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座县城都因此闹闹哄哄的，听到消息的陆闻海专程跑回来，向闻金凤抱怨：“家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妈你们怎么都不告诉我一声，还是听同事说了我才知道。”
闻金凤心道告诉你干嘛，嘴上道：“家里头乱糟糟的，忙忘了。”
陆闻海唉声叹气：“应该告诉我一声的，事情闹这么大了，以后可怎么收场。”
闻金凤眯了眯眼：“收什么场？”
“你们就没想过，能顶替上大学都是什么人？想也知道不是有钱就是有权的人，”陆闻海带着那么一点孺子不可教也的无奈，“他们家孩子被退学被单位开除了，人家能咽得下这口气。等省里的人一走，肯定是要找咱们家麻烦的。”
“他们抢了别人的录取通知书，毁了别人的前程倒还有理了。”闻金凤气极反笑。
“那要是讲道理的人家，也干不出抢别人大学名额的事情啊。”陆闻海略带不满地看着陆闻江，“老三，不是我说你，这次你确实冲动了，为了一时之气，把咱们县城有头有脸的人都得罪了。”
闻金凤听着不对劲，一巴掌拍陆闻海背上：“你瞎咧咧个啥。”
陆闻江抬眼：“你是不是希望我拿这件事和姓夏的谈条件，比方说提拔你。”
被说中心事的陆闻海眼神闪烁了下，那本来就是嘛，也不是光他这么想，几个同事都这么认为。为了一个大专得罪夏书记以及背后那些人实在不明智，明智的做法是趁机要点好处，有了夏书记这个靠山，他们家在县里干什么都方便。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得担心被报复。
“我算是听明白了，你是恨没替你捞好处。”气不打一处来闻金凤抄起抹布甩过去，沾了水的抹布跟棍子似的，打得陆闻海整个人都跳了起来。
陆闻海诶呦叫唤着狼狈躲开：“妈，妈你干嘛，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担心咱们家。”
“少把别人当傻子哄，”闻金凤追着大儿子打，“你瞒得了别人瞒不过我，你就是好处没捞着心里不痛快。”
面红耳赤的陆闻海撒腿往外跑。
追了一截追不上人的闻金凤气喘吁吁折回来：“这个王八羔子，肯定是在单位听人说了什么，就他那脑子想不到这么远。”
多多少少有说给陆闻江听，替老大辩白的意思，到底是亲儿子，哪个当妈愿意看见儿子反目。
陆闻江牵了牵嘴角：“事后有人报复这种可能确实存在。”
闻金凤和陆父齐齐一惊，一旁的陆老二夫妻也看了过来。
“不用太过担心，全国都在关注，现在已经不仅仅是顶替上大学的事情，上面会往深里调查其他违法事情，估计整个县城从上到下都要犁一遍。”陆闻江道，“不过不能保证所有和他们家有利益关系的人都倒台，也许气不过，会找我们家麻烦。所以我想着，你们要不要去沪市？”
“去沪市？”闻金凤有点不安，她这辈子只离开过一次县城，就是去云省看他那次。
“沪市是大城市，各方面都比老家好。像是大学录取率就比老家高很多。最近沪市新推出了买房落户的政策，几万块钱就能买一套房，我来买。”陆闻江看向老二夫妻，“以后孩子能接受更好的教育。而且沪市常住人口一千三百多万，更容易做生意。”
背井离乡不是小事，无论是陆父陆母还是老二夫妻都不可能马上做决定。
陆闻江当然不会要求他们马上做决定，县城的事情没两三个月查不完，这段时间内家里肯定是太平的，遂他道：“不急，你们可以慢慢考虑。”
接唐嘉霖放学时，陆闻江说了白天的事。
唐嘉霖对陆闻海已经不想评价，那就是陆家唯一的搅屎棍，索性他也搅不起什么风浪，只能膈应膈应人。
对于劝说陆家其他人去沪市的事情则十分赞同，趁着现在市场竞争不激烈政策宽松，去沪市买房落户做生意，造福子孙几代人。
“大娘他们估计很难下这个决心，毕竟要搬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
“故土难离，不着急，慢慢劝，先把房子买了，让他们少点后顾之忧。”
唐嘉霖点点头，忽尔拧眉：“闻溪姐那边，他们家的生意会不会有影响。”
“一点影响都没有不可能，好在程家在当地有些人脉。再来，闻溪毕竟是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找麻烦也不会优先她。”陆闻江道，“他们家的茶园生意网都在当地，不可能放弃这些离开。”
