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舒同没有在第一时间回答周息的话，他在看周息的样子。
小孩儿现在长得挺高，都快比他还高了，上一次见他的时候，周息才……一米六吧。
徐不曲给他量身高是159cm，周小息非咬死了说自己已经一米六了，已经达到出外勤标准了，非要跟方舒同一起出那次外勤。
其实方舒同有点后悔，早知道那次会有危险，他就不会为了哄小孩儿，一时心软睁眼说瞎话说他是一米六，带他出任务了。
那时候他察觉到丧尸围困，撒了谎让人先带他走了，毕竟他还要留下来保护大部队，两个人目标小，不会被发现，也不知道小孩儿后来会不会有什么心理阴影。
也不知道他后来过得怎么样，怎么会变成了别人口中讳莫如深一样的人。
郑寐和徐不曲怎么给他看的孩子！
周息皮肤很白，和帽子下黑色的碎发相映衬，显出极强的对比色，他眼睛掩在帽檐的阴影之下，看着方舒同的视线没什么情绪，但方舒同察觉到了他的怀疑和审视，
一旁的孟月连忙道：“长官，他是新来的，我们正要带他去办理信息卡。”
周息摩挲着枪支的手从腰间放下去，孟月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她生怕执行官一言不合把方舒同给崩了，毕竟之前问两句直接就崩了的例子也不是没有。
特殊时期，铁血手段，难免遭人怀疑，引人诟病。
但她这口气显然松的太早了。
周息抬起手，按在方舒同侧脸上，一拂而过，然后视线微垂，看了眼自己的大拇指。
一片深咖色的浆。
下一刻，黑洞洞的枪口就顶在了方舒同的脑门上，周息的声音依旧平静，像是在念什么文件，
“这是什么？”
除了方舒同，几乎没人看清他的动作。
但方舒同显然没有将注意力放在顶着脑门上的枪口。
他第一反应是，周息垂下眼睛时，睫毛可真长。
他小时候睫毛就已经很长了，方舒同常常拿这个打趣他，有时候给他剪头发，就会把剪刀放在他面前，逗周息：“周小息，你睫毛那么长要不要帮你一块剪了？”
周小息这个时候就会如临大敌的用手护着自己的眼睛：“不要，徐叔叔说长大了就会变短了，现在剪了以后就没了！”
“哦～”方舒同这一个哦字音调拐了十八个弯，“看来我失宠了，我们小周息已经更喜欢徐叔叔了～”
周小息呆了呆，最后作了什么决定一样，把手放下视死如归道：“你剪吧。”
然后就看见方舒同笑得弯了腰。
长大了这不也丝毫没有变短嘛。方舒同想。
好看的小孩儿长大了也好看。
然后才意识到是自己选的粉底颜色出了问题，咖色的粉底在周息黑色的皮质手套上都完全能看出来很黑。
孟月已经放弃抵抗了，大概在想着怎么给方舒同这个萍水相逢的好心人收尸了。
方舒同“哦”了一声，脸上没有丝毫周息平时看到过的惧意，他提了提手里印着硕大logo的袋子，打开，推销般道：“我找到的化妆品，长官要吗？男人也要对自己好一点哦。”
孟月：“……”
一边害怕一边看热闹的其他人：“……”
哪里来的神经病……
周息视线平淡的扫过袋子里的东西，没什么危险性物品，而且值守处已经查验过一轮了。
虽然这个人还是显得可疑，不过在末世巨大的压力下，个人有点变态小爱好，也不足以达到枪毙的程度，周息收回枪放回腰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孟月长舒了一口气：“走吧，赶紧去办信息卡。”
回头看见方舒同若有所思。
孟月杵了一下他的胳膊：“想什么呢？”
然后就听见方舒同小声嘀咕：“性子怎么变得这么冷啊……”
孟月不明所以：“什么？”
“没什么。”方舒同走过她，“走吧，去办信息卡。”
