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念慈记得很清楚。
原身于襁褓之中,就被楚家收养,没有生母照顾又缺奶水,日夜啼哭不断,甚至因为哭的烦人还被喂了安眠汤药。
随着时间推移,原身三岁。
跟着同龄的楚甜儿同吃同住,虽说一个主子,一个丫头,哪怕她不跟着夫子一起读书识字,日常交谈也是不可避免的。
耳濡目染,怎么可能不会说话?
更奇怪的是,一个人的记忆离事件发生的时间越近,记得就越清楚。
可原身恰恰相反。
她三岁之后的记忆一年比一年模糊,到了六岁更是只剩下,不是被打就是被关禁闭的记忆片段。
究竟从何时开始,原身不能说话了呢?
慕念慈思忖着,不愿放过任何一处细节。
这时,楚甜儿带着甜甜的微笑,小手已经伸到了她面前。
这是做什么?
是要扶她起来吗?
可是她早就站起来了啊。
很快,从台下不明所以的观众口中,慕念慈知道了答案。
这哪里是故作姿态的搀扶,明明是知书达理的大小姐对她的关心与爱护。
慕念慈双眼微眯,微微一笑。
她的确低估了楚家的家教。
她活了几千年了,什么正经的妖魔鬼怪、魑魅魍魉没教育过?
忽的,慕念慈一个反手握住楚甜儿手腕,还不等她反应,慕念慈直接带着楚甜儿的手高高举起。
慕念慈宽大的袖袍顷刻滑落,露出细弱手臂上那一道道青红不一、触目惊心的瘀痕。
在所有小孩都规规矩矩,站在特定区域里乖乖等候时,两个忽然举手的小孩实在过于惹眼。
场中一时静默,继而嘘声一片。
人群对着楚甜儿指指点点,连同在台下的楚家人也遭到了审视的目光。
楚甜儿小脸一白,扑闪的大眼睛里满是慌乱,几乎快要哭出泪来,然而一转头的功夫,她便冷静下来,目光坚定,小脸又渐渐带上往日甜甜的微笑。
慕念慈顺着楚甜儿的视线看去,楚夫人正朝着她点头示意。
看来楚家早有应对的办法了。
慕念慈心底冷哼。
楚甜儿那边,已经开始了她的表演。
“哎呀~怎么还是老样子,每天不是这里磕着,就是那里撞着......还把啊娘给你上了药的绷带弄开了~”
楚甜儿轻柔的语气里带着责怪,尽管双手卯足了力气,也没有办法将慕念慈高举的手臂一并按下来,只得继续柔声哄道,
“乖妹妹,别闹了哦~幸好阿娘今早嘱咐我带上了绷带,姐姐给你缠上,等测试完,我们再重新上药,包扎一下哦。”
慕念慈抬眸便望见自己胳膊上,露出缠了半截的绷带,再看台下群众,没有一个人察觉不妥。
楚家风评两极反转。
慕念慈笑笑,收了力道,任凭手臂耷拉下来。
楚甜儿见此,立马从荷包里取出绷带,小心翼翼给慕念慈一圈圈缠上。
唉,好好的小孩,竟被教成了这样。
慕念慈撇头看向楚甜儿人畜无害的小脸。
有那么点子痛心。
她家里怎么教的慕念慈不管,到了外面,呵呵,祖奶奶辈儿可不会惯着!
慕念慈目光一肃,手臂大力一挥,将楚甜儿整个身子拉下,顺势小腿一盘。
不等楚甜儿诧异的目光落下,整个人已经扑在慕念慈腿上。
慕念慈一手钳住楚甜儿双腕,一手高高举起,用足了力道,朝楚甜儿的屁股狠狠落下巴掌。
“啊!”
叫你不当小孩。
“啊啊!”
