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灯区,街边刚刚发生一起车祸,一辆摩托车和卡车迎面相撞,现场惨烈,旁边却围满了看热闹的人,在这里鲜血是挑拨神经的兴奋剂。
矗立在街头,灯光闪烁的一栋小楼上,窗口挤满了兴奋的女孩们,她们趴在围栏上居高临下,因为出现车祸,来了一车交警处理事故。
身着制服的人出现在红灯区是很敏感的,几个警察拉开了警戒线,却依然抵挡不住周围窥伺的视线。
女孩们高声招呼着,试图吸引警察的注意力,却没有得到半点回应,一个女孩无趣地往下看,发出疑惑声。
“欸?!”
门口的打手是个穿花衬衫的年轻人,他拦下了来者。
“这里没有鸭子。”
商鹊放下卫衣兜帽,目光投向里面:“我来找人。”
“来这里谁不是找人的,还能找鬼啊?”
她嘴角微勾,没和他计较:“告诉高林,送外卖的找他。”
听到老板的名字,花衬衫惊讶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进去了。没过多久,楼梯传来脚步声,花衬衫探出头:“你上来吧。”
这栋建筑是上个世纪遗留的,按照联盟城市规划本应该早就被推倒八百遍了,可玛哈区被人叫做城市垃圾桶,各种刁民悍匪,加上黑恶势力和他们的保护伞,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永远无法挣脱地底,所以拖到了现在依旧遥遥无期。
从狭小的木制楼梯上去,首先闻到的是呛人的油烟味,定睛一看,一口火焰上的大铁锅,翻腾着红艳艳的辣椒。
“你来干什么。”
掌勺的是个精壮的汉子,他穿着汗衫头也不回,专心炒菜。
商鹊打量了下四周,锅碗瓢盆一应俱全,很难想象这人手底下管着一百多号人,曾经是玛哈区□□的二把手。
铲子哐哐敲着大铁锅,火一关,高林扭头吐出嘴里的烟头:“我这里要开饭了,有事快说。”
商鹊找了个沙发坐下,开始摆弄起桌上的拼图。
高林回头看了她一眼:“这我儿子的,你大人玩什么小孩子的玩具。”
炒菜出锅,花衬衫将碗筷摆好,招呼女孩们过来吃饭,一群小燕子一样的女生高高兴兴地奔了过来,围坐在餐桌上,不时偷偷往这边瞧一眼。
“我一个放高利贷的,你来找我,不能是借钱吧?”
商鹊抬头,看着他不说话,只微微笑了一下。
“您猜对了。”
高林拉了个板凳坐下,叼了根烟在嘴里,上下打量她。
“你看什么呢。”
“一般精神病发作前,会有面部症状,我看看你是不是快发病了。”
商鹊付之一笑:“高老板应该知道赛车场的事了吧,我也不废话了,我就是来找你解决这个事情的。”
高林点火,吐出一口烟圈:“我才多大的本事,能在常胜天手下欠的都是一堆烂账,真要还起来,你打八辈子工也还不起,掏空我的裤兜也没这么多钱。”
“借一步说话。”
两人来到阳台,外面的街道上依旧是一片混乱,警察试图稳定秩序,救护车赶到却被起哄的混混们拦在了外面,拥挤的人群仿佛陷入了某种疯狂。
“高老板,放眼望去,这一片以前应该都是你的产业吧。”
高林说:“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十年前,准确来说,是九年五个月。”商鹊说,“那个时候我家工厂还没有发生爆炸,玛哈区也没有现在这么乱。”
高林瞥了她一眼。
“我记得我父母以前还打点过这边的关系,当时所有势力都接受了,但是爆炸发生后,遵守承诺的只有高老板一个人。”商鹊仿佛没有看见身旁人审视的目光,“那场事故改变了很多,一个本该进监狱的混混忽然摇身一变成了唐老板的走狗,并且一步步吃掉了我家的产业,还有高老板你的产业。”
阳台上,微风渐起。
“这些年,高老板你的势力并没有消失,而是隐藏起来了对不对?”商鹊朝着楼下一处抬抬下巴,“那个卖冰水的摊子,车祸发生的时候就在五米内,旁边的路灯都被蹭倒了,它竟然一动不动,摊子下面放着的不止是水吧。”
高林掐灭了手里的烟,面无表情:“你想说什么。”
“有没有兴趣跟我合作,干掉常胜天。”
夏日炎热的街道上,嘈杂的人群混乱的场景,一句轻飘飘的话说出口的瞬间,命运开始转动它生锈的齿轮。
新上任的警监年纪轻轻,长得唇红齿白,赶到现场的时候正遇上混混们试图掀翻警车,他当机立断朝天开枪,巨大的枪声震慑住了所有人。
他立刻带着人开道,将救护车引导到了车祸现场,亲自搬起伤员上车。
面对周围轻佻的口哨声,他临危不乱,指挥救护车离开,自己的车在最后断路。
就在他走向驾驶室的时候,一个不明物体朝着他的后脑勺飞去,只听得耳后一声脆响,锋利的碎片擦着划过耳后的皮肤。
警监回头,只看见一个女孩的侧脸,她戴着卫衣兜帽,单手挡下了袭击他的酒瓶。
“谢谢......”
