿僵住了，想起外面那几个女孩子，活泼可爱，洋溢着青春的气息，就好像是……那个一直围在自己身边的女儿一样。她们看向自己的目光，总是带着若隐若现的同情。
她的世界开始一点点的破碎，浑身颤抖着，整个人依靠在墙上，面色无比的惨白的，目光带着极度的恐惧盯着那个跟女儿谈话的自己转过了头，那张脸变成了沈利奈。
沈利奈起身朝着面前的女人一步步的走了过去。
沈利奈一步步，脸上没有表情，朝着自己走了过来，极度的恐惧已经让她站不起来，连逃跑都忘了。
沈利奈朝着自己展开了双臂，喉咙里挤出了几丝可怜的哽咽，眼泪顺着眼角再次流了出来。
“妈妈……，你怎么了，心情不好吗？”
秦蔓卿眼底的恐惧退了几分，可能是为了活命，亦或着害怕再次刺激到面前的女儿，脸上划出了一抹僵硬的笑容，努力的让自己看起来柔和，声音都带上了一丝丝的柔意。
“利奈……妈妈的好女儿，你别生气，我们不想生就不生好不好，来妈妈抱抱。”
沈利奈没有说话，秦蔓卿慢慢地警惕的爬起身，眼神一直躲闪着，又不得不一直看着面前的沈利奈。
“是么？那为什么之前你要一直催婚，我真的是你生的孩子么？你根本就不爱我。”
突如其来的攻击性的语言，让在场的气氛瞬间凝结了起来。
沈利奈的的眼神带着讽刺的笑意看向了自己的女人，脸上全是瘆人的寒意，一只脚踩上了地毯上面，发出了沉闷的响声 。
“我就像是……”
沈利奈的手掐住了秦蔓卿的脖子，一股强烈的窒息感，传了过来。秦蔓卿拼命地抓着那个手。
然而沈利奈的的手此刻却如同焊在了她的脖子上面，无法被撼动分毫。
“一个畜牲，一个养了很久，养出了几丝感情，终于依依不舍的送出去的配种的工具，每天都活在贬低里面。”
“你也是这样过来的，不是么？”
“妈妈，你还是这个样子，只会顺从，不会反抗 ”
这一句话，刚落下，秦蔓卿原本拼命的挣扎的动作一定，睁大了眼睛，那双混浊和疲惫的眼睛里面头一次，露出了几丝迷茫和震惊。
随后带着些许粗糙的手慢慢的滑落，无力的低下头，一阵震耳欲聋的沉默，秦蔓卿又抬起了眼，努力的睁大眼睛，眼睛就像是要突出了一样，张开了尘封已久的牙齿。
“对啊，我是……这么过来的，忍忍不就……”
“人在被别人攻击后，无法发泄，就会把枪口对准弱小的人，精神攻击别人，贬低别人，最好把人扁的一无是处。从而趁人精神虚弱的时候进行控制，你不就是么？”
“我不就是……么？”秦蔓卿的喉咙好像滚动了一下，眼神里面的迷茫更加的强烈，一声微不可查的问话，好像是是在问自己，也好像是在问沈利奈。
“对了，我就是，哈哈哈哈哈哈，我被人打压了一辈子，然后在压迫我的女儿……我的一生就是这样过来的。”
安静了抽泣了几声，然后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喊叫。
“我有什么错！”
“我的本能告诉我，我该这么做！让她好好读书，我都没有那个条件！”
“到了年纪就该结婚，不然没有人要了，在家里都不好好表现，到了婆家谁要我，谁要我——！！！”
“年轻就要生孩子，不然以后谁养老，老了怎么办！！！你告诉我！！！”
“到底……是谁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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