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嗡嗡。
温暮觉得耳边有什么声音。
是蝉鸣吗?
温暮抬头看了看天。
A市的八月,阳光刺眼,风也像从烤炉里吹出来的,带着炙热的温度。树叶不再沙沙作响,蝉鸣也显得有些沉闷。
“来,暮暮,我们坐这里。”乔松之拍了拍身边的座位。
温暮看了看,第七排边缘,不前不后,不扎眼,刚刚好。
“嗯。”
“这天儿也太热了。”乔松之边说边用手扇风,“幸亏这儿开学典礼在礼堂,有空调。”
“是啊。”温暮额头上的汗珠依旧可见,白皙的皮肤微微泛红。
他皮肤天生偏白,阳光不会把他的皮肤晒黑,只会晒红晒伤。像是一个雪人一样,无法承受紫外线的伤害。
两人说话的功夫,周围站立着的乌泱泱的人群都纷纷落座了。
上午九点,A大开学典礼准时开始。
毫不意外的,开场的是学校领导千篇一律、毫无新意的演讲。按照乔松之同学到总结概括就是:欢迎新同学、夸耀学校的优秀以及未来应努力奋斗。
温暮听到后笑着给乔松之竖起大拇指:总结到位!
第一个折磨人的发言在领导独自激情的结尾里结束了。输入指令正确,同学们纷纷开启了机械地鼓掌模式,声势浩大又毫无灵魂。
温暮也是机械鼓掌的人之一,只不过姿势有些不同。
他一只手跟着意思鼓掌,另一只手拿着刚刚拿出的振动了一下的手机——有新信息,是他弟弟温霖发来的。
【甘霖:哥,A大怎么样,好玩吗?】
好玩吗?
A大作为top1,高手云集,这个省的状元,那个竞赛的金牌,都在这里会面。
温暮觉得,对于强者来说,这里大概是进步的天堂。而对于自己这样一抓一大把的普通人来说,压迫感十足。
温暮垂了垂眼,遮住心里和眼里的思绪。
将负面情绪无声咽下,于温暮而言,早已是刻入骨髓的本能。这点儿小情绪,他能处理好,他也一直做的很好,未曾让家里担忧过。
他一直是家长眼里的孩子,老师眼里的好学生,弟弟眼里的好哥哥。
温暮想起五年级的弟弟在屏幕另一端带着婴儿肥的脸满是好奇的样子,嘴角终是露出一丝包含宠溺的微笑。
【暮色:在参加开学典礼。】
【甘霖:开学典礼好玩吗?】
开学典礼和好玩挂在一起,大概也只有小学生才会有这样可爱又好玩的想法了。
温暮想。
“开学典礼……”温暮停留在输入框编辑,思考着是保护一下小孩子的天真,还是告诉他所有开学典礼都很无聊的残酷的成年世界事实。
与此同时,耳边伴随着主持人衔接报幕的声音,“下面有请学生会主席——宋清辞同学发言。”
指令再次正确,机械的鼓掌模式再次开启,只不过,这次不仅声势浩大且饱含激情。会场上的声音变得有些嘈杂了起来,但前排女生激动的声音依旧清晰可见。
“好帅啊!”“是啊是啊。”“天哪,学生会主席这么帅吗!我要进学生会!”
