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潋指了指猪的后腿：“这里有血迹，虽然擦过，但仔细看还能看出来。”
众人凑近一看，果然在猪腿内侧发现了淡淡的血痕。
“那现在咋整？”江卫国问。
“继续按原安排来。”沈星潋的声音很稳，“先把死猪拖去埋了，埋深点，撒上石灰，别让病菌扩散。猪圈再打扫一遍。”
“叔，病猪的原因找到了吗？谁发现猪拉血了还不说？”
李婶子一惊:“这不会是有故意搞破坏的吧？”
沈星潋郑重道:“叔，我觉得这事得告诉公社。”
“我看也是！”刚才说话的社员第一个响应，“我们自己村的怎么会干这么事情，我也相信韧舟媳妇！相信人民的子弟兵！”
“对！我们听沈同志的！”
有了第一个响应的，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江卫国一咬牙：“就按沈同志说的办，喊书记带着我家自行车在村口等我！老李，你带几个人买猪埋了！狗蛋，把草木灰和热水抬过来！”
社员们立刻行动起来，没人再理会还在旁边嘀嘀咕咕的江母。
江晚舟抱着孩子过来看着沈星潋指挥着，松了一口气。
“愣着干啥？”沈星潋回头看见她站着不动，把铲子给她，自己抱着孩子。
“来了！”江晚舟接过铲子，刚要往里冲，被沈星潋叫住：“等会儿，把头巾裹上。”
她从口袋里掏出头巾：“穿上，捂住口鼻。”
“星星，你先回去吧，这里我看着。”江晚舟看着她，有些担心。
“没事，这点活还累不着我。”沈星潋逗着沈明原，“你看，这墙根的污垢最容易藏病毒，必须搞干净。”
江晚舟有些不放心:“星星，证明在我屋里，要不你去镇上？”
“丫头王，韧舟媳妇，周知青来了！”外面传来喊声。
江晚舟抬头，看见周清钰站在猪圈门口，手里拎着两个布包。
他今天没穿白衬衫，换了件灰色的布褂子，袖子挽到胳膊肘，露出结实的小臂。
周清钰径直走到沈星潋面前，把一个布包递过去：“这是我从县城卫生院借的消毒粉，比草木灰效果好点，按说明用。”
沈星潋愣了一下：“谢谢你，周知青。”
“还有这个。”周清钰又递过另一个布包，“里面是口罩和手套，干活的时候戴上，小心点。”
江晚舟看着那包口罩手套，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这人从进来就没看她一眼。
“周知青有心了。”沈星潋接过布包，认真地道谢。
周清钰点点头，目光扫过猪圈里忙碌的众人，最后落在江晚舟身上，眉头微蹙：“我来吧。”
周清钰没跟她计较，转身对江卫国说：“我早上去镇上拿包裹，跟李医生说了这边的情况，他说下午有空过来看看。”
“真的？”江卫国喜出望外，“那可太好了！有李医生在，我这心里就踏实了！”
周清钰没再多说，转身走了。
江晚舟看着他的背影，撇撇嘴。
沈星潋瞪了她一眼，“注意形象。”
江晚舟吐了吐舌头，不敢再闹了。
她们忙完往家走，刚出猪圈没多远，就见江母和江胡生蹲在路边的石头上，不知道在嘀咕啥。
看见她们过来，江胡生赶紧把头低下。
江母却阴阳怪气地说：“哟，这不是我们队里的大功臣吗？猪都死了，还有脸回家吃饭？”
江晚舟正要回嘴，被沈星潋拉住：“别理她。”
“我偏要理！”江晚舟挣开她的手，走到江母面前，“娘，你要是闲得慌，不如去帮队里干点活，总比在这儿嚼舌根强。哦，我忘了，你除了会欺负我嫂子和我哥，也干不了啥正经事。”
“你个死丫头！”江母气得跳起来，“我撕烂你的嘴！”
“你动她试试！”沈星潋往前一步，挡在江晚舟面前。
她眼神冷得像冰，“娘，你要是再敢对阿舟动手，我就去公社告你虐待军人家属，周知青可是亲眼看见的。”
江母的手僵在半空，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公社的人。
周清钰是京市来的知青，真要是让他去公社说句话，自己肯定没好果子吃。
江晚舟往后面一看，果然看见周清钰。
星星有事瞒着她呢。
“好，好得很！”江母指着她们，气得浑身发抖，“你们姑嫂合起伙来欺负我，我……我去找我大儿子评理去！”
说着头也不回地走了，江胡生赶紧跟了上去。
“星星，你刚才太帅了！”江晚舟星星眼。
沈星潋揉了揉眉心，有些疲惫：“再不让她收敛点，以后还不知道会闹出啥幺蛾子。”
她顿了顿:“估计是为了你哥的转业费。”
“这两个小的，应该能把便宜大哥拴住吧。”江晚舟笑嘻嘻的。