叫你欺负小孩。
几巴掌清脆落下,惨嚎声声声刺耳。
打得楚甜儿哇哇大哭,看得在场众人呆若木鸡。
第一时间打破静默的,是楚夫人穿越人群的哭喊。
要不是道童和楚老爷拦下了她,这位妇人已经冲上台了。
慕念慈居高临下望着楚夫人,只是那恨极又不能发作的样子,的确可笑。
毕竟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
连同一旁铁青着脸的楚老爷也是如此。
慕念慈一扯嘴角,趁着起身,索性将楚甜儿朝出家人的方向顺势一推。
谁知,楚甜儿一个翻滚,屁股又精准着地。
慕念慈冷冷看着楚甜儿,一边捂着屁股哇哇大哭,一边颤巍巍爬起往台边走的样子,她生不出半点同情心。
比起原主在楚家挨的打,受的苦,这几巴掌恐怕还不足万分之一。
终于,楚甜儿和台边的楚夫人抱在一起。
心疼的母亲,委屈的女儿,那是见者不忍,听者落泪。
群众的矛头一致对准了台上,那个造成一切的始作俑者。
慕念慈扬起脑袋,双手抱前,挺直了小身板,正想听听有什么难听的话入耳。
忽的,她眼前金光乍现。
周围一切仿佛静止。
只有一个金色光点不断汇聚成团,带着雀跃的嬉笑声,调皮地绕着慕念慈转了又转。
“尊敬的主人,您的专属天道精灵已生成,叫我闪回就好~”
慕念慈看着悬停眼前一坨蠕动的金色,不由皱起了眉头。
精灵是这么抽象的玩意儿?
光团似乎陷入了短暂的尴尬,咳嗽两声,忙提醒道:“主人,你得点我一下。”
小家伙,你能听见我的心声?
光团没有开口,只是跳跃几下,很是高兴的样子。
慕念慈却瞬间明白了它的意思。
冥冥中,她似乎和光团心意相通了。
慕念慈小手伸出,指尖轻触。
光团顿时如花朵般绽放开来,金光一层层碎成星屑。
在无数光尘的流散之中,四只小爪子如破壳般伸出,露出胖乎乎的身子,小小的尾巴,还有两个突起的犄角。
慕念慈抬起双手,接住轻轻落下的金色小家伙。
它抖动睫毛试探着,一下两下,如星辰般的大眼睛缓缓睁开,水汪汪望着慕念慈,盛满笑意。
闪回?
慕念慈心底轻唤。
闪回咯咯笑着,摇着尾巴,贴上慕念慈脸颊蹭了又蹭。
时间又开始流动,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除了慕念慈,周围没有任何人注意到闪回的存在。
很快,闪回小眉头一压,怒哼着,小爪指向不远处,正抱头痛哭的楚家母女,气鼓鼓道:“主人,主人,你不能说话,就是她们干的!”
慕念慈疑惑蹙眉,脑中却瞬间闪过几个画面。
雨夜,被黑衣人杀死的老实爹娘。
黑色斗篷遮脸的老者,狂喜的楚老爷。
昏暗的屋子,装着恶臭液体的坛子,以及一个贴着诡异符咒,半泡在坛子里的油布娃娃。
这......竟是灾偶!
慕念慈记得,这是上古流传的一种续命秘术。
找一个与“续命人”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婴儿,杀其全家,取其家人的尸骸加上婴儿的一缕精魂炼制成灾偶,再每日以婴孩的鲜血灌溉,成为“挡灾人”。
续命人和挡灾人的关系十分微妙。
续命人一方面榨干挡灾人的价值,为己所用,另一方面又得保护挡灾人,以免在秘术完成前发生意外。
挡灾人同样也得保护续命人。
因为续命人一旦死亡,挡灾人也会死去。
直到灾偶成型之日,将挡灾人和灾偶一起焚烧殆尽。
挡灾成功,秘术方成。
在慕念慈印象里,正因为灾偶极其阴损恶毒,在她还是玄界小透明时就被列为了禁术。
原以为几千年过去早已失传,没曾想如今还能见到。
而且,从那稻草娃娃被血浸染的发黑程度来看,楚家人远比她想的更加丧心病狂。
楚家人在得知原主身负大气运后,便开始用灾偶吸她气运,夺她机缘。
不仅加大了每日取血量,导致灾偶发黑程度加深,成型之日还随之延长了。
这也意味着,焚烧完成的时间也延长了。
可怜的原主本可以死的痛快点。
现在因为楚家人的贪婪恶毒,导致一个气运之子,不仅日渐呆傻,霉运缠身,死的时候,还要受尽长达数日的烈火焚烧之苦。
如果不是自己机缘巧合魂穿到了原主的身上,估计不足一年,便要接受被烧死的命运了。
好啊!
慕念慈气极反笑,冷眼瞥向楚甜儿,狠狠攥紧拳头。
看来自己刚才没把她打死都算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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