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口的老桃树下比上次宣布分猪肉时还沸腾。
江晚舟正蹲在河边捶衣裳，棒槌砸在石板上“砰砰”响，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裤脚。
她听见王婶子的大嗓门穿透人群：“听说了没？京市来的知青，就快到了！”
“真的假的？又是京市来的？”有人追问。
“那还有假？我娘家侄在公社当通讯员，说这人来头不小，家里是做大官的，不知道咋就分到咱红星大队了。”
王婶子的声音带着股子炫耀，像是她自家亲戚。
别的婶子就说:“这有什么稀奇的，咱们京市来的好几个呢。”
“那可不一样哦，这个比前面几个家里面都好。”
“什么意思？”
“这都过去十几年了，这些知青心里都做好准备了。没准咱家丫头也能嫁上知青。”
江晚舟手里的棒槌顿了顿。
这阵子忙着猪圈防疫和编顺口溜，她差点忘了，按原书脉络，本该有位下放的**来。
但是这位不知道去后山干什么了，最后还害得江韧舟受伤昏迷。
苏晓梅愿意嫁进来照顾孩子，江母就做主娶了。
可现在她闺蜜并不是女主，那男主还有男主光环吗？
那他昏迷了还会醒吗？
王婶子的消息全部被套了出来。
新来的叫是宋铮。
江晚舟问了句:“婶子就他一个人来吗？”
“还有别的大队调过来的，叫什么君央红。”
“晚舟咋了？怎么魂不守舍的？”沈星潋端着一盆刚洗好的野菜走过来，见她盯着村口的方向出神，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是有知青要来？”
“嗯，听说是京市来的，叫宋铮。”江晚舟继续捶衣裳，心里泛起些微异样，“剧情里面有这个人物，会让江韧舟受伤昏迷。”
沈星潋挑了挑眉：“管他是谁，来了都得跟咱一样挣工分。”
事实上，她们两个还是第一时间来到了村口。
江晚舟和沈星潋没有交换过剧情，可沈星潋比她稳重太多了。
所以，她还是觉得沈星潋有自己的支线。
等她愿意说了，那就听，她现在不愿意，那就不提。
那辆熟悉的牛车越来越近。
众人涌了过去。
江晚舟和沈星潋也跟着往前凑了凑。
人群分开一条道，露出后面跟着的年轻人。
江晚舟的呼吸莫名一滞。
那人很高，比队里最高的汉子还高出小半头，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白衬衫，袖口一丝不苟地卷到小臂，露出的手腕细而有力。
黑裤子熨得笔挺，裤脚虽然沾了点泥，却丝毫不显狼狈。
他背着个军绿色的帆布包，肩上还挎着个棕色的皮箱，站在土坯房和黄土地之间，格格不入。
更引人注目的是他的脸。
皮肤是那种常年不见太阳的白，眉眼深邃，鼻梁高挺，嘴唇很薄，抿成一条直线时，透着股生人勿近的疏离。
他没看围观的村民，只是微微偏着头，目光落在远处的稻田上，像是在看风景，又像是在想心事。
“这就是京市来的知青？”有人小声嘀咕，“真俊啊，看着和周知青很像啊。”
“这人看着就没有周知青好说话。”
“看着就不像干活的料，细皮嫩肉的。”也有人撇嘴。
“这个时候来马上就要分粮……”
江卫国从队部跑出来，脸上堆着笑：“是宋知青吧？我是红星大队的队长江卫国，欢迎欢迎！”
宋铮这才转过头，目光落在江卫国身上，微微颔首：“江队长好，我是宋铮。”
他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清冽得像山泉水，没什么情绪，却让人不敢怠慢。
这时，人群外传来一声轻咳。
江晚舟回头，看见周清钰站在不远处，手里拎着个药箱。
他的目光落在宋铮身上，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随即又恢复了惯常的平静。
“周知青也在啊。”江卫国笑着打招呼，“正好，你们那屋还有两个空位，宋知青以后就住你们屋。”
周清钰点了点头，对宋铮颔首示意，没多说什么。
宋铮跟着江卫国往知青点走，路过江晚舟身边时，他的目光淡淡扫过。
江晚舟看完之后，心里那点莫名的情绪瞬间散了。
管他是谁，虽然跟周知青撞型了，但凡事也有个先来后到。
下午上工时，全队的话题都离不开宋铮。
“听说了吗？宋知青带的皮箱，是真皮的！”
“他还带了好多书，我去给他送盆的时候看见他正在收拾书。”
“我看他肯定待不长，说不定过阵子就回城了。”
江晚舟听着这些议论，手里的锄头却没停。
她被分到了地里除草，火辣辣的太阳晒得头皮发麻。
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干燥的土地上，瞬间就没了踪影。
“晚舟，歇会儿吧。”旁边的李婶子皱眉，“你看你的唇都发白了。”
“谢谢婶子。”江晚舟抬腿看了一下，没有蚂蟥。
她拿起水壶喝，余光看见江卫国带着宋铮往这边走，手里还拿着把镰刀。
“宋知青，你就先跟着大家除草，慢慢学。”江卫国指着江晚舟旁边的地块，“舟丫头，你带带宋知青。”
