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澜序之前只是留院观察最后几天,现在已经完全不用住院了。出了医院,他就打算按着导航路线回自己家里去住。
路上,他额外买了一些宵夜。他的家毫无疑问是十三处分配的,在十三处附近的小区,离工作单位算近,是额外的员工福利。
到现在为止,那个家应该已经二十年没被人住过了,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说不定要清理很久。
但比起住酒店什么的,沈澜序还是更想回家,那个二十年前为他遮风挡雨的小屋。
刷脸走进小区,打开熟悉的家门,开了灯。沈澜序对眼前的景色有些震惊,家里竟然如此干净整洁,所有陈列摆设跟二十年前一模一样。
客厅的浅木色茶几上没有一点灰尘,甚至花瓶里插着一束新鲜的洋桔梗,显得格外有些生活情调。
沈澜序伸个懒腰,心道:特殊行动局还是有心了,我这二十年都在住院,竟然还把我家打理得那么好。
他一边吃着宵夜,一边想着最近发生的种种事件。
莫名其妙出现的替身机器人,因为救他而被被炸伤的老搭档,想要盗取十三处技术的神秘入侵者,和局里新的安排……
还有,二十年前的大火和背后的真相……
沈澜序抓了抓头发,实在想不起来一点以前的什么事,只好百无聊赖地刷起朋友圈来打发时间。
可惜,他的那些朋友同事们,也都死在了二十年前的那场大火之中。朋友圈里哪怕过了二十年也很快能一刷到底,毕竟那里只剩下吕局和白礼语两个人了。
沈澜序自嘲一笑,只感叹二十年时间物是人非。
他义父的朋友圈不必多说,感觉多看两眼就能立马打鸡血冲出去围着操场跑个两圈,然后大声宣誓两遍:“为联盟荣耀,为人类文明与理想奋斗!”
那人朋友圈里除了一些星际资讯,什么人类首次登上了冥王星挖来土壤,什么月亮作为景点开放欢迎全球人民旅行,就是局里什么新的高新技术武器申请了专利,什么人获得了先进名称……
简直是行走的正能量!
沈澜序看了几眼就莫名觉得被净化了,但是无聊得很。刚要去看白礼语的朋友圈,吕局跟他的聊天框就弹出消息。
【文明进步我先行:小序,你应该已经到家了吧。小意的事情,你多担待一些,多体谅他的困难,他也不容易。这孩子真的没有什么坏心思,而且脑回路跟正常人类不太一样,你们一起工作要好好相处。】
呦,这是亲亲老爸给他亲亲新儿子打预防针呢!
沈澜序冷哼一声,心里想着机器人当然跟正常人脑回路不一样。
该不会是刚才临走的时候把那铁疙瘩惹生气了吧?
他心里暗爽着,嘴角不由得翘起来,可还是端着架子回复道:
【Blue:我还要请他多指教呢。】
对面的吕局正在输入中了一会,沈澜序听见了清脆悦耳的电子提示声:账户收款到账五万元——
【文明进步我先行:你多担待,还有,记得明天回十三处去上班,好好上班,别像二十年前一样天天迟到。你新的工作证件我发给你了。】
沈澜序点开吕局发来的文件,里面是自己的工作证件。
【姓名:沈序】
【性别:男】
【部门:十三处】
【职位:实习研究员】
【编号:X4710】
【单位:特别行动局】
额外附加了一张沈澜序的正面证件照片,照片上的沈澜序紫发梳着高马尾,嘴角平平,眼神含笑,左眼下的小痣让人把所有目光集中到那双明亮的琥珀色眼睛上,好看中带着一股漫不经心的张扬。
照片最下角,扣着局里的公章。这工作证件都要在上班时戴在胸口前,来方便验明身份。
沈澜序看了看自己的工作证件,照片挺帅,没什么问题,只不过那编号总让他有点眼熟,但看了几遍,他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估计是这串数字看着顺眼吧?
老头子效率很高,打款速度很快,也很会收买人心。
沈澜序没再多想,他向来秉承着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的优秀品格,殷勤回复起养父的消息来。
【Blue:好的,义父大人~都听您哒~我会勉强照顾的~么么哒~】
反正“照顾”这事,说是说,做是做。
吕局和沈澜序额外嘱咐了一些回去工作的规章秩序什么的,沈澜序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地潦草答应。
退出聊天框后,他左右翻看起了白礼语的朋友圈来。
这人的朋友圈也没什么看头,是纯粹的文艺青年,这种品质在科学技术高速发展的现在,也是难能可贵。
白礼语的朋友圈除了各种各样的书摘分享,就是品茶插花日常,偶尔还插播着两条白家最近的什么宴会活动和商业合作。
沈澜序翻到最底下,甚至还看见了白家矿场的剪彩礼视频。
有钱还真是任性呢。
沈澜序点了根烟,叼在嘴上。他吸烟不算勤,但是当无聊犯困或者烦躁郁闷的时候,总会吸上一颗来解乏。
左右看了一会朋友圈,又刷了刷最近的新闻报道,再没什么新鲜内容,实在是无聊至极。
饶是烟的解乏能力再厉害,沈澜序也困得不行了。他把烟掐灭,在家里浴室冲了个澡,就打算回到卧室的床上去睡觉了。
今夜累人,理所应当做个好梦。
……
“伸手。”
“伸手?”
“是的,这是伸手的意思。”
面前的人学着沈澜序的动作,对穿着白大褂的沈澜序乖巧伸出了手。
“握手。”
“握手?”