唐嘉霖也知道这个理：“希望省里来的人厉害点，把所有人都一网打尽，让他们没机会找茬。受害人还得担心被打击报复，还有没有天理了。”
与此同时的夏家，一片愁云惨雾。
夏家老老少少有二十几口人被带走调查，录好笔录能回家只有五六个，如夏思甜。
她人虽然在沪市，但是已经被警方找上了门，并且带回了老家配合调查，因为没牵扯到其他事情里，所以录了笔录之后就放了，只要求不能离开县城要随时配合调查。
她一母同胞的哥哥夏思阳就没这么轻松了，他是顶替别人上了军校，操作难度远比普通大学高，这里头牵涉更广，至今还留在学校，接受校方的调查。
十几个儿孙被抓走，夏家两个老人当即就晕倒了，还留在家里的都是年纪轻的，没个主意，哭闹成一团，差点想不起来要送医院。
在医院里醒来的夏家老人看见就是如丧考妣的孙辈，一个能担事的都没有，能担事都进去了，险些又晕了过去。
他抓住急急忙忙扑上来的夏思甜：“甜甜，找你舅舅，你大舅小舅他们，可一定要找他们帮忙啊，现在只有你舅舅能帮得上忙了。”
夏思甜茫茫然地看着老泪纵横的爷爷，眼泪跟着掉下来：“大舅小舅都被带走调查了。”
“找你小舅妈，你小舅妈她爸爸兄弟有本事，肯定有办法的。”
夏思甜泣不成声：“打不通，电话根本打不通，我外公他们打过了，小舅妈根本不接电话。”
“那就上门去找，哭也好求也好，哪怕是下跪也得让他们搭把手。这会儿哪还顾得上面子不面子，要命的关头。”夏老爷子真恨不得代潘家人去求人，儿孙做的事情，他知道点，那是真能要了他们的命。
夏思甜泣不成声：“外公他们也不能离开县城。”
夏老爷子眼前一黑，慌得六神无主：“这可怎么办啊，好好的，一直都好好的，怎么就出事了呢。”说着说着他看见了泪流满面的夏思甜，顿时生出怨怼之心，“你的事情怎么就让人发现了，到底是怎么让那个人知道的，是不是你不小心让人知道了。”
夏思甜哭声卡在喉咙里，怔怔望着往日里最疼爱她的爷爷脸上的愤懑之色越来越浓重。
“现在说这个干嘛。”夏家老太太扯了扯老头子的胳膊，儿孙的事情还得求着潘家那边，那边总比他们有点能耐，她拉着夏思甜的手安抚，“你爷爷急糊涂了，你别往心里去，现在最要紧的是帮你爸爸妈妈。你再想想看，有什么办法能联系到你小舅妈他们那边，这会儿只有你小舅妈他们家有办法了。”
*
余家压根不想帮忙，甚至巴不得撇清关系，省得连累自己。
余老爷子苦口婆心劝女儿：“不说潘红伟有没有参与那边的其他事情，咱们单单说顶替别人上大学这件事情。能干得出这种事情来，就说明他道德有问题对不对。哦，人家寒窗苦读十几年，他倒好，捡现成的，把别人十几年的心血据为己有。那可是恢复高考后的第一届大学生，你那些同学哪个混的差了，现在不是领导就是老板，可被他顶替那人只能在厂里卖苦力，真就一辈子三代人被毁了。你真要跟这么个道德败坏的人过一辈子？走出去被人都要戳你和慧慧的脊梁骨。”
余丽华沉默了一瞬，眼底闪过挣扎犹豫之色：“爸你的意思我明白，我愿意离婚，就怕他那边不同意。”
“那就起诉离婚。”余老爷子恨恨道，“要知道他是顶替别人上的大学，你怎么可能和他结婚，他要不是大学生，你看得上他吗？你们这桩婚姻本来就建立在欺骗之上，他是骗婚。现在真相大白，离婚天经地义，谁也不能说你的不是。”
见女儿神色黯然，余老爷子长叹一声：“我知道你舍不得十几年的感情，可你得明白，他真不是个东西。他姐姐姐夫干的那些事，你也看报纸了，我是不信他一点都不知道的。简直是无法无天，旧社会的恶霸也就这样了，他们怎么干得出来。我跟你透个底，这事已经惊动上面了，上面要当成一个典型来处理，狠狠管一管大学顶替这股歪风邪气。他潘红伟最好只干了顶替这么一件事，那只是被单位开除。但凡还有其他事情，上面肯定会从严从重处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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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 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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