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收到那束匿名送达的白色洋桔梗时,贺随鸥正处在燥期能量缓缓回落的黄昏。霞光透过窗户,给房间蒙上一层柔和的滤镜。花束就安静地立在门边,素雅洁净,没有附赠任何卡片。
他有些意外,弯下腰将它捧起,纯白花瓣上还带着晶莹的水珠,带着一丝娇媚。他蹲在门边,指尖轻触花瓣,不自觉地低语:“真美……会是谁送的呢?”当低头轻嗅时,一股极淡的、清冽的雪松冷香,丝丝缕缕地钻入鼻腔。
这味道……他猛地直起身,眼睛微微睁大。
与他周遭因燥期而过于热烈、几乎要满溢出来的玫瑰气息形成了奇异的对比。它不像其他Alpha信息素那样,要么带着明确的侵略意图,要么潜藏着不易察觉的排斥。这缕雪松的气息,冷静、克制,甚至带着一种能够安抚人心的稳定感。
像炎夏午后吹过雪山顶峰的一缕凉风。
“是他,岱先生。”
那个在沙龙活动结束后,人群逐渐散去时,带着一身与周遭格格不入的冷峻气息,主动走上前来的男人,他用刻意调试过的温和声音与他交谈,适时递上了《无声之境》。他英俊的脸和信息素都极具冲击力,却偏偏将周身所有属于顶级Alpha的压迫感收敛得干干净净。
他抱着花束在客厅里踱步,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雀跃:“他送我花?为什么?是礼貌……还是?”随即又摇摇头,像是要说服自己:"不,贺随鸥,别多想。你还没有这么受欢迎,这只可能就是普通读者对作者的欣赏。"
处于燥期的贺随鸥,内心如同一个喧嚣的、色彩过于饱和的舞台,情绪和灵感在其中汹涌澎湃,肆意碰撞。所带来的创造激情,却也时常让他站在失控的边缘,感到一种如同短暂的烟花般绚烂后便迎来了极度的疲惫。
而岱江似的气息,以及他这个人本身,在贺随鸥的感知里,都像是一座沉默而坚固的雪山,散发着令他莫名心安的、恒定不变的低温。
他清晰地回想起岱江似在看他时里面没有他常见的、对“天才作家”或“情绪化Omega”的同情、好奇或是审视,而是一种更为纯粹的、带着一丝探究的、仿佛在凝视一件绝世艺术品的专注。
仿佛将他贺随鸥,剥离了所有外在标签与层层伪装,仅仅作为一个**的、值得被平等对话的灵魂而存在。
这种注视,对他而言,稀有而珍贵。
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明确察觉的期待,如同被春风唤醒的种子,悄然在心田深处滋生、破土、发芽。
更何况此时的他,情感神经如同被放到最大,太容易被这种看似稳定的、冷静的、与他自身混乱截然相反的特质所吸引。
那冰冷的雪松气息,在他此刻的解读里,不是拒绝,而是一种他内心深处极度渴望的、坚固的秩序与安全感。这股气息萦绕不散,让他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轻声呢喃:"这味道……真好闻啊。
贺随鸥像一只在暗夜中徘徊了太久的飞蛾,本能地、无法抗拒地,想要靠近那团沉静而明亮的火焰。明知可能会陨灭,但依旧选择前往。
他开始不自觉地,在脑海中预演与岱江似可能的下一次见面。他会下意识地挺直背脊,让笑容练习得更加灿烂而无害,甚至在想象中,将自己的玫瑰信息素调节到最馥郁、最动人的状态——看,我很好,我很阳光,我很有趣,我很稳定,我值得你喜欢。
他尚未意识到,这份迫切地想要向对方证明自己“值得”的冲动,这份对于“稳定”近乎贪婪的渴求,本身,就是名为“心动”的疾病。如同行走于独木桥中,脚下便是万丈深渊。
然而,当真正的黑夜降临,燥期的华彩如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无尽的空洞与疲倦,深深的恶念如同来自地狱的使者,将灵魂拉到了深渊。
当夜深人静时,他会走到被窗帘严密遮挡的画架前,那里没有读者,没有主编,没有需要维持的完美形象。他看着连画中都面带笑容的自己,感到一阵巨大的虚空席卷而来。
指尖浓重的、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黑色油彩,他开始在画布上无意识地涂抹、抓挠。
"假的…这都假的。"贺随鸥手指沾满黑色颜料,他发出痛苦的低吼:"这种丑陋的样子才是真正的我!我不配拥有这些美好!我会玷污他们的…"
与此同时,一股沉闷的、带着隐约腐朽气息的玫瑰信息素,不受控制地从他周身逸散出来,与白天那热烈芬芳的气息判若两人。
这味道让他自己都感到恐惧。
他猛地停下动作,看着画布中已不能认出的自画像,像是被烫到一般,迅速收敛了所有气息。
贺随鸥呆呆愣住,看着满手的黑色颜料,再看着早已不能认出画的是什么的画作,步履蹒跚的跑到在水下用力地、反复地搓着手,直到皮肤发红,传来细微的刺痛感。
声音中带着隐隐的哭腔:"洗不掉……永远都洗不掉身上的脏污,他这么好的人怎么能靠近我啊。"
仿佛这样才能搓掉那不堪的、隐藏在光明之下的内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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