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是城市电力系统彻底瘫痪后唯一的语言。
没有了电流的嗡鸣,没有了远处街道的喧嚣,秦决的世界被压缩在这一方黑暗的公寓里,只剩下他自己克制的呼吸和心跳。
他几乎是本能地从枕下摸出了那把冰冷的□□92F手枪,肌肉记忆让他瞬间完成了上膛动作,枪口稳稳地指向门口。
然而,威胁并非来自他预想的方向。
阳台处传来一声几乎微不可闻的脆响,如同冰块在温水中悄然开裂。
不是猛烈的撞击,而是一种精准到极致的切割。
秦决的瞳孔骤然收缩,身体比大脑反应更快,一个迅猛的侧向翻滚,将自己从柔软的沙发上甩到了坚硬的地板。
就在他身体离开原位的瞬间,“噗”的一声轻响,一支闪着金属寒芒的针管深深扎入了他刚才倚靠的沙发扶手,尾部的绿色液体在黑暗中诡异地泛着微光。
是麻醉针。
他没有片刻迟疑,手脚并用地匍匐着,像一头被惊扰的猎豹,迅速窜到厚重的落地窗帘后。
窗帘的阴影是他此刻唯一的掩体。
透过玻璃的缝隙,他能看到对面楼顶上有黑影在移动,动作干脆利落,彼此间用着精确的手势沟通,每一个战术走位都彰显着他们绝非等闲之辈。
是清剿小组。
他们的目标是他。
秦决的左手悄然后伸,摸索着按下了床头柜底部一个毫不起眼的按钮。
三次短促的按压,这是他和林砚之间最顶级的警报——“失联信号”。
它不会触发任何声光,只会向林砚的加密终端发送一个无法被常规手段拦截的脉冲,意味着他已陷入无法自主脱身的绝境。
做完这一切,他蜷缩在阴影里,大脑飞速运转。
对方没有选择强攻,而是断电后使用麻醉针,意图是活捉。
为什么?
他们是谁?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发出一阵短促的震动,在死寂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秦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用窗帘包裹住手和手机,才敢点亮屏幕。
微弱的光线下,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短信浮现眼前:“走安全通道,B2车库,红色摩托。”
没有称呼,没有署名,但那独特的字体格式——用标点符号代替特定字母的加密简写,瞬间让秦决的神经放松了一瞬。
是苏辞月。
这个家伙,总能在最不可能的时候,递来一根救命的蛛丝。
没有时间犹豫。
他屏住呼吸,听着屋外阳台上已经传来了轻微的摩擦声,那是绳索固定的声音。
敌人准备从阳台突入了。
秦决不再停留,猫着腰,以最快的速度闪出卧室,直奔公寓的消防安全通道。
老旧的消防门发出一声沉闷的“吱呀”声,他闪身进入,身后的脚步声和破窗声几乎同时响起。
他沿着冰冷的金属楼梯疾速下行,每一层都像是在与死神赛跑。
地下二层那股潮湿混杂着汽油味的气息扑面而来时,他一眼就看到了那辆停在角落里的红色杜卡迪摩托,如同一团燃烧的火焰。
车旁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是“谜匣”的咖啡师,老陈。
他依旧穿着那件万年不变的深灰色夹克,只是平日里悠闲的脸上此刻写满了凝重。
他将一顶全盔递过来,言简意赅地说:“他说你会来。”
秦决接过头盔戴上,刚跨上摩托车后座,身后不远处的电梯“叮”的一声,数字显示屏骤然亮起,从高层开始急速下降。
“坐稳了!”老陈低喝一声,拧动油门。
引擎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红色摩托如离弦之箭般冲出车库的转角。
就在他们冲上地面的瞬间,身后传来一阵沉闷而剧烈的轰鸣,一股灼热的气浪席卷而来,整栋公寓楼的灯光在黑暗中疯狂地闪烁了几下,随即彻底熄灭。
他们远程引爆了整栋楼的电力中枢系统,意图彻底封死所有电子设备和逃生通道。
好狠的手段。
冷风灌入头盔,城市的夜景在眼前飞速倒退。
秦决的心却比这冬夜的寒风更冷。
他掏出手机,拨通了苏辞月的号码。
电话接通了,但传来的并非苏辞月那略带戏谑的声音,而是一段冰冷的自动语音留言。
“如果你听到这个,说明我已经不在店里。”
背景音里夹杂着刺耳的金属撞击声,像是什么东西被粗暴地撬开,还伴随着几句压得极低的、断断续续的交谈声,经过处理,却依旧能勉强分辨出几个词。
“……找到S……**提取……”
电话戛然而止。
秦决握着手机,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S?
是苏辞月的“苏”?
