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城市灯火渐次熄灭，室内的战役却正迈向白热化。时间失去了柔和的质感，化作被精确切割、疯狂追赶的硬质资源。
晚上七点、八点、九点……墙上的时钟指针麻木地画着圈，而竭力控制舆论走向的下属们，脸上的疲惫与麻木也在同步滋长。
李彻仰靠在椅背上，刚结束与幕后财主的通话。他无意识地喃喃低语：“还有机会……一定还有机会……”
大选临近，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被对手无限放大，更何况是混形实验这颗重磅炸弹。若此事纯属捏造，他自有千百种方法应对——可悲的是，它偏偏是真的。
“李领袖，近来可好啊？”寰宇那头传来江萧落故作爽朗的笑声。
李彻强压不耐：“有劳‘老’江总关心，一切顺利。”
两人虚与委蛇地寒暄，字字句句都精准刺向对方的痛处。
通话结束，两人的脸色同样难看。
李彻焦躁地催促下属，江萧落也难掩愠怒，装作不在意地扫了女儿一眼——自以为掩饰得很好，实则连装都懒得再装。
江岁和对此浑不在意。她关掉工作投影，轻抿一口清茶。在她看来，宣泄情绪是失败者的特权，真正的赢家从不会浪费时间在这种无聊的游戏上。
书房里弥漫着雪茄与旧书的沉郁气息。江萧落深陷在厚重的皮质沙发里，指尖一下下敲击着胡桃木桌面，如同负隅顽抗的年迈雄狮。
而他的女儿江岁和端坐在对面访客椅上，姿态优雅无可挑剔。她微微颔首，敛目低眉，恰似一幅静谧的水墨画。
江岁和没精力继续这出父慈女孝的戏码。她放下茶杯，语气平淡：“茶不错。”
随即转身离去。
书房里，江萧落的怒吼几乎震碎空气：“混账东西！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了！”
与此同时，眼见舆情彻底失控的李彻也撕下了最后伪装。他对着手下厉声下令：“立刻派人，不惜一切代价，把视频里那个小畜生给我处理掉！”
“可是……”下属还想劝阻。
已被愤怒冲昏头脑的李彻根本听不进去：“少废话！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我只要结果！”
一切似乎都已尘埃落定，结局来得仓促而潦草。但转念一想，四湖本就是这盘棋局之外的变数。而现在，到了她该谢幕的时刻。
赵潜本打算为四湖寻找家人，不料她竟是孤儿，当初正是从孤儿院被掳走的。他转而联系上白曜——联盟首长白洌的独女，现任C城军区少校。
“白曜少校，别来无恙？”
“有事直说。”
“是这样……”赵潜将四湖的情况详细说明，“您也清楚，金南区对她来说绝非久留之地。”
“明白了。送她来黑北区，后续我来安排。”
“好的。”
金南区与黑北区交界——
深夜。
中心城的悬浮车流如霓虹河流，在摩天楼群间无声穿梭。雨水撞击在能量屏障上，溅起淡蓝色涟漪，将整座城市浸入一片湿冷的科技氛围中。
“目标锁定。目标星闪正沿金黑高速驶向黑北区。”
莉娜的指尖在全息控制台轻划，她驾驶的黑色治安星闪「乌鸦」如鲨鱼般悄无声息地切入追踪轨道。
【警告！「翡翠」被跟踪。】
佘蚺调出后方影像，从容开启防护模式。车尾瞬间迸发出干扰电脉冲的耀眼光芒。
不过是些虾兵蟹将，不足为惧。
“她知道我们在追！”副驾上的新人雷伊死死抓住扶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她当然知道。”莉娜的声音冷得像冰。她猛地一推操纵杆，「乌鸦」瞬间穿透一个巨大广告的全息投影，女明星微笑的脸庞在眼前轰然破碎。
就在他们即将咬住目标的刹那，猩红的弹道撕裂夜空。
“砰！”
第一枪命中「乌鸦」，莉娜感到车体微微一沉。引擎盖上的弹痕正被流动的纳米机器人迅速填平，但警报提示她，冲击已接近结构承受阈值。
紧随其后的第二、第三枪，击中了侧翼同伙的车辆。他们的星闪等级较低，依赖的是偏导护盾这种能量形式的软防御。护盾在过载后剧烈闪烁了几下便彻底失效，车身失控地撞向旁边的建筑，爆成一团火球。
外部传感器隐约捕捉到远处传来的尖叫。
莉娜猛打方向盘，「乌鸦」以一个近乎撕裂惯性的侧滑，惊险地擦着一辆失控的星闪掠过。她的双眼紧锁前方目标，瞳孔中倒映着瀑布般刷新的数据流。
“调度中心，目标正沿金黑高速逃往黑北区，现已交火。请求立即净空当前高速路段，并启动创伤响应小组。”
“请求收到，莉娜警官。道路净空程序已启动，十秒后生效。”
指令下达的瞬间，整条高速路的信号灯同步切换为红色。所有民用车辆的神谕被强制接管，开始有序地向两侧分流，让出一条空旷而致命的通道。
转眼之间，这条横亘于夜空中的透明道路上，只剩下她们两辆星闪，在寂静中展开一场生死追逐。