民政处办事效率还是挺高的，孟月先让周息办了卡，然后核验了冯七和赵睿的贡献点，让他们两个先带方舒同去分配的住的地方。
方舒同初始信息卡有十个贡献点，属于五等公民，每在基地待一天，会自动扣除0.1的贡献点，点数归零，就会被驱逐出基地自生自灭。
他记得六年前是没有这个制度的，未免看起来有点不近人情，不过从客观事实上来看，这样的制度显然更方便基地管理。
他们走后，冯七和孟月才开始核验点数，除了丧尸晶核外，点数最多的无疑是三级丧尸的晶核碎片，代表着冯七猎杀了一名三级丧尸。
最后，孟月作为队长得到了170个贡献点，冯七得到了230个贡献点。
成为二等公民需要一百万个贡献点。
虽然达不到二等公民的水准，但也可以好长一段时间不用发愁生存问题，也不用担心跌落到四等公民了。
毕竟四等公民虽然被允许出基地收集资源，但不能租借武器，遇到危险的情况大大增加，很多四等公民为了保命，都会选择和五等公民一样，在基地里利用劳动换取微薄的贡献点。
方舒同被他们两个领的越走越偏僻，冯七还能跟他说说话，尤其吐槽刚刚差点吓死他的执行官，至于赵睿，跟个鬼似的一声不吭，走路都像在飘。
走了不知道有多久，终于到了方舒同住的地方，让方舒同在大门处刷验了信息卡。
冯七最后交代了一句：“快点挣点贡献点，好歹能租个好点的地方，这里就是临时的收容所，简直不是人住的。”之后，两个人就走了。
方舒同打开门，一阵灰尘混杂着人体的酸腐味和食物的味道飘了过来，大晚上无灯可开，只能借着月亮的光照明，并没有丁达尔效应的月光下，仍然能见到仿佛化作具象的尘螨。
空间不大，大概有230平左右，粗略估计摆了差不多最起码150张以上的床，100张以上的床上躺着人，男女都有，有打呼噜的，有睁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甚至还有男男女女亲嘴翻滚的，还有打架骂人的，大家对此习以为常，对方舒同的到来也并没有施舍过来一个眼神。
床并不是并排着摆的，而是一层摞一层，每张床上下空隙不超过80cm，方舒同叹了口气，然后像是一个过障碍的猫，跨过地上横七竖八的卷在一起的衣服和锅碗瓢盆，找了个看起来干净点的床，躺下了。
冯七说的挺有道理的，他确实得早点租个房子。
虽然他比这恶劣一百倍的环境都住过，但正睡着觉，不远处在群开淫趴这也有点超过了。
他还是比较喜欢安静点的睡眠环境。
邻床是一个小年轻，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足以称作抵足而眠，这种距离对于还没认识的两个人来说，还是太暧昧了。
好在小年轻没有把脚冲着他，方舒同刚才过来的时候看见了，小年轻的脚底板比他的粉底液还黑。
小年轻正打着微弱的手电光，在看手里手抄的招聘信息。
他甚至能听到小哥细微的呼吸声，以及血管之下汩汩流过的声音。
好像有点饿了……想咬人……
方舒同克制地看了他一眼，突然问道：“小哥，你这是要去找工作吗？”
小年轻正认真看呢，没想到突然有人跟他搭话，吓得差点没拿住手里的单子：“是啊，再不挣点贡献分，我就要被赶出去了。”
他看方舒同有点陌生的样貌：“你是从外面来的吗？”
“对。”
小哥有些惊异：“哇，好久没从外面进过新人了，我是从四等公民跌落到这里来的，没钱租房了，唉。”
方舒同：“我也要去找工作，但不知道去哪里找。”
旁边有个大汉似乎是被他们吵到了，对小年轻道：“你跟他说那么多干嘛，现在的基地早就不适合新人生存了，咱们住这么长时间，都有被驱逐的风险，更不要说新来的了。”
