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色阴沉。灰白的云层低低悬垂,像是一块厚重的幕布,将天空整个笼罩了起来。灼热的阳光被压在幕布之后,只留下一片沉闷而黯淡的灰光。
早上八点二十,温暮已然站在校门口等候。空气闷热,弥漫着潮湿的气息。汗水悄无声息地从额角渗出,浸湿了他贴身的衣服,黏腻难受。
“滴——”
一辆黑色的大G缓缓在他的面前停下。车窗降下,是宋清辞。
“快上车。”宋清辞看了一眼温暮额头上微微渗出的汗水,语气不中,却带着一丝担心催促,示意他坐到副驾驶来。
温暮点点头,快步绕到另一侧,拉开车门坐上了副驾。
车内空调适中,凉意扑面而来,温暮感觉自己彷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一般,身上的闷热被清凉一点点驱散。
宋清辞见温暮坐稳,系好了安全带,便重新启动了车子。黑色的车身平稳驶离校门,向着远处的郊区驶去。
“等很久了吗?”宋清辞出声询问。
“没有,我也是刚出来。”温暮否认。
宋清辞闻言挑了挑眉,没有继续说话,只是伸手将中控台上的纸巾盒取了下来给温暮递了过去。
“擦擦汗。”
没有等多久,却出了汗。
温暮接过纸巾,小声说了句“谢谢。”想来也是知道自己的谎言被识破了。
“下次不用出来这么早,我开着车,不怕风吹日晒的。”宋清辞目视前方专注地开着车,语气和他的开的车一样平稳,但却透露出了几分关心。
下次?还有下次吗?大概不会了,也最好不要有。
温暮心想,但面上未显露分毫,只是淡淡一笑,摇了摇头,解释道:“没事,我的个人习惯——比约定时间早到一点儿。”
“细节之处方见人品。”宋清辞侧目看了他一眼,语气带着几分捉摸不定的夸奖,“如今像你这么准时的人很难得。”
“清辞哥你到的也挺早,很准时。”温暮顺势夸了回去,得体自然。
宋清辞笑了笑,没接这个话题,语气颇为体贴地关心道:“吃早饭了吗?”
“嗯嗯。”温暮点点头,“清辞哥你吃了吗?”
出乎意料的是,宋清辞竟然摇了摇头,然后微微侧身,抬了抬下巴,示意温暮看向后座。
温暮顺着他的动作看过去,只见后座放着一个便携保温箱。
“我带了早饭,怕你没吃,多带了两个素包子。”宋清辞语气平淡,但带着一种不动声色的体贴,“所以你如果饿了的话,可以打开继续吃点儿。”
温暮闻言,垂了垂眸,然后说道:“时间还早,不如找个地方先停一会儿,清辞哥你先把早饭吃了。”
宋清辞摇摇头,声音不紧不慢:“距离不是很远,我现在也不太饿,等到了再说吧。”
他这样说,温暮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应了一声。
车子平稳地驶上了高架,他们两个人,三言两语,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气氛倒也融洽。
出乎意料温暮的是,越是接近目的地,天色反而逐渐变得明朗。好像一场好戏即将开始,幕布被人无声地拨开,露出几分舞台上初现轮廓的光彩。
温暮忍不住回头看去,只见身后依旧是压得低沉的乌云。
一边乌云密布,阴沉压抑;一边阳光初现、清朗通透。
像是什么科幻末世篇里的场景,天空被锋面一分为二,一半是未曾醒来的旧日,一半是未知的新生。
“很神奇不是吗?”宋清辞突然开口。
温暮转过头看向他,微微发怔。似是在思考宋清辞口中的“神奇”究竟指什么,又像是在试图弄懂宋清辞眼里那抹他一直看不懂的情绪——看不清,道不明,若有若无。
“天气。”宋清辞淡淡开口。
明明头也没回,一直专注地目视着前方,却彷佛看懂了温暮的疑惑。
“嗯,很神奇。”温暮点点头,轻声附和,“地理,是一门很伟大的学科。”
“伟大的地理再次发挥作用了。”宋清辞嘴唇微微带笑,语调微微上扬。
“看前方。”
温暮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前方。那是与城市完全不同的一方天地,这里没有高楼大厦,没有霓虹灯光,没有汽鸣喧嚣,有的只是绿草如茵,薄云如纱以及绵延不绝的丘陵。
时间彷佛停滞了,呼吸也彷佛停滞了。
温暮坐在车里怔怔地望着眼前的景象,只觉得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触动了一下。眼前的景象,如梦似幻。
他的脑海里,再次奇迹般地浮现出另一幅景象,赫然是眼前这幅景色,只是那副景象不是笼罩在晴空之下,而是笼罩在橘黄色的夕阳下。
突如其来,莫名其妙,就像当初“博陵”这个名字突然出现在脑海里一样,脑海里莫名其妙地就蹦出来了这幅画面。
一时间,他们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宋清辞开口了,声音略微沙哑:“走吧,我们先下车看看。”
温暮回过神,“好。”
山间是夏日避暑的好去处,空气清新凉爽,混杂着山林独有的清冽。温暮闭上眼,微微深呼吸一口,感觉五脏六腑彷佛都被洗涤了一遍。那些繁杂的思绪,无端的烦躁,莫名的压抑通通都消失不见了。
“到这儿已经感觉不虚此行了。”宋清辞开口。
