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都大学对高桥教授的离世表示了沉痛的哀悼，赤井秀一照例去上课的时候学校里的学生纷纷讨论这一意外。
他这段时间很忙，一边要顺藤摸瓜找出高桥教授和组织关系的证据，一边拜托FBI去调查德国那家公司。山本在教授死之后吓坏了，并没有从他嘴里问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这也让他逃了一劫没成为琴酒手下第二条亡魂。
赤井秀一思索着，如果德国的线索走不通，他可以从高桥教授本人入手确认他生前与哪些势力有过深度合作，FBI技术小组已经着手准备恢复教授私人加密云的早期文件，希望能得到一些有价值的线索。
“冲矢君！”
一个声音打断了赤井秀一的沉思。
来人是冲矢昴名义上的舍友，赤井秀一并不住在学校，和他的舍友并不亲近，那人递给他一本书，解释道：“有人把这本书送到了我们宿舍，我看上面写了是送给你的，我想你也不回宿舍，干脆给你送来了。”
那是一本德文书籍，赤井秀一预感到了什么，接过它，“谢谢。”
赤井秀一翻了翻，顿时露出一个冷笑。这是一本关于低温材料失效分析的德文原版书籍，这绝对是来自那个狂妄凶手的挑衅。
东京新宿区某条极不起眼的背街小巷深处。
赤井秀一伪装的冲矢昴推开一扇夹在一家老式居酒屋和一个紧闭的仓库卷帘门之间的黑色金属门，门上没有任何文字标识，只刻了一个黑色的鲸骨铜徽。
内部的墙壁肌理是深蓝色岩壁效果，并不是大众化的和风壁纸，低沉的爵士乐缓慢流淌，酒保在经典的长条型实木吧台后调酒，背后是高大的玻璃酒柜，一眼望去陈列着许多来自苏格兰、爱尔兰、美国、法国、墨西哥等各地烈酒，全都价格不菲，整体的设计更偏向19世纪末欧洲的风格。
赤井秀一一眼就看见了吧台最右端转角高脚凳的银发身影，说实在的，如果是他也会选择这个位置——正对着入口走廊，任何人进来都能够第一时间观察到；暴露面少，还有吧台作为侧翼保护；位置偏僻安静，便于谈话。
等待他的人自然是琴酒，他维持着沃尔夫的装扮，手中转动着玻璃酒杯，里面的冰球折射出银色光泽。
赤井秀一坐在邻近他的外侧位置，把那本德文书籍拍在吧台上，“把见面的时间地点藏在密码里，这也太老套了，沃尔夫先生。又不是特工接头。”
“但它足够有效。”琴酒说，“还能给你一个拒绝的理由，如果你失约，可以说没有解出来。”
在这种地方装什么绅士呢。赤井秀一不客气地说：“不好意思，没那么蠢。所以呢，约我出来干什么？”
冲矢昴看着轻松自然，实则紧绷的肌肉和颌角暴露了他的不安，身体只坐在高脚凳的前沿，脚尖冲着门口的走廊，那是一个随时逃跑的姿势。
“放心，我没打算在这种地方杀人灭口。”琴酒边说边抬手示意酒保。
“那可不见得，万一这些人都是你的同伙呢。”
冲矢昴偏过头打量着周遭环境，不得不说琴酒的审美很合他的口味。虽然赤井秀一已经在美国生活了快十年了，但是他并不喜欢嘈乱的美式酒吧，这种更为安静古典的英式酒吧反而更受他的青睐。可惜他的美国同事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大嗓门，就喜欢往有着劲爆的摇滚音乐的酒吧舞池里钻，赤井秀一又不能每次都拒绝显得太不合群，其实他只是喜欢在一个安静地方喝酒罢了。
穿黑马甲戴白手套的侍者取下一瓶深琥珀色酒瓶，另一只手捧起倒扣的洛克杯，瓶口倾斜时，琴酒突然开口：
“纯饮，一滴水都不要。”
酒液如岩浆注入杯中，烈酒蒸汽裹挟着泥煤硝烟味弥漫开来，酒杯被推至冲矢昴面前，杯底与桌面轻碰发出闷响。
琴酒说：“阿贝漩涡，尝尝？”
这是一款以高酒精度和独特风味著称的苏格兰艾雷岛单一麦芽威士忌，因为其泥煤烟熏与甜美果香被人认为冷冽和炽痛并存，是极具侵略感的酒精。
赤井秀一毫无疑问是懂酒的，但是冲矢昴可以不，他熟视无睹琴酒的暗示，无动于衷道：“你不会下毒了吧。”
“我说过我不会在这里杀你。”
琴酒拿起阿贝漩涡对冲矢昴示意，轻抿了一口。
赤井秀一看着男人满足眯起的眼睛有些新奇，琴酒在脱离工作状态时原来是这样的吗？
他看起来对酒很有研究，第一次在酒吧见到琴酒他就在喝黑麦威士忌，这也是在波多黎各给自己取名“莱伊”的由来——他当然审讯过当时被抓捕的组织人员确认组织没有这个人。