小年轻道：“别管他，他是赌博输光了，直接从三等公民掉下来的。”
听到基地还能赌博，方舒同额心跳了一下。
六年前还没有贡献点的制度，人们想的都是怎么生存下去，更不要说为了贡献点赌博了。
小年轻继续问道：“现在的工作很不好找的，之前当四等公民的时候，还能组队外出收集资源，五等公民只能给别人打工换取微薄的贡献点，对了，”小年轻说，“我叫荣轩，你叫什么？”
“周舒。”
方舒同看了一眼荣轩手抄的招工信息，决定明天出去找找工作。
他醒来之后已经六年了，那个杀了他的人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被发现并处置了，不过既然都六年了，也不急于这一时。
现在还是先换个住的地方这件事情比较着急。
第二天，方舒同是被霹雳乓啷丁玲咣当的声音吵醒的，毕竟一百多号人发出的声音不容小觑。
他先去找了点水洗了把脸，好歹换个正常点的粉底色号，毕竟形象也影响找工作。
但水面上映衬的面容下，好像那点青白色消失了不少，方舒同猜测是因为他的灵魂入驻，影响了这具身体的身体机能。
他现在灵活性已经很高了，说话也趋近正常，要不是没有心跳和脉搏，还想咬人，他都要怀疑自己还是不是丧尸了。
方舒同吃了教训，这回好好找了下色号，还在手上抹了抹试验了一下，选了最接近自己原本肤色的，涂了薄薄的一层，把脸上消了许多的青白色遮了遮就大功告成了。
早晚有一天，他能和粉底液分手离婚！
荣轩并不知道，工作并不是不好找，而是挑人。
这年头大家虽然朝不保夕，但对于颜值的美好向往仍旧深植于现代智人的本能里。
以至于方舒同刚说出他想要找一份工作的需求，饭店老板立刻把他招了进来，工资每天0.6个贡献点，包一天两顿饭，比招聘信息上写的还多了0.2个贡献点。
这个地方是四五等公民经常出现的低级消费场所，老板是一个很有风情的女人，安排方舒同做了这里的服务员，负责在前台端酒端菜等露面性工作，誓要将方舒同的揽客颜值进行到底。
果然，方舒同才干了两三天，饭店的客流量就暴增，甚至还出现了三等公民在这儿吃饭，经常指名道姓的让方舒同服务。
方舒同相当敬业，让他干什么就干什么，几个打扮干练的女人喊他过去上菜，方舒同就过去了。
一个女人接过菜，顺便摸了摸方舒同的手，剩下的几个女人就非常放荡的笑。
女人道：“累了吧小哥，来坐这儿。”
出手这么阔气，大概是二三等公民。
很多空有美貌的五等公民会用身体换取生存资本，末世中能够凭借自己生存下来的人无论男女更是不拘小节，粗糙到甚至有些油腻，找五等公民释放压力也算是等价交换。
所以虽然饭店中还有其他人，对这种事情也都见怪不怪。
方舒同被她拽了一下，顺着力道坐在了她旁边的椅子上，笑眼盈盈地看着她们：“几位女士有什么需要服务的吗。”
几个女生一看他的眼睛，像被勾了魂一样：“长得这么好看啊，在这儿干真是屈才了呢。”
“能为这么漂亮的女士服务，”方舒同道，“怎么算是屈才了呢，高攀了才对。”
女生被他哄得心花怒放，笑得更加悦耳：“这干活多辛苦啊小哥，不如去我家干，专门服务姐几个，姐几个给你付十倍工资。”
说两句归说两句，真卖身可不行，方舒同身体微微后靠，正要拒绝，背后突然有声音道，
“要不要跟各位科普一下，流氓罪如何论处？”
看见方舒同后面的人，几个女人突然噤若寒蝉，想立马就跑但又不敢跑。
“长……长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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