“是啊。我们还挺幸运,如果下雨,路可能就不太好走了。开车上山也会比较危险。”温暮说
宋清辞听到后,侧目看了一眼温暮,没有说什么,只是说道:“趁天气好我们刚好可以先上去把情况查看看清楚。”
“好。”温暮点点头,全程都十分配合,服从安排。
眼前的山不算很高很陡,盘山公路的状态修建也很好。宋清辞他们开车上山时,温暮心里一度没底气。因为路上他们没有再碰到其它的车。这里彷佛就像是只有他们两个人一样。
“我们不会走错了吧?”温暮有些不确定地开口。
“没有。”出乎意料的,宋清辞十分确定的说。
温暮看向他,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底气?大概是天才的底气吧。总之,不是他这种路痴的底气。
“怎么了?”宋清辞注意到他的目光,出声询问。
“没事。”温暮摇摇头。
车辆渐渐逼近山顶,眼前的盘山公路要到尽头。突然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小片空旷地界——一栋两层的木色建筑屋依山而建,屋前地地界开阔,一辆白色的越野车停留着,看上去孤零零的。
“好像有人,我们把车停这里下去问问?”温暮观察着眼前的房屋开口说道。
“好。”宋清辞径直将车开到了院里,停在了白色越野的旁边。
“喂。”一道空旷嘹亮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温暮探出头四处找寻,却没有看到人影。
“在上面。”那声音的主人像是有千里眼一般,再次开口。
温暮闻声向上看过去,看到二楼的窗户处有一道向外看过来的身影。
温暮隐约看到那个人把两手拢在嘴边,装作扩声器,再次开口喊道:“中间再让出一个车位。”
“好。”温暮冲他回喊道。
宋清辞见状忍不想笑。
“嗯?”温暮疑惑地看向他。
宋清辞忍住笑意说:“没事。”
但是眼神里的笑意依旧出卖了他。
温暮疑惑不解,宋清辞转移话题道:“他刚刚是说要中间再让出一个车位是吗?”
“哦!是。”温暮成功被转移走注意力。
“好。”宋清辞点了点头,慢慢将车往前移动,打着方向盘向后一倒,动作利落熟练,车很快向右移动了一个车位停好。
温暮忍不住赞叹道他的车技:“漂亮。”
宋清辞熄火,微笑地抬头看向他:“过奖。”
温暮看着那双含笑的眼,一时间有些恍惚。熄火之后的车内安静无声,只剩下车窗外传来的风吹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
温暮感觉,自己的呼吸彷佛再次停滞了。而后被一种低沉的“怦怦”声猛然唤醒,呼吸困难,这感觉他很熟悉,初上高中时他便尝过这滋味。现在,大学伊始,这感觉又来了吗?
温暮下意识移开视线,而后抬头便看见一个身材高挑的男人站在院子门口。——是刚刚楼上喊话的那个人。
那人头发半长,穿着一件松松垮垮的白色男士衬衫,袖口随意挽起,露出细长的手腕。他双手抱胸,倚在门柱上,透过车窗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表情似笑非笑。
虽然用美形容男生可能有些突兀,但温暮看到那张脸,想到的只有美这个形容词。那张脸,着实美得有些过分,妖冶张扬中带着一丝洒脱自由,彷佛山间妖精化形一般,不似凡尘中人。若不是刚才听到的是清晰的男声,温暮大概会恍惚一下他的性别。
温暮看到那男人挑了挑眉,然后懒洋洋地开口说道:“喂,你们要搞不要在我院子里搞,开车出去或者下车进房,别玷污了我纯洁的小院。”
温暮一听,瞬间急了,赶紧推开车门下车,连忙解释:“不是,我们……”
“好了好了,知道你们没有在搞。”男人摆了摆手,打断了他,语气吊儿郎当,懒散得很。
完全驴唇不对马嘴。
很敷衍。
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啊。
温暮心里着急,想解释清楚,刚打算继续再次开口,却被宋清辞淡淡的声音打断了。
“您是这儿房子的主人?”他关了车门,语气中带着几分笃定和探询。
“嗯哼。”男人点点头。
“打扰了,这儿是您开的民宿吗?”宋清辞继续问道。
“算是吧。”男人语气懒散地回了一句,随即抬手揉了揉后颈,一副刚睡醒没几分钟的样子。
“‘算是吧’是什么意思?”男人回答的语焉不详,温暮内心疑惑。
似是看出了温暮的疑惑,男人嘴角一翘,神情慵懒地笑了笑,轻轻摇了摇手指说:“我心情不好时,就是我一个人的私宅;心情好时,它就可以是民宿。”
任性,且有资本。
温暮喜欢这样的洒脱和任性,于是顺着开口问道:“那它今天私宅还是民宿呢?”
“本来是想说私宅的,但是……”说到一半,他停住了,意味深长地在温暮和宋清辞之间看了一眼。
话音戛然而止,像是在打什么坏主意故意吊人胃口。
“但是什么?”温暮问。
男人懒洋洋地一笑:“但是我觉得你我有缘,所以今天它是民宿了。”
一边说着,他一遍伸手推开身后的门,他语调上扬,带着几分不羁:“欢迎,请进。我是这儿的老板,阮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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