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南晨果真说到做到，没出半个小时，就有人驱车将他家里的猫行头送到了。
来的人是齐峳之前见过好多遍的那个驰哥。比起司机，这人简直更像廖南晨的专属保姆，随叫随到，什么都干，且什么都能干。
宠物用品一到，程叔叔和李阿姨遍慌忙收拾起来，程清清只顾得高兴，围在雨见身边一口一个“喵喵”。
在远离热闹中心的角落，程愿步履犹豫地朝齐渺走来。齐峳对这家伙仍保留着偏见，觉得他是害自己被铁桶砸的罪魁祸首，下意识阻挡在前，问：“怎么了？”
程愿迟疑地“哦”了一声，目光越过他：“我找渺渺姐有事。”
齐渺好奇地应了，问怎么了，程愿从齐峳身边挤过去，开口磕绊了一下：“我是想说，我们，我们家都没有养宠物的经验，听说这只猫是你捡到的，如果之后我有什么问题不懂，可以问问你吗？”说着便亮出手机屏幕。
齐渺大概是觉得他的话有道理，点点头，迅速答应了：“好啊，当时候让你哥在群里问我。”
“我……哥……”程愿手垂下去，转头去看程宴，有点尴尬的样子。
程宴正站在门口穿外套，他朝程清清招了招手，妹妹乐颠颠地跑过去，两人凑在一起说了什么。
“我要带清清去逛商场。”廖南晨跟过去，头也不用低就把两只脚踩进鞋里，他也挥挥手，冲的是齐峳他们所在的方向，“你们要不要一起？”
“要要要，当然去了！”齐渺光速响应，走之前没忘记跟程愿说了声拜拜。
廖南晨带程清清出门是为了让她亲自挑选生日礼物，他的专属保姆在外面待命，廖南晨自己熟练地进了副驾，齐渺带清清坐了后排。
车里盛不下这么多人，齐峳不习惯麻烦王叔，对着通讯录纠结之际，程宴叫来的出租已经停在他们边上。
齐峳跟在楚峦心后面上了车，两个人在后座，中间空出的距离能挤下两个程清清。他和旁边的人没什么话可说，只好扒着副驾驶的坐椅同程宴搭话：“你不怕他们俩把清清拐走？”
“怕。”程宴侧过脸，一本正经的说，“我是真觉得他俩能干出这事。”语罢，他朝司机师傅嘱咐一句，“麻烦跟紧前面那辆车，我怕他们一不注意开去机场。”
好在，他担心的情况并未发生。廖南晨说到做到，把清清带入一间大厦，几个人进去随意看了一圈，退出来。
“你是不是忘了清清还是个小孩，你觉得她会对这里面的牌子感兴趣么？”程宴把领口的拉链拉到最高，以图降低存在感。
程清清果然兴致缺缺：“我觉得好无聊……这么高的楼，都没有玩具卖。”
齐渺想了想，问：“你喜欢什么，小马宝莉还是吉伊卡哇？”
程清清学着她的姿势，手托下巴：“都喜欢。我还喜欢搭积木。”
“没问题。”
廖南晨立即指定了新的地点，带程清清在商场里一连逛了几家，清清两只手各抱一个毛绒，右边是粉红色的小马，鬃毛像人类那般，烫得卷卷的，左边是一脸笑容的兔子，齐峳仔细观察了一下，兔子其实并未咧开嘴，可远远望去，它看起来就是在笑，很神奇。
最后，清清在一家满是积木的店里选走了一个画着奶牛猫的盒子，发誓一定要在下一次生日前拼完。她说，到时候，你们可以一起来验收成果。
到此，廖南晨的送礼之旅圆满成功。
可在程清清拿起那个奶牛猫前，齐峳分明看到她的视线时不时就往另一侧的展架上瞄，上面搭建的轨道让他联想到下午刚见过的过山车。
假铁轨上停着一架蓝色列车，样貌古典，车身写有金色英文。齐峳看不懂英语单词，但能明白展柜前贴着的“非卖品”，清清明显也留意到了这一点，收回目光，假装不在意地去看其他商品。由于年纪尚小，她的假装很容易识破。
“如果多花点钱的话……”齐峳望着清清的背影琢磨，视线冷不丁与程宴的撞在一块。女孩的哥哥显然也发现了她的异常，他抿起嘴，冲齐峳坚决地摇了摇头。
齐峳偷偷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绕到展架另一边闲逛，他乱看了一阵，忽然察觉到什么。他意识到，楚峦心不见了。
什么时候走丢的？黑白猫？黄色兔子？还是买小粉马那会儿？
他跑去廖南晨身边询问，对方听闻，先是惊讶地环顾了四周，随后很快放松下来，说可以手机联系嘛，一会儿我们在群里发消息，叫他去门口集合就好啦。
嗯，有道理。齐峳感觉因此着急的自己有点傻，可他仍是不放心，逛着逛着就晃出了店门，沿着刚才走过的那些地方一路寻去。
结果就是他一路走到了头，回到他们来时的那个大门。廖南晨说的一点也不假，门口集合才是正道。
夜风拂过，带来一丝丝凉意，齐峳在门口迎着风站了一会儿，身上反倒渐渐暖了起来。他听到侧后方传来脚步声。
其实在他给商场当门神的当口里，身边已经陆陆续续过去了许多人，但这一次，他就是莫名觉得来的会是自己认识的人。于是他转过头去，楚峦心拎着个大到几乎垂地的黑塑料袋，隔着段距离远远地看他。