“是的,这是握手的意思。”
穿白大褂的沈澜序主动握住了面前的人的手掌,接着十指相扣。
四周是一片白色。各种类型的实验台呈一字排开,台面上整齐摆放着各式各样的仪器,各种形状的透明玻璃器皿在顶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
实验室里不时传出通风管道轻微的气流声,在安静的实验室里可以听得很清楚。
这里,只有沈澜序和他面前的人。
沈澜序正要说出下一个词语:“接下来是松手……”
面前的人贴上来亲了亲他的脸颊,在他错愕之际,这人念了一句:“亲吻。”
于是轮到沈澜序疑惑:“亲吻?为……为什么?”
这人将他的手握得更紧,停顿了片刻,认真回答:“因为……因为我想要。”
沈澜序错愕:“想要?想要什么?这并不符合……”
“想要,想要亲吻你。”那人先一步答道,接着他的手就渐渐朦胧开。
……
嘎吱——
卧室的门被人打开,沈澜序本来就被梦里的情况弄得云里雾里,睡意浅浅,听见开门声一下子就醒了。
谁会大晚上来?
他揉揉眼睛,看向门外的人。长腿窄腰,身材匀称,人很高挑,脸部的线条也很流畅,还有一颗漂亮的泪痣……
等等,泪痣!
沈澜序一下子清醒了,定睛一看,这人还能是谁?
是他最熟悉不过的温行意!
他连忙用被子捂紧自己,对着门口的人喊道:“你大半夜来我家干嘛?非法入室是吧?暴露本性了是吧?你个伪人要违法犯罪了是吧?你这是要在夜晚行凶作恶,我要上报特殊行动局!”
温行意见到卧室里有人,脸色同样不好:“你吃完外卖不收拾的吗?还有,你抽烟味道真的很大很臭,你刚出院没多久,抽烟有害身体健康,趁早戒了吧。至少,你别在家里抽烟,很难去除味道,家具很多都是布艺的。”
沈澜序愤愤不平:“这是我家,你管得着吗?怎么?你半夜来我家,就为了对我进行思想教育,劝我弃烟从良吗?你哪里来的就风尘大义情怀?”
温行意没理会,接着说:“我刚帮你收拾好客厅里那些,还有,你洗澡完能不能稍微在卫生间门口的地毯上蹭一下鞋地,不要把湿哒哒的脚印踩得到处都是。”
沈澜序气笑了,这人真把自己当成这家里的主人了吗!
“怎么?铁疙瘩也有梦想成为田螺姑娘?我是要谢谢你吗?谢谢你夜闯民宅,帮忙打扫卫生?可真是居家好男人啊,谁跟你在一起简直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沈澜序阴阳怪气道。
温行意却又红了脸,一副受之有愧的样子:“不……不用客气的。”
我没在夸你啊喂!
沈澜序黑脸:“……从我家里出去,快一点。”
“你变脸变得怎么那么快,上一秒下一秒仿佛是两个人?要是一直像这样情绪波动太大的话,我们需要合理怀疑一下,是不是做植物人的二十年时间让你的神经系统出了一些问题,早发现,早治疗。”温行意十分陈恳地建议道。
沈澜序脸更黑了,他的意思一直都很明显,是这机器人一直在装聋作哑听不懂好吧!
他正要说什么,温行意却进来了,说道:“还有,我更正一点,这里是我的家。”
沈澜序大吃一惊:“什么?什么你的家?田螺姑娘想鸠占鹊巢是吧?没有热爱打扫卫生,帮忙收拾一下房屋垃圾,就可以抢别人房子的道理!”
温行意淡淡解释:“你成为植物人之后,白先生把你的房子从联盟里要过来了,并安排我一直在这里住。”
什么?!
他家变婚房了?经过他同意没?
哦哦,他是植物人,没法同意或者不同意。
那也不行!植物人就没人权吗?
沈澜序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晕过去,强撑着扶额苦笑道:“鲤鱼……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他看向温行意,从牙缝里挤出质问:“你们在我家里圆/过房吗?我家就这么一个单人间……你现在一口气告诉我,不然我怕我受不了……”
温行意红着脸,只觉得这人竟然那么关心自己,连这都问?这是可以说的吗?
他竟然还关心这个……
他扭捏半天,对沈澜序道:“没有……白先生从不留宿,只不过经常来这边吃饭,他都是回去住在白家的。不过,沈先生打听这些,我也不会改变我的立场的,请不要挑战我们机器人的道德。”
“哦哦……”沈澜序松口气,没理机器人后半段的胡言乱语,只察觉到了那话哪里不对。
合着把他家给他替身住了呗!
哪有让替身去住被替身的正主家里天天演莞莞类卿的?
他家不是局里分配的吗?钥匙不应该是在吕局手里吗?
合着那钱给自己的原因是因为……
沈澜序不敢细想,合着所有人都同意默许了呗!
这简直是细思极恐!这简直是可怕至极!
他还没回过神来,温行意绷着一张红透了的脸道:“我们机器人也很守身如玉的,请不要质疑我们高尚的品格。”
沈澜序眼神同情:“你不是鲤鱼的家里人,不是他的家属吗?”
温行意:“住在白先生家里的机器人,怎么不算家里人呢?”
没人说过是这个家里人啊?
沈澜序嘴角抽搐:“你不是鲤鱼的合法伴侣吗?”
温行意:“超智能机器人的合法陪伴者,怎么不能算伴侣呢?”
很好,你赢了。
沈澜序捂脸惨叫:“放屁的鲤鱼家,这是我的家!”
温行意一脸不知所措:“那我……原来是你的家里人吗……这,这样不好吧?”
沈澜序绷不住了,彻底崩溃大叫:“吕世昌,我要跟你断绝养父子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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