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宁臻玉疲惫已极,正半梦半醒,忽觉衾被一动,一团热源缓缓钻进来,他立时没了睡意,一下睁开眼坐起身。
烛火还未灭,他翻开被子望去,竟是秋茗。
宁臻玉身量高挑,秋茗比他小巧许多,柔弱无依,此刻只着了一层衣裳,伏在榻上,全身发颤。
“你干什么?”宁臻玉震惊道。
他也是高门大户出身,知道些后宅里自荐枕席的私密事,甚至他从前也遇见过。然而他没想到自己沦落至此,竟还有人来钻他的被窝。
这个人还是秋茗。
秋茗脸上全无往日的妩媚之色,脸色煞白,竟是惊惧不已,颤声道:“宁公子,你行行好,救救我……”
说着,居然抱住宁臻玉的胳膊,贴上来求欢。
他心里本是一团怒气,这会儿也发不出来,立刻往旁边退去,冷冷道:“你不害我就不错了,还需要我救你?”
秋茗闻言,知道他是清楚内情了,小脸儿更白了一层。他跪在榻上,哀求道:“我诬陷你,是我黑了心肝,我知错了!你发发善心,救救我!”
秋茗哭得涕泪横流,宁臻玉却不为所动,盯着他问道:“你为什么要害我?”
他知道那花匠敢冒风险诬陷他,是惧怕秋茗身后的璟王府——谢府中的仆人再怕也只是敬而远之,到底都是下人。花匠却是新来的,不懂其中弯绕,若被拿到把柄,再被秋茗一通狐假虎威的恫吓,威逼利诱,不敢不从。
秋茗哆嗦道:“我只是想留下来,慢慢往上爬,我不想被赶回去……”
他平日爱美,脸上敷着薄薄的脂粉,这会儿哭得全花了,他见宁臻玉面色冷淡,又扑过来捉住宁臻玉的手,就要往自己松开的衣襟里塞。
“我还没被碰过,你若肯救我,要我怎么样都行!求求你。”
宁臻玉猝不及防,触着一片滑腻肌肤,浑身一震,立刻缩回手,道:“你好好说话……是谢鹤岭查出来了?”
秋茗一听到谢鹤岭的名字,打了个寒颤,泣声道:“那花匠被生生打死了,一团烂肉,我亲眼瞧见的……还有前院的两个,被打断了手……他俩好毒的心肠,居然把错全推在我头上!”
“那花匠本就是个色鬼,被我拿到把柄,更没少收我的好处,他死了活该!”
他此时哭得厉害,颠三倒四,自言自语,竟还怨恨旁人指证他。
看他如此惧怕,若在往日,宁臻玉见到少年垂泪都要心软了,这回全无同情,冷声道:“他们是受你挑唆,你如今却还完好无缺,你怕什么。”
“你是璟王府送来的人,谢鹤岭不会动你,顶多送你回去。”
秋茗听到这里,竟无一丝庆幸,脸色大变,尖声道:“我不回去!”
他又柔若无骨地去攀宁臻玉的脖颈,哀求道:“他们都说大人待你不同,你求求大人放过我,别送我回去……我以后一定当牛做马报答你,好不好?”
宁臻玉皱起眉:“你很怕回璟王府?”
秋茗没敢回答,比起谢鹤岭,他似乎更惧怕旧主,哭着道:“那王府就是个鬼窟……我好不容易出来的,我不想回去!”
璟王名声不佳,私下隐约有些性情暴虐苛待下人的传闻,宁臻玉听说过,从前未曾当真,竟还真有其事。
然而他如今自身难保,有何能力去救陌生人,这还是一只扬着尾针,蛰过自己的毒蝎。
若非谢鹤岭不算糊涂,这会儿被打断手,甚至打烂了血肉的人,会是他自己。
秋茗像抓着救命稻草一般紧紧贴着他,他正无法,外面忽而传来一阵脚步声,老段的声音在外响起:“宁公子,我等奉命来拿秋茗。”
话虽有礼,却只等了一息,便直接破门而入。
秋茗吓得立刻缩进被子里,仍被揪出,他死死攥着宁臻玉的衣摆,哭喊道:“你替我求情啊,救救我!”
衣角捉不住,他又抓着地面,仍被老段提了出去。另一名管事还立在屋内,客客气气地问道:“大人说宁公子若想处置秋茗,一句话便可。”
秋茗的哭声犹在耳边,宁臻玉对他并无深仇大恨,也不至于落井下石,“不必了。”
管事颔首应了,随即离开。
宁臻玉背过身,半晌人走远了,他起身去关门。隔着一段距离,能看到秋茗挣扎不断,扑倒在地上,又捉住老段的手贴在颊边胡乱亲吻,极尽手段乞求怜悯。
*
天光大亮,宁臻玉也全无睡意,他睁着眼躺了很久,直到青雀敲门来喊他。
青雀把门拍得嘎吱作响,一脸疑惑进来:“你这门怎么了,昨日还好好的。”
他说着,见宁臻玉面色青白,像是一宿没睡好,便悄声道:“你昨晚听见了么?好大的动静,秋茗被老段捉去了,哭得惊天动地,吵醒了好些人。”
他知道秋茗没少针对宁臻玉,落得这下场,有些畅快,啧啧道:“听说是他偷人,被捉了个现行,姘头已经叫人打死埋了。”
宁臻玉沉默片刻,“他呢?”
难道真的被谢鹤岭送回了璟王府?
“他翻墙跑了,”青雀道,“似乎是前些天没少拿钱打点人,派上了用场,绳子没给他绑牢,他便就跑了。”
宁臻玉有些意外,点点头,也不再问了。
青雀接着八卦道:“他给谢大人戴了这么大一顶绿帽,我们都以为大人要派人去追呢,没想到他逃到城门,被璟王府的认出来,带回去了。”
宁臻玉一顿,不知想些什么,半晌又心道离开京城果真没有这么容易。
这一整日,整个谢府都对此事议论纷纷,昨晚在主院凑热闹知道些底细的,见了那几人的惨烈下场,也闭口不言。
到晚上,宁臻玉又被唤去守夜,路上碰见几人,应是昨晚的那几个,俱都神色怪异,讪讪朝他挤出个笑容,生怕他追究似的。
至于谢鹤岭,这位传闻中因为男妾偷人而大发雷霆的主君,此刻正倚在斜榻上听曲儿看书,心情仿佛颇佳。昨晚那几人或死或伤,喷涌而出的鲜血,似乎没有溅染到他的衣摆半分,依旧光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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