“好巧哦，”齐峳举起手挥了一下，“你刚才去哪啦？”
楚峦心望着天空沉默。
齐峳也不在意，装作已经得到回复的样子：“……哦，那我们先一起在这儿等他们吧，南晨说会发消息。”他抬头看了下标识，“这地方门太多了，不知道一会儿他们从哪一个出来。”
“就是这个。”楚峦心忽然走近了些，手上的塑料袋哗哗直响。
齐峳点点头：“哦，怪不得你在这里呢。”他掏出手机，努力看点别的转移注意力，可余光却不受控制，总往对方拎的袋子上瞟。
他忍不住指了指，问，“这是什么？”
没等楚峦心告诉他答案，手机先响起来，廖南晨在群里发了个定位，齐峳看完，习惯性地一抬头，果然看见几个熟悉的身影正朝这边走来。
“这么快？我刚发完你就到了。”廖南晨面露惊喜，大概是觉得他们很有默契吧。
齐渺来到夜空下仰着脸：“没有星星诶。”
“也没有烟花。”程清清也跟着抬头。
“你还惦记着啊。”程宴笑着摸完妹妹的头，一个黑塑料袋递到他面前，楚峦心把袋子交到他手上，像游戏里发放任务的npc，淡淡地说：“如果需要的话。”
“呃……这是？”程宴埋头翻了翻，再抬起脸时已然面露笑意。他转向妹妹，慢慢蹲下与对方平视，“清清，地面上的烟花表演，要不要看？”
“虽然比不过天上飞的那种就是了。”齐渺蹲在程宴家楼后，从长盒中抽出一根根仙女棒，将其放在水泥地面上，摆出五角星的造型。
清清好奇地凑近，被她单手拦下来，“不要离太近，马上就好了。”
手持型烟花棒头尾相接，齐渺在它们的相交点处继续摞上几根，搭建完成后，她一伸手，廖南晨就乐颠颠地把从司机那儿借来的打火机递上去。
齐渺摆摆手提示大家保持好距离，自己则后退几步，伸长了手臂熟练地打上火。跃动地火苗落在烟花棒最上层的交汇处，倏地将其点燃，火星迸发，看上去真的像天上烟花的缩小版。
燃烧的烟火从一个小点开始逐渐扩大，火光又随着仙女棒的燃烧慢慢分散，变成一个笑脸的模样。
清清鼓起掌欢呼，感叹真漂亮，紧接着，上层的烟花烧到中段，点燃了与它相交的下一层，不断跳跃的火光像星星眨眼，闪烁的光点渐渐连成一线，勾勒出一个歪歪扭扭的爱心。
这下不止清清，其余几人也都睁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如梦似幻的景象。
“真的是地面上的表演……”齐峳喃喃，手伸进口袋里摩挲着手机边缘。
“比不过天上的就是了。”齐渺比划出舞台谢幕的姿势。
鞠完躬，她又从塑料袋里拿出盒新的，从中抽出几根依次分发。她先帮清清点燃，再点自己的，两个人一起挥舞着仙女棒，毫无章法的步伐在耀眼烟火中也像是轻盈的舞蹈。
廖南晨学着她们的样子，用仙女棒在空中划出一个完整的圆圈：“像传送门。”
齐峳也拿着一根比划了一下，仙女棒划破夜空的样子像一串金色的麦穗，他心不在焉地看着火光燃烧殆尽，感觉有道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
“怎么不一起玩？”他抖灭剩余的烟灰，主动站到楚峦心旁边，后者把衣服裹紧了一点，声音和夜风混杂在一起。
“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楚峦心瞟了眼他手中的仙女棒。
“哦，我知道了。”齐峳拖着长音点点头，“我问你有没有准备礼物时你说再等等，原来是在等这一刻。”
他把目光移向一边，奔跑的女孩双手挥舞着烟花棒，明亮的火花在她指尖跳动，像蝴蝶扇动翅膀，“她的确很开心。”
“嗯。”楚峦心往他那边挪了挪，双手插进口袋里，像是在用他来挡风。
四下无人，只有开心玩耍的女孩们和像傻子一样在对着天空画圈的廖南晨，齐峳发现，明明他们处在如此空旷的室外，可现在的他与楚峦心之间的距离却仿佛比在摩天轮里还要近。
果然还是因为这时的他很有用吧。可以用来挡风。
“我去接个电话。”齐峳摇了摇一声不响、连个震动也没有的手机，有点尴尬地走开了。
他停在路口的转角处，忐忑不安地拨打大哥的电话。齐嵩那边很快接通。
“哥，那个，有件事……就是……”他实在难以将这个请求说出口，“之前说好的那个，可以，不要了吗？”
“——哈？”
“拍照！快给我拍照！”远处传来程清清的笑声，程宴一边答应着，一边举起手机对准她。咔嚓一声。
照片里笑容满面的女孩不知道，今晚数公里外的某个地方，有人准备了一场专属于她的夜空盛宴，与今年夏天那次表演相比烟花只多不少，只为庆祝她的生日。
又悄无声息地取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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