“名字也好好听,宋清辞~”“人生第一次体会到人如其名这个成语。”
温暮思考的头绪被打断了,手上的动作蓦的停了下来,眼前的屏幕随着无人操作渐渐黑了屏。
下一秒,一道沉稳赋有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和清澈嘹亮的声音截然不同。
黑色的屏幕,好听的声音,彷佛模糊了时空的界线。
像是想要认真听清楚一般,温暮的呼吸渐渐放慢放缓了,随即又恢复正常,无人察觉。
温暮眼睫微垂,慢慢抬起了头,仰视着,看向了演讲台。眼神平静,就像是验证台上的人是不是如同前面的女生们议论的那般‘人如其名’。
台上的青年,身姿挺拔,气质超群,距离的原因让人看不清楚那张脸,但是却遮盖不住那矜贵淡然的气质。
——人中龙风,玉树临风。
一如既往。
台上的人松弛有度、朗朗而谈:“最后,来到A大的每个人都很优秀,希望大家勇敢做自己,祝愿大家大学生活精彩愉快。谢谢大家。”
一场演讲落幕,周围掌声如鸣。温暮也跟着慢慢鼓掌,目送台上的青年潇洒自如地缓步下台,只是他鼓掌的手略微有些缓慢呆滞。
嗡嗡嗡……
温暮的手机一直在间歇性震动。
是来自温霖的信息炸弹。
【甘霖:???】
【甘霖:疑惑.jpg】
【甘霖:哥你人呢?】
【甘霖:哥你人呢???】
【甘霖:啊啊啊啊……】
在新的信息炸弹来临之前,温暮回了信息。
【暮色:开学典礼很有意义和仪式感。】
不是有意思,是有意义。一句话,模棱两可,也不算撒谎。
温暮回完信息抬起头,台上空荡荡,只余西装革履的装模作样。
【甘霖:哦哦哦,OVO,那一定很好。】
温暮不自觉地抿起嘴,然后扬起了一个浅浅的笑容,只是这笑容看起来掺杂着几分怀念和涩意。
而旁边的乔松之目光炯炯、嘴唇微张地盯着身边的温暮。
温暮感觉到他的目光,疑惑地回看了过去,似是再问怎么了。
乔松之摇了摇头,天知道,他一直认为温暮太乖了,每次开学典礼都听得很认真。
他们两个高中三年的同学,且是真正意义上彼此的第一个同桌,就连开学典礼,他们两个的座位都是挨着的。
当时的乔松之看着旁边的温暮一脸认真地听演讲,看向演讲台,就觉得,这孩子一定是个学霸——听话,乖巧且俊秀。
虽然后来最开始的一些事实短暂打破了乔松之对温暮的首因印象。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乔松之凑到温暮耳边小声问:“暮暮,你是对开学典礼有什么特殊的仪式感吗?”
温暮不着痕迹地向旁边略微瑟缩了一下,他不习惯别人离他这么近,“没有啊。”接着有些疑惑地问:“怎么了吗?”
乔松之:“不怎么,只是感觉每次开学典礼你听的都挺认真。”
“有吗?”温暮笑了笑,没有承认。
乔松之想了想,好像也不是,刚刚温暮也在看手机。
乔松之独自头脑风暴,印象中,温暮好像还有一次典礼,听的也挺入迷,是什么时候来着?
他有点想不起来了。
算了,不重要,可能就是碰巧吧。
下一秒,嗡的一声震动,乔松之的手机响了,是他哥乔森。
【哥:典礼结束后东门来拿东西。】
【松:哦~】
“暮暮~”乔松之呼喊着温暮。
“嗯?”
“一会儿散会和我一起去拿东西吧,然后我们再去吃饭。”
“好。”不出意外的,温暮顺从地答应了。
十点半,一场无聊又有意义的开学典礼在百无聊赖中准时结束了。
周围人头涌动,学生们三五成群,奔往食堂和宿舍。而乔松之带着温暮朝着食堂宿舍的反方向,东门方向走去了。
“我哥把我落家里的东西给我捎来了。”乔松之看了看手机里的他哥的新发来的消息,转头对温暮说,“他说在东门等着我们。”
“好,我记得东门应该是这边走。”温暮指了指左边的小路。
“对。”乔松之点点头,然后感慨道,“暮暮,我发现你是真记路,昨天刚开学,只走过一遍的路你都能记得清清楚楚。”
“还好吧?也没有。”习惯性地自我否定,只不过在温和的伪装下,成为了谦虚有礼。
紧接着温暮转移话题到乔松之身上说:“你不是也记住学校的路了吗?去礼堂的路和去校门的路,你也都记得很清楚啊。”
“唉,那是因为我已经来过好几次了。”乔松之边走边和温暮吐槽,一脸受气小媳妇的模样,“每次来都是做苦力的。”
“苦力?”温暮发出疑问。
“是啊。我没和你说过吧,我有个亲哥,比我大两岁,也在A大读书。”
“我们家住在地方离这边说近不近,说远不远,我哥一般周末没事才会回家一趟。”
“天知道,他开学时的行李是我帮忙搬的!平时工作日时有什么需要从家里拿的东西,也是我顺路给他捎来的!"