佘蚺眼角掠过一丝玩味的笑意，“倒是有点儿本事。”
她主动结束了这场单方面的追逐，操控「翡翠」一个凌厉的横甩，车身稳稳截停在空旷的金黑高速中央。
“四湖，待在车里，绝对不要出来。” 「翡翠」搭载了恒星最顶尖的科技，只要佘蚺愿意，攻击模式足以将追踪者瞬间汽化。
但此刻，她改变了主意——这场游戏，她打算奉陪到底。
莉娜的支援迅速赶到，双方在高速路上形成对峙，空气仿佛凝固，只等待一个打破平衡的契机。
就在这时，白曜到了。
她的出现瞬间点燃了战火。身着黑色作战服的支援小队纷纷探出车身，脉冲步枪齐齐蓄能，子弹顿时如暴雨般向白曜的座驾倾泻而去。
莉娜、雷伊、佘蚺、白曜四人同时愣住——眼前这突如其来的交火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佘蚺率先反应过来。在「翡翠」能量护盾的掩护下，她手中的重型左轮每一次轰鸣都精准地放倒一名黑衣人。
支援的黑衣人源源不断，莉娜和雷伊彻底懵了：明明是个抓捕任务，没人告诉他们会变成一场火拼！
更糟的是，他们很快便自身难保——后来的支援者根本不分敌我，连带他们也一并攻击。莉娜心中暗骂，瞬间陷入进退两难的绝境。
白曜将星闪一个甩尾横停在「翡翠」旁，迅速冲到佘蚺身边协同射击。
“你又惹了谁？这些人什么来头？”她趁着换弹间隙问道。
左轮弹药告罄，佘蚺果断地掏出一把电磁□□。白曜伸手也要了一把，顺势朝「翡翠」车内一瞥——好家伙，感情是个移动军火库。
再多的支援也抵不住佘蚺与白曜的凶猛火力，转眼间，现场只剩下全程未曾参战的「乌鸦」及其内部的莉娜与雷伊。
佘蚺抬手对着「乌鸦」的车窗连开两枪，示意两人下车。
莉娜与雷伊立刻举起双手置于胸前，表明自己没有恶意。
“你们是谁？”
“金南区警署，刑侦科，莉娜。”
“金南区警署，刑侦科，雷伊。”
一听到“金南区”三个字，白曜当场炸了：“不是，你们金南区有病吧？！一会儿让我来接混形，一会儿又派人来攻击我，是想找死吗？”
“为什么跟踪我？”佘蚺冷声问道。
“是处长直接下达的命令，我们只是奉命行事。”雷伊赶忙解释。被枪口指着脑袋，保住小命才是第一要务。
佘蚺用枪口示意了一下莉娜，“我们只是在执行抓捕任务。至于他们为什么开火，我事先并不知情。”
“你不认识他们？”
“起初我以为是支援，现在看来，显然不是。”莉娜强压着被枪指着的怒火，但形势比人强，只能低头。
“四湖，你带走。你们俩，跟我走。”佘蚺干脆利落地分配了处置方案。
白曜心有不甘：“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会有人给你一个交代的。”
白曜临走前，怨气冲天地瞪了佘蚺一眼。而佘蚺正命令莉娜和雷伊互相给对方戴上手铐，对那道目光浑然不觉。
“哼。”
混形特别行动处——
“四湖安顿好了？”赵潜推门而入，却意外看见沙发旁铐着的两人。
站得笔直、面色阴沉的那位他认识——刑侦队队长莉娜。旁边那个畏畏缩缩的年轻警员，倒是面生。
“这是……”赵潜一时语塞，目光在三人之间来回扫视，“闹的是哪一出儿啊？”送个孩子还能捎回两个人，这局面任谁都措手不及。
佘蚺点开办公室投影，示意赵潜自己看。
“根据最新消息，4月9日晚10点37分，金黑高速发生一起恶性枪战，据悉共造成27人死亡，3人受伤……”
赵潜眉头紧锁：“你们遇到枪战了？”
“更准确地说，”佘蚺耸耸肩，“我们就是枪战本身。”
“我们？”赵潜听得一头雾水。
“是你们，”莉娜冷声打断，“我们没有。我们只是依法跟踪。”
明明每个字都听得懂，可连在一起却让赵潜更加困惑。
“情况您都了解了？”佘蚺起身整理衣领，“剩下的麻烦处长自己解决吧，我下班了。”
驴唇不对马嘴的汇报让赵潜一阵头疼，他嫌弃地挥手：“赶紧滚蛋。你们俩，留下说清楚。”
莉娜伸出手，示意赵潜解开手铐。她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腕，这才将事情原委道来。
临近下班时，她突然接到上级指令，要求追踪一辆车，并被告知会有支援协同行动。一切起初都按计划进行，谁知突然爆发交火。更离谱的是，后续的支援竟敌我不分，连他们一起攻击。
像话吗？
同是天涯沦落人，打工人何苦为难打工人。
赵潜心中已有判断：“是谁直接向你们下达的命令？”
“周冰处长。”莉娜毫不犹豫地回答——死道友不死贫道。
“你们先回去吧，我会亲自和你们处长沟通。”赵潜大手一挥，直接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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