**提取?
一股寒意从他的脊椎升起。
苏辞月出事了。
天色微亮,晨曦为这座城市镀上了一层灰败的金色。
秦决和老陈在外面兜转了一夜,确认没有尾巴后,他还是决定潜回“谜匣”看一眼。
昔日那个充满奇幻色彩和咖啡香气的店铺,此刻只剩下冰冷的警戒线和一纸封条。
透过玻璃门看去,里面所有的VR设备、服务器、吧台里的咖啡机……一切都被搬空了,只剩下空荡荡的桌椅,像一具被抽去灵魂的骨架。
秦决绕到后巷,撬开一扇不起眼的杂物间小窗,翻了进去。
他没有开灯,凭借着记忆,径直走向吧台。
他蹲下身,手指在吧台内侧一块不起眼的木板接缝处摸索。
那里有一个几乎与木纹融为一体的暗格,是苏辞月藏私房钱和“绝密文件”的地方。
指尖触及到了一丝冰凉的凸起。
他用力一按,暗格悄无声息地弹开。
里面空空如也,只有一张被折叠成小方块的纸条。
秦决展开纸条,上面是苏辞月那龙飞凤舞的笔迹:“走安全通道,B2车库,红色摩托。”
《审判游戏》……秦决的脑海中瞬间闪过那晚的记忆。
那是一款他们内部测试的心理博弈游戏,他在里面扮演一名蒙冤的囚徒。
游戏的结局,取决于玩家的最后一个选择。
他猛然想起了那个被自己无意中触发的、从未对任何外人展示过的隐藏剧情。
当玩家选择“相信NPC”,也就是那位一直引导他的神秘法官时,结局动画里,法官会摘下脸上的假面,露出一张与囚徒一模一样的脸,旁白随之响起:“当法官摘下假面,囚徒就成了新的守门人。”
守门人!
镜屋!
秦决瞬间明白了。
他立刻让老陈在车里启动备用电脑,连接他个人云端的加密备份。
他迅速调出了《审判游戏》的完整脚本和资源文件,直接跳到那个隐藏结局的动画部分。
他将动画逐帧分解,在法官摘下假面的那一刻,背景一闪而过的星空图上,几颗异常明亮的星星,其排列方式赫然是一组经过加密的经纬度坐标!
“找到了!”秦决将坐标输入车载导航。
定位显示在城郊的一处废弃气象站。
老陈二话不说,驾驶着那辆不起眼的国产车,朝着坐标疾驰而去。
抵达目的地时,天已大亮。
破败的气象站孤零零地矗立在荒野中,巨大的白色球状雷达罩像一只沉默的眼睛。
然而,站外枯黄的草丛中,隐藏着数个几乎无法察觉的红外感应器,每隔十米就有一个,形成了一张无形的网。
这里已经被设防了。
秦决正准备让老陈留在车里,自己寻找感应器的死角绕行,一阵极轻微、却极富节奏的敲击声忽然从头顶传来。
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
声音来自连接主建筑和观测塔的巨大通风管道。
秦决的呼吸一滞。
三短三长三短,这是国际通用的摩尔斯电码——SOS!
是苏辞月!他还活着!
秦决向老陈比了个“掩护”的手势,自己则像壁虎一样,利用外墙残破的梯子和管道,悄无声息地攀上了屋顶。
他用军刀撬开锈迹斑斑的通风口盖板,滑了进去。
管道内充斥着铁锈和尘土的气味,他匍匐爬行了数米,前方豁然开朗,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空间。
他赫然看见,苏辞月被反绑在一台老式气象雷达的基座上。
他脸色苍白,嘴角带着明显的伤痕,白色衬衫的袖口被手腕上渗出的血染红了一片。
但他抬起头,看到秦决时,那双总是带着三分笑意的眼睛里,依旧闪烁着清明的光。
“他们想用我当诱饵,钓出所有使用‘马甲’系统的人。”苏辞月的声音很虚弱,但吐字清晰。
秦决没有废话,滑下去,锋利的刀刃划过绳索,将他解救下来。
他扶起苏辞月,后者踉跄了一下,靠在他身上,却虚弱地笑了一下:“你说过……不会再一个人玩命。”
就在这时,远处林间传来了清晰的脚步声和压低了的呼喝声,越来越近。
一个冰冷的、经过电子处理的声音从敌人遗落在地上的一个无线电对讲机里响起:“确认目标接触,准备灭口。”
千钧一发之际,一直隐蔽在车里的老陈突然举起了另一台对讲机,那是他自己的设备。
他没有说话,只是沉稳地按下了发射按钮。
瞬间,整片区域警报大作!
刺耳的蜂鸣声划破天际,几盏隐藏在树林中的大功率探照灯同时亮起,将整个气象站照得如同白昼!
敌人的通讯频道里立刻充满了混乱的杂音和惊慌的喊叫。
“怎么回事?哪来的警报?”
“报告!检测到强烈的军用级干扰信号!我们的系统被入侵了!”
原来老陈在来的路上,早已利用携带的设备,在气象站周边布置了数个信号干扰和模拟装置。
此刻他启动的,正是模拟军方高级别演习的信号,足以让任何非正规武装力量在短时间内陷入恐慌和混乱。
趁着这片混乱,秦决搀扶着苏辞月,在老陈的接应下冲出气象站,跳上了汽车。
轮胎在泥地上疯狂打转,随即绝尘而去。
后座上,苏辞月靠着车窗,剧烈地喘息着,他看着秦决紧握方向盘、专注驾驶的侧脸,许久,才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喃喃道:“我以为……你会放弃我。”
秦决没有回头,目光依旧死死盯着前方被浓雾笼罩的道路,声音低沉而有力地说:“我说过,名字不会熄灭。”
车轮碾过泥泞,决绝地驶向浓雾深处。
而在他们身后,那座废弃气象站的巨大雷达天线,在无人操控的情况下,缓缓地转动了一个角度,仿佛一只窥探一切的巨眼,仍在无声地监听着整座城市的呼吸。
天色将明,但前路依旧被浓雾笼罩,无人知晓下一个落脚点是暂时的喘息,还是另一个陷阱的开端。
秦决握着方向盘的手稳定如初,他的视线越过前方的迷雾,似乎已经锁定了一个无人知晓的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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