说起来杀手应该很有钱吧，组织更是不缺钱，琴酒是不是喝过很多名贵的酒？
普通公务员赤井秀一不得不承认他有点嫉妒。
阿贝漩涡再次放到自己面前，冲矢昴因为琴酒的行为态度有些松动，犹疑地拿起酒杯闻了闻，然后像一个喝酒新手一样犹犹豫豫喝下一口。
“咳、咳！”
冲矢昴砰一下放下酒杯，突然剧烈地呛咳起来，双手捂着喉咙咳得弯下了腰，脸都皱在了一起，好不狼狈。
琴酒挑了一下眉，拍了拍他弯下去的脊背，“不会喝酒？”
从他的角度，这个粉发大学生抬起脸，眼睛微微睁开，又生气又羞恼又咬牙切齿地看着自己。
“你才不会喝酒！”
“那就是没喝过这么高度数的？”琴酒慢条斯理地说，“这可不行啊，冲矢同学，酒就像艺术一样，只有沉沦进去才能得知其中的美妙。”
“算了吧，艺术也要遇见对的人才能够欣赏，我和沃尔夫先生不同。”
冲矢昴把酒杯推远，起身，“我不喜欢喝酒，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既然沃尔夫先生没有杀我的意思，那我就告辞了。”
冲矢昴刚走了两步，就听到背后琴酒的低笑：“真有趣，你好像期待着我去杀你。”
冲矢昴伫足，背影迟钝了一下。
“还在耿耿于怀自己上次的失败？所以想扳回一城？哪怕不惜自己的生命？”
赤井秀一感觉自己身后笼罩了一层阴影，这种把后背暴露给敌人的感觉非常不妙，但他还是紧绷着压制住自己的本能，任由琴酒靠近自己。
“还说我们不是一种人，冲矢同学？别装傻了，你自己心知肚明你明明也是面对危险会兴奋起来的类型，偏偏假装自己是因为正义感。和我博弈让你感到开心吧，所以才会不顾一切的赴约。”
冲矢昴的身形肉眼可见僵硬起来。
琴酒攥住冲矢昴的肩膀，把他强行按在墙角的高脚凳上，自己伏了上去。在隐蔽的角落和昏暗的灯光下，他们看起来就像在做什么亲密的事情一样，客人和侍者互相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但实际上冲矢昴的境遇糟糕极了，他后脑抵着墙壁，面前是把他围得密不透风的琴酒，琴酒的银发在灯光下闪着晶莹的光泽，而冲矢昴根本无心欣赏眼前的美景。
因为他的下颌正顶着一个黑洞洞的枪口。
“冲矢同学好像对我有什么误会，那次精心设计一个意外才是例外，我其实更喜欢直接一点的方式。”琴酒凑近他，看着因为枪口被迫仰起头的青年终于露出慌乱的表情，“比如用一颗子弹送猎物下地狱。”
“是不是后悔当初没能死死攀咬住我？如果你在警方面前坚持你的观点，那群愚蠢的条子或许也会去求证，那样我也不会轻易脱身，而你也不会不引起任何人注意的死在这个角落，对吧，独来独往的交换生？你猜你的同学和老师需要几天才能发现你的失踪？你对警察似是而非的暗示反而害了你。”
如果冲矢昴不是赤井秀一，那当然如此。
听到这话，冲矢昴突然不动了，他抿着嘴唇沉默半晌，时间在他们之间陡然拉长，片刻后，他才突然轻声开口：
“阿贝漩涡。”
琴酒发出一个疑问的气声：“嗯？”
“它很辣，酒精度数应该不低，里面好像有焚化炉一样的泥煤味道，但实际上它又有点甜，是那种……子弹穿透人体后血液留下的甜味。”
琴酒没想到冲矢昴会说起这个，眼角稍稍抬起。
冲矢昴挣扎着直起身，冰凉的手握住了琴酒持枪的手，缓慢将它推离。琴酒想要看看冲矢昴到底想做什么，而冲矢昴只是伸手去探那杯被自己推远的阿贝漩涡，一口一口咽下去。
琴酒愉快地笑了出来。
冲矢昴第一次喝这种高酒精威士忌也许不是在说谎，但他已经品味出了琴酒为他点的这杯酒里深层的暗示——一个充满硝烟味的漩涡，这无疑表明了一种同频。
或许冲矢昴在他朴素的价值观的影响下拒绝承认这种同频，但他最后还是接受了，尽管是在生命的威胁下。
其实有个事情下一章就会解答但我还是提前说了吧。
猫不会进组织。
又是易容又是变声器也太容易被发现了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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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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