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几许,雪下几回。
乡间阡陌,一架马车缓缓前行。几场春雨绵绵,桃花剩个七零八落,又到清明。
“停车。”坐在车厢内的华芨指挥赶车的华枝,“到了。”脸色凝重地从车厢里出来,搭着华枝下了车。
两人身穿素色麻衣,手里各提一个竹编篮子,一个装纸钱香烛,一个装祭品……
“我来拿吧。”华枝空着的手伸到华芨身前。
“不用。”华芨回答,将自己空着的手放到华枝的手上,十指紧扣,“走吧,我牵着你。”
华枝明白这一路的终点是华芨家人的墓地,心脏莫名抽搐……
华芨早就感受到身边人的异常,手上全是他的汗。扭头看向华枝时,看到他眼眶晶莹一片,又一闪而过……叹了口气,开始诉说自己的故事……
那是好多好多年以前。
谢莹还是一个十岁的孩子,谢父是地方小官,为人清廉正直,深受百姓爱戴。也正是因为这份正直,得罪官场同僚,招来杀身之祸……
如果只是直接被杀,谢莹想着,她应该不会这么记恨那些蛇鼠一窝的贪官狗官。以至于,若干年后,谢莹一得势就立刻查处涉谢家案一等人,雷霆手段,全然不顾新官上任要顾忌名声,得了个人人避着走的女魔头称号……
他们用一个根本不成立的罪名将谢父关押。一方面,用尽各种方法侮辱他的人格,逼迫他向权力低头;另一方面,他们勾结讼师,戏弄家属,欺骗谢母拿出全部家当用来赎出谢父……
最后,狗官因青楼花魁一句嫌弃,回来拿谢父泄愤,连日的折磨让谢父不堪承受,倒在声声羞辱谩骂中。谢母因承受不住打击,没几天也随谢父一并去了……
谢母吊死在谢宅,原本被骗走的家宅,因为狗官嫌晦气,回到谢莹手中。
谢父没有兄弟,多年正直为官与许多亲戚大多因利益断绝关系。谢母有一个兄弟,听闻姐姐离世,留下家宅,赶忙跑来霸占。十岁的谢莹看着自己的舅舅,在父母葬礼上笑得眼泪都出来的时候,捶胸痛哭,恨自己无能为力……
但事情并没有过去,父母离世一年后的忌日,狗官因频繁梦魇,请来巫师作法。舅舅为了表哥官途,亲自刨坟火化尸体。谢莹就站在一个谁也看不见的角落,哭着看熊熊燃烧的大火吞噬父母遗骨……等到人群散去,谢莹才出来将不知是土还是骨灰的一大片焦黑盛好装入罐子。
又过了一年谢莹年满十二,舅舅迫不及待把她转手,随便找了户人家收了钱,就要将她卖出。谢莹早就知道,依赖舅舅自己一辈子也不能为父母报仇,靠着假意奉承舅舅拖延时间,整理家当,在出嫁前的某天晚上带着行李和骨灰盒连夜逃离。
山穷水尽之际,遇到了一位在田间昏迷的妇人,启蒙后因对医术有着浓厚兴趣,父母便支持女儿学习。谢莹观其状况,加上天气炎热,确定是中了暑热,立刻放下行李空出手将妇人扶到阴凉处,待妇人醒来,将她安置自己家中,谢莹的人生才迎来新的开始……
妇人的丈夫是本是朝中大臣,看清朝中局势,自知单靠自己无力回天,遂辞官还乡。找了一处乡野,以游医为业换个方式就苍生,其夫人则留在乡间茅屋,耕种门前几分地,等着丈夫归家。
妇人收了谢莹做义女,丈夫归家又收了谢莹做徒弟,传授医术和学识……
平民百姓的生活就是简单的生老病死,谢莹守着两位义父母到生命终点,才收拾行囊北上参考。
“赵易云,这是我父母合葬墓,旁边的是我义父母的。”谢莹跪在墓前摆放祭品。
“显考谢公讳义山
显妣谢母顾孺人凉意 之墓”
“义父华公云庭
义母凌孺人雪晴 之墓”
“父母在上,受女儿一拜。原谅女儿早就洗雪谢家冤屈,却迟迟不来禀报。”谢莹郑重磕头一拜,随后转向另一块墓,“义父义母在上,受义女一拜。原谅义女不听劝阻,执意科举入仕,历经几次生命危急,仍不回头。”又是一拜。
赵易云跟在谢莹身后,听着谢莹向思念已久的父母亲人诉说,他终于明白眼前人为什么拼死也要拦轿入仕?为什么总是为了一些事和朝中大臣争个你死我活?为什么总是不顾自身安危誓要清扫朝堂?
赵易云听着她的过去,原来她从很早以前就是孤身一人,看着谢莹瘦弱的背影,忽然间,发现她也是个普通人,会有她的内心不可提及处。
春寒料峭,林间吹来一阵风,携着嫩叶上的水汽,一股凉意扑面而来。
赵易云脱去身上外衣,正要盖在谢莹身上,却被谢莹拉住手……
谢莹跪着向上看他,眼睛里满是红丝和泪水,“易云,你跪下。”
谢莹拿起敬父母的白酒,一杯给自己,另一杯给赵易云。
“父母、义父义母在上,小女谢莹在此与爱人赵易云结为连理,愿父母成全。”
说完,谢莹看向赵易云,脸颊染上绯红,“易云,你愿意吗?”
“愿意。”
松柏林间,一拜天地,二拜父母,素衣新人……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