乔松之一脸悲戚样儿,"谁叫咱们高中和A大顺路,而我又走读,天天来这边上学呢,送上门的跑腿工,呜呜。”
温暮看着他满脸悲戚假哭,活脱脱一个戏精,无奈地摇了摇头:“真是个活宝。”
“没……”温暮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耳边的假哭声便戛然而止了。
只见旁边的乔松之同学表演了一项精彩绝伦的非遗技艺——变脸。
乔松之的表情由欲哭无泪变得小心翼翼,扬起了一个大大的微笑,然后大声叫道:“哥!”
温暮有些忍俊不禁,“合着这是见着人,不敢大声蛐蛐了。”
他顺着乔松之的目光看过去,然后就看到了刚刚在演讲台上的人——宋清辞。
演讲时穿的白衬衫还未脱掉,笔直的双腿包裹在西装裤里,额头上隐约可见因炎热而渗出的汗珠,整个人挺拔修长,风采照人。
如果说,演讲台的宋清辞是打了马赛克的模糊版,那么眼前这个就是4k高清版。
相隔4米,温暮只匆匆一眼扫过,便认出来了。
迷失的船只,总是先向熟悉的灯塔靠近;浩瀚星空中,眼睛总会首先锁定那颗曾经熟知的星辰;茫茫书页中,总会翻到那段曾经读过的文字。
陌生环境的人潮汹涌中,人总会先看到自己所熟悉的。这彷佛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反应。
温暮克制着这种本能反应,毫不贪恋地将眼睛移向旁边,就像是正常的一撇。
宋清辞身边站着一个男生,长相和乔松之有四五分像,向这边儿招手:“这儿。”
这应该就是乔松之的哥哥乔森了。
下一秒,乔松之就拽着他走到了那两人面前。
面对面,距离不足1.2米!
远小于陌生人的社交距离。
温暮不自觉地咬了一下上嘴唇,便匆匆放开了。
无人察觉,不着痕迹。
“哥,清辞哥。”
乔松之一脸灿烂的开口叫人,“这是我朋友,温暮。”
多年的训练和家里长辈的耳提命面,让温暮可以在社交场合下及时做出符合礼貌和社交礼仪的反应,可以很好地掩饰住一切慌张和不知所措。
于是乎,温暮脸上带着无可挑错的礼貌的微笑,温和地开口:“你们好,我是温暮。”
略显乖巧的笑容、温润的气质加上温和的声音,很难不让第一眼见到他的人心生好感。
乔松之如此。
宋清辞和乔森也不例外。
自乔松之和温暮同桌后,便一直把温暮挂在嘴边,在家里无数次提及这个好朋友,说他有多么好,多么努力。乔森感觉自己耳朵都要听出茧子来了。
现在终于看见真人了,确实,所言非虚。
乔森平常待着会给人一种笑面虎的感觉,虽然脸上带着笑意,却让人感觉不好惹。而现在,他脸上带着善意的微笑,友善地开口:“你好啊温暮,我是乔松之的哥哥,乔森,旁边这位是我朋友,宋清辞。”
“你好,我是宋清辞。”比刚刚在礼堂听到的声音更加具有磁性。
之前距离的拉远,让声音有些失真。而现在,如此近的距离,一切都高清了起来。
温暮觉得,自己的耳朵有点发痒。
眼前的人具象化,耳边的声音不再失真。
这是温暮,不,这是宋清辞第一次见到温暮。
是温暮和宋清辞意料之外的,彼此的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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