沈星潋看着她，突然笑了：“嗯。”
两人回到家，刚坐下喝口水，就听见外面有人喊：“沈同志在家吗？李医生来了！”
沈星潋和江晚舟赶紧出去，见江卫国陪着一个穿白大褂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口，周清钰也跟在旁边。
“李医生，麻烦您跑一趟。”沈星潋迎上去。
“沈同志客气了。”李医生笑了笑，“周知青跟我说了这边的情况，我来看看。”
一行人又往猪圈走去。
李医生仔细检查了病猪和猪圈的环境，又问了沈星潋消毒的方法，连连点头：“沈同志，你这法子很科学啊！草木灰确实有杀菌作用，分栏隔离也做得对，其他大队也可以学习。”
江卫国一听，悬着的心彻底放下了：“真的？那猪有救？”
“只要坚持消毒，注意隔离，肯定能控制住。”李医生说，“我再留两瓶药水，每天给猪注射一次，好得能快点。”
“太谢谢李医生了！”江卫国感激涕零。
李医生又交代了几句，跟着江卫国去大队总办开药方，周清钰也跟着走。
“理科生还学配药水啊。”江晚舟撞了撞沈星潋的胳膊。
沈星潋的脸上露出一丝疲惫却欣慰的笑：“是啊，我最拿手配卸妆水。”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猪圈的木栅栏上。
江晚舟看着沈星潋的侧脸，突然觉得，自己口口声声说卷。
早上四点起来蒸馒头，隔三差五起不来。
养猪赚点工分，却让星星帮她。
就连找个革命对象，还是星星来点破。
可家里虽然有钱，但也是星星他们夫妻的。
自己其实只剩下二十五。
江晚舟只好决定，早上卖馍还是得继续。
江韧舟不在，沈星潋白天得上课，江晚舟白天得带娃。
这样的日子刚安稳两天，江晚舟就被江卫国堵在了路上。
那天她刚把猪粮换了，正往回走，就见江卫国叼着烟，蹲在村口的老槐树下。
旁边围着几个扛锄头的叔叔们，一个个唉声叹气。
“舟丫头来了，正好找你！”江卫国看见她，赶紧掐了烟站起来，“你嫂子呢？等会喊她过来，有事商量。”
江晚舟心里打鼓：“我嫂子要等会才下课。咋了叔？猪又出事了？”
“猪没事，好着呢！”江卫国连拍两下大腿，语气却透着愁，“是这防疫的法子，难推广！公社说是我们想办法的，让咱们大队派人去其他大队宣传。”
他往人群里一指：“你看你这帮没用的伯伯叔叔们，我让他们学你嫂子那套草木灰消毒法，一个个摇头说记不住！”
江晚舟这才明白——沈星潋那套“xx和xx比例调配”“每日三次分栏喂食”的法子，对这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社员来说，确实太学术了。
别说记比例，怕是连“细菌”俩字读起来都绕口。
“叔，我有个主意，不用喊我嫂子。”江晚舟心里已经有了个主意。
十几双眼睛齐刷刷的看着她。
她清了清嗓子，对着围观的社员们喊：“叔伯婶子们，我嫂子那套防疫法，说白了就三件事——”
她伸出三根手指，声音清亮：“第一，消毒水擦猪圈；第二，病猪健康猪分开喂，这叫别扎堆；第三，猪水煮熟了再喂，这叫喝干净的。”
社员们面面相觑，还是有人挠头：“道理是这个理，可具体咋弄，还是记不住啊。”
“好办！”
“我编个顺口溜，你们跟着念，保准忘不了！”
江晚舟打小跳皮筋就爱好背顺口溜。
“草木灰，泡水擦，猪圈干净细菌杀；
分栏喂，不混扎，小猪长得胖嘟嘟；
热水喝，干净水，喝了不病笑哈哈。”
“来，跟着我念！”江晚舟指着树干，带头念了一遍。
她的声音脆生生的，带着股子说不出的劲儿。
连平时最木讷的老李头都跟着张了嘴。
“草木灰，泡水擦……”社员们你看我我看你，磕磕绊绊地念起来，念到“胖嘟嘟”“笑哈哈”时，有人忍不住笑出了声。
“哎，这词儿顺溜！”一个婶子拍着手，“好记多了！”
“可不是嘛，就跟唱山歌似的！”
江卫国也乐了，蹲在地上拍着大腿：“舟丫头这脑子，咋早没发现这么好用！学没白上！”
沈星潋看着江晚舟被一群人围着讨教。
阳光落在她脸上，那股子鲜活劲儿，像极了前世在大学辩论赛上舌战群儒的模样。
她悄悄退到后面，看到看着江晚舟目不转睛的周清钰，嘴角微微上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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