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一直到晚上才出房门。
隋远原以为人逢喜事精神爽，可真正见到隋英亭的时候，对方穿着睡衣，灰鬓角凌乱地支棱着，下巴上的胡茬泛着青灰，与记忆中西装革履的样子大相径庭。
隋远的好相貌有大半遗传自隋英亭，高大的身材，浓密的头发，削薄的嘴唇，乍一看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只有眼睛神似母亲，眼珠深灰，眼尾上扬，有种漫不经心的慵懒感。
“见到了？”
“嗯。”
隋英亭没有解释，上来就问了这么一句，但隋远很清楚他说的是谁。
这个家里只有一个陌生人，就是冯青。
隋英亭扶在栏杆边，指缝里夹着烟，另一只手掌揉了揉眼下，声音淡淡的，透出一丝疲惫：“小冯跟了我快两年，之前又做过你的任课老师，听说你们相处得不错，也是缘分。”
隋远沉默，看向远处星星点点的霓虹灯牌，夜风吹在脸上，仿佛城市离他很远。
隋英亭说：“你现在高中毕业，是大人了。下个星期我和小冯会去阿姆斯特丹举办婚礼，年底一起回家过年。小冯是孤儿，这些年一个人很不容易，有个家，是我们共同的心愿。”
“嗬。”隋远没忍住笑出了声。
不容易，谁活着又他妈容易了。
隋英亭不闻不问，从小学开始就把他丢在学校寄宿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他一个人不容易？从小到大都没来参加过几次家长会，现在倒替别人心疼，知道无父无母的孩子不容易了。
这些年，除了钱上衣食不缺，他和孤儿又有什么区别？
有个家，那他的家呢？
合着现在他是唯一的外人了是吧？
隋英亭垂眸看了他一眼。
隋远不在意地对视回去，唇角微微上扬：“好啊，我没意见。”
短暂的父子谈话就此结束。
本来隋英亭也只是通知他，而不是征求他的意见，隋远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父亲有多自我。
接下来的几天，隋远几乎没有再单独和冯青说过话。
隋英亭到哪里都会把冯青带着，很多时候两个人都在主卧里不出门，想也知道是在做。不过从被隋远撞破之后，冯青就变得很小心了，没有再衣衫不整的出门。
隋远也不愿意呆在家里，随便找了个由头搬出去住，他能隐隐看出冯青和父亲在一起并非完全出于自愿，但那不重要，那不是他应该管的事。
原本一切都会按部就班地发展，就像隋英亭说的那样，结婚，蜜月，一起回老家过年。
可惜凡事总有意外。
隋英亭在婚礼的前一天遭遇街头枪击，当场身亡。
原本隋英亭身边应该是有保安跟着的，半路不知怎的，冯青忽然闹了脾气吵着要回国，说什么也不肯留下。
两人大吵一架后冯青就跑了，隋英亭立即去追，那天刚好城里在举办莲花节，很多人不远千里来参加露天派对，人流很大，保镖一不小心就跟丢了。
也恰巧是这天，城里发生了枪击案。
一切就像命中注定。
隋英亭的遗体被送回国的时候，隋远已经提前收到了消息，他的心情早已从震痛中平复，可看到冯青那张无辜的脸，还是忍不住给了对方一巴掌：“为什么到处乱跑？”
“……”
冯青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青白的脸庞瞬间红肿了起来。
几乎是那一瞬间，隋远就尝到了后悔的滋味，可他依旧将冯青死死按在墙上，声音严厉可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要你亲口告诉我！”
冯青依旧那么爱哭，无措的泪水很快从他的眼中渗出，染红了鼻尖：“我……我没……没想和隋先生结婚，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以为我们只是去旅游……”
隋远手腕的力气略微放松，勉强让冯青纤细的脖颈有了呼吸的力气，他从冯青表述混乱的语句中拼凑出一个模糊的真相：冯青并不知道隋英亭打算和他结婚，他们只是包养关系。
不知为何，知道这件事后，隋远的心里竟暗暗松了口气。他不知道自己在庆幸什么，他没来得及多想，就发现了冯青想逃跑的意图。
冯青：“我很抱歉……小远，对你爸爸的事，但我真的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我现在可以走了吗？我保证，我永远不会出现在你眼前了。”
走？说得轻巧。
把他的生活搅成一团烂泥，居然就这样不负责任地想一走了之，还真是异想天开。
隋远露出一个阴鸷的笑容，彻底松开了冯青的脖颈，将手温柔地搭在对方颤抖的肩膀上：“冯老师，你知道的，你一直在学校里对我多有关照。现在爸爸不在了，你们虽然没有正式结婚，可也算我半个长辈，在这个重要关头，你总该帮帮我，打理爸爸的遗产。”
“怎……怎么帮？”冯青眼神怔怔地看着他，就像那天从父亲卧室里出来的时候一样，眼皮发红，脸颊发红，鼻尖也透着红，甚至连脖颈都充血红肿着。
隋远笑容越来越深：“这很简单的。”
只要你愿意留下来补偿我，不随便逃跑，我们总是有很多事情可以做。
啧，感觉小隋有点bt了，下一章开始冯青视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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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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