他正想转身道谢,却被拥挤的人群逼入了驾驶室里,只能看着那个穿卫衣的女孩背影消失在了人群中。
警监经验丰富,立马驾车离开。
等回到警察局,有下属围了上来汇报工作,却听得一声惊呼,经人提醒后才发现耳后有一道鲜红的血迹,摸了摸却并没有伤口。
难道是那个女孩的血?警监愣了愣,眼前闪过一截瘦小的手腕,和苍白的下巴。
三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赛车场风平浪静,门口只有看大门的大爷盖着个蒲扇,呼噜声渐渐传来。
商鹊路过的时候,提醒了一下:“大爷,今天下班了早点回去,别在外面逗留。”
“啊?今天下班吃扣肉?”
“......您继续睡吧。”
她走进车手休息室,门一打开,就看见桌上摆着的花花绿绿的东西,抬头扫了一眼,历风率先站出来,说:“商姐,兄弟们这些年攒的都在这里了......都是我们的心意。”
“收起来。”商鹊在众多车手的目光中站到楼梯上,“老老实实躲着,别出头。”
众目睽睽下,她干脆利落地转身上楼,身后十几个车手互相看了几眼,由历风带头,也跟着上了楼梯。
办公室的门口依然只有两个打手看着,一胖一瘦,见到乌泱泱一堆人过来,大手一拦:“只有一个人可以进来。”
商鹊呵斥他们回去,自己则单枪匹马走了进去。
门内,常胜天将腿搭在桌上,身旁依然跪着两个人,他哼着歌,仿佛一点也不意外门外的人,翘着粗短的手指在剪指甲。
“钱带来了吗?”
商鹊并没有着急回答,自顾自环视一圈,果然在博古架后面看到了图克的身影,他形容狼狈,双手被铁链锁住,对上她的视线焦急地站了起来。
“放心,钱交了,人我自然会放的。”
商鹊一摆手:“我没钱。”
指甲刀一顿,常胜天抬眼看她:“哟,商大小姐这是想耍无赖啊,我告诉你,就没有我常胜天收不回来的账。你今天要是不把他欠的钱还上,你和你那些毛头小子,就别想走出大门。”
他手一挥,从身后的屏风涌出十几名狼精虎壮的打手,宛如黑压压的潮水压了过来,却忽然停住,带着惶恐不停往后退。
常胜天坐直,阴隼的眼睛盯着商鹊,缓缓道:“你从哪搞到的枪?”
商鹊手中明晃晃正是一把消音手枪,她不动声色:“玛哈区遍地枪铺,不是么。”
常胜天没有说话,脸上的神情变幻不定。
商鹊恍然大悟一般:“哎呀,我差点忘了,枪铺生意都是唐老板在管,你没有接到通知就发现我带枪来,以为是唐老板默许的吗。这你就不用担心了,唐老板根本不知道。”
常胜天神色稍缓。
“不过,这把枪确实不是我自己的。”
大门洞开,几名荷枪实弹的大汉宛如神兵天降踹开门闯入,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几梭子将常胜天的手下全部放倒。
枪声震天,子弹造成的爆裂声在房间里轰然作响,家具,天花板四处飞溅,升腾起巨大的烟雾。
烟尘散去后,只露出两个模糊的人影,常胜天劫持了图克,将一把匕首抵在他脖子上,大声呼喊道:“商鹊!给我把武器放下,还想这小子活命吗?”
图克大喊:“商姐救我!”
商鹊从立柱后现身,看着对面的人没有说话,为首的雇佣兵偏过头说:“解救人质不在我们之前谈过的范围内。”
商鹊冷冷注视着对面,忽而低头一笑:“图克,你什么时候跑过去的?”
“商姐,我听不懂你说的。”
“枪响不过一分钟,你是怎么突然就跑到常胜天那里的,你从始至终就没有真的被锁住吧。”她的声音娓娓道来,“三天前我就很想问了,你说你欠债被抓住,但是为什么你的脸上没有伤痕呢。”
卷发少年焦急的表情僵了一瞬,一滴冷汗渐渐滑落:“您、您在说什么?”
“常胜天有施虐的癖好,落在他手上的债务人身上都没几寸好皮,你那天看起来,腿脚很利索啊。”商鹊说,“后来我去了你家,发现你父母早就跑路了,要么你们家突然中了彩票,要么...你们把我卖了个好价钱。”
图克瞬间身子僵直了,常胜天则一把掐住他的脖子,恶狠狠地道:“商鹊,你少放狠话了,这小子他爸妈当年可是你们家公司的元老,陪你父母白手起家的,是你的长辈。你要是敢伤他,就不怕你父母在天之灵责问你吗!”
商鹊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常胜天敢露出得意的神色,却听得她平静地道:“可我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了。”
她缓缓抬起手中的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两人。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打工,还钱,打工,还钱,这样的日子已经太久了,就算我父母有什么罪孽,也该还清了。我想上大学,去学我喜欢的东西,毕业后拥有一份足够养活我的工作。这才是我本来该有的人生,从前我被自己困住了,我以为是在补偿父母留下的未尽之事,其实我根本不欠谁的,大家都有自己的人生,这些年我都在为别人奔忙,从今以后。我要为自己而活。”
赛车场炎热的午后,响起一声压抑的枪声,这声音不大,比起方才激烈的交火远远不及,可是又格外突兀,仿佛往沉潭之中投入了一颗石子。
扑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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