江晚舟差点被水噎着：“我？”
江卫国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好带，别让人笑话咱农民的闺女不会种地。”
宋铮已经走到了她面前，手里的镰刀被他握得很稳。
只是看动作就知道，绝对没干过农活。
“你好，宋铮。”他先开了口，语气还是淡淡的，听不出好坏。
“江晚舟。”江晚舟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宋知青，你有戴手套吗？”
“没有。”
“那最好早点买一双，最近农活还是挺多的。”
见宋铮点头，江晚舟继续说:“除草不难，把玉米苗旁边的草拔掉就行，别把苗薅了。”
她说着，弯腰示范了一下，“像这样，抓住草根用力一拔。”
宋铮点点头，学着她的样子弯腰，结果使了很大的劲没拔起来，差点摔倒。
江晚舟没忍住，“嗤”地笑出了声。
他抬眼看她，眼神里没什么情绪，却让江晚舟莫名有点心虚。
她清了清嗓子：“慢慢来，别急。”
宋铮没说话，继续跟草较劲。
他学得很慢，动作笨拙，没一会儿就满头大汗，白衬衫湿了一大片，贴在背上，勾勒出清瘦的轮廓。
江晚舟看着他较真的样子，她走过去，抓住他的手腕调整姿势：“手腕用力，不是胳膊。”
这一幕，恰好被不远处的周清钰看在眼里。
今天中午他早点收工回去做饭，路过玉米地时，鬼使神差地停了脚步。
他看见江晚舟低着头，耐心地教宋铮握镰刀的姿势。
阳光落在她汗湿的发梢上，亮得晃眼。
她笑起来的时候，嘴角有个小小的梨涡。
不会只对他笑。
不知怎的，周清钰的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有点闷，有点沉。
他一直觉得江晚舟是只炸毛的小兽，浑身带刺。
可此刻她对着宋铮笑时，那刺好像都收了起来，变得柔软了。
他看着宋铮笨拙地按照江晚舟教的方法除草。
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场景，他却觉得刺眼得很。
原来，她不是对谁都那么凶。
原来，她也会有这么耐心温和的一面。
如果迟来半年，他也有这个待遇。
这个认知让周清钰的呼吸都滞了半拍。他猛地意识到，自己好像有点在意。
在意那个站在她身边的人，不是自己。
这种陌生的情绪像藤蔓一样缠上来，让他有些无措。
他转身，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玉米地。
玉米地里，江晚舟丝毫没察觉远处的动静。
她看着宋铮手上磨出的水泡，从兜里掏出沈星潋给她准备的草药膏：“这个涂上，能好得快点。”
宋铮接过药膏，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两人都顿了一下。
他抬眼看她，眼神里似乎多了点什么：“谢谢。”
“不客气。”江晚舟摆摆手。
快收工时，宋铮从帆布包里掏出块叠得整整齐齐的手帕，白色的，绣着几株兰草：“擦擦汗。”
江晚舟愣住了。
“不用了，我有。”她摆摆手，从兜里掏出块灰扑扑的旧布。
宋铮却没收回手：“拿着吧，总比这个方便。”
江晚舟犹豫了一下，还是拒绝。
“不用还。”宋铮的嘴角似乎微微扬了一下，强硬的塞了过去，“送你了。”
江晚舟拿着手帕，心里有点乱。
她抬头，无意间瞥见知青点的方向，有个熟悉的背影，像周清钰。
随后她又心里骂了遍自己，她在心虚什么？
夕阳西下，江晚舟扛着锄头往家走。
她想起刚才周清钰匆匆离开的背影，心里莫名有点空落落的。
而此刻的知青点，周清钰正坐在灶子旁边，手中拿着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脑海里反复回放着下乡以来的事情。
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指尖在书页上划过，留下浅浅的痕迹。
等到有人下工走进来，周清钰合上书。
他注意到手指的划痕不知道写下多少个“江晚舟”。
周清钰的指尖轻轻抚过那三个字，眼神复杂。
新来的宋知青，会是个变数吗？
他不知道。
但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只是远远看着了。
沈星潋:致周清钰，凭什么后来者居上？因为他又争又抢。
周清钰:我也是。
江晚舟:你竟然是这样子的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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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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