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顾知意只是用手背擦了擦嘴,仿若一切都没发生一样,领路走在前面,“你去哪?”
......
未免太过淡定。
陈任生恍惚以为刚刚那个吻是自己的错觉。
“陈任生,你去哪?”顾知意站在楼梯口转头往回看,朗声询问。
“应利利家。”
“我带你过去。”
顾知意说完也就没再等人,走在前面给人引路。
城中村的巷子太复杂,陈任生不敢再走神,赶紧跟上。
“你知道应利利家在哪?”
“这儿不大。”并且顾知意从小在这里长大,家家户户多少都有了解。
陈任生点了点头,跟在人身后,欲言又止。
两人同行,当其中一个人不想说话的时候,另一个人想找话题也是很难的。
又怕说错话,惹了人烦。
毕竟刚刚在顾知意家,陈任生实在听了太多不该听的东西,他不想让顾知意难堪。
可陈任生也不愿意这一路就这么沉默着度过,绞尽脑汁,话题寻遍,皆出不了声,好不憋屈。
“陈任生,别纠缠我了。”
顾知意突然转头看向陈任生,终结了他的纠结与无措,或许是陈任生的目光太灼灼,余光里也能看见他满脸的犹豫不知如何开口。
“你看到了,我家条件就那样,我也是个烂人,你没必要选我。”
第三次了。陈任生在心里默默想,自己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怎么这人就拒绝了那么多次?
“你在质疑我的眼光?”
“......”
这话堵得顾知意没法接。
顾知意不知道怎么办了,明明自己拒绝得也算干脆,现在也试图好言好语的劝。
怎么换来这么一句。
索性不再搭理陈任生,把人领到应利利家门口转头就走,没给人再开口的机会。
折腾一天,陈任生实在累了,在应利利收拾好的沙发上和衣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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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也没法睡,陈父陈岱山一个电话过来,让陈任生回家一趟。
陈任生只能爬起来开车。
待陈任生回到陈宅,凌晨三点,灯火通明,集团几位重要的高层以及陈任生的二叔三叔全在。
二叔的儿子和三叔的儿子也在。
看到这些兄弟陈任生就头疼,按理来说陈岱山白手起家,也不算家族生意,不存在争家产的狗血戏码。而自己作为独子并不草包,甚至在二代圈里算得上数一数二的争气。
但他爹怎就那么喜欢安排他跟这几个同辈争,什么场合都要带着,哪怕这几个同辈个个都不如他。
一堆事交给他去办,却事事不让他做主,让他活得像陈岱川的傀儡。
防他防到最后,一个实业都不愿给他。
搞得陈任生都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陈岱山亲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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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二叔的儿子坐在正中间,战战兢兢,冷汗直流。
看来拍卖会出的岔子,已经找到了该揽责的人。
陈岱川是实干家,办事雷厉风行,不过几个小时,来龙去脉就被他查清楚了。
二叔的儿子叫陈志远,比陈任生大两岁,去年结了婚最近生了个儿子,很受二叔重视,陈岱川也分了个小公司给他练手,以表庆贺。
明面上堂哥接手后几个项目都办得漂漂亮亮的,风头正盛。
连陈任生也是在非常凑巧的情况下知道了一些内情,他这个堂哥跟他名字一样,志向高远得很,接的那几个项目全是眼高手低好高骛远,基本都处在烂尾边缘,窟窿都是二叔帮他填上的。
要不是其中有一次亏空实在太大,二叔被迫挪用了总公司的资产,陈任生都不知道自己的堂哥到底有多不成才。
他能知道,他爹陈岱川肯定早就知道了,偏偏陈岱川不动声色,还亲自给陈志远办了庆功宴。
而同一时间段,陈任生明明也谈成了好几个发展前景不错的项目,别说庆功宴了,最终不过成了报表上几行无足轻重的数字。
这种不公气得陈任生直接找他爹理论,却得了一句“你是独子,陈家肯定是你的,别在乎这点。”
又是画饼又是敷衍,连个承诺都不算,他爹实在是好手段。
陈任生听了更气,恨不得用陈岱川的肉磨牙,又被他爹一句“我更看重你”堵得还不了嘴。
索性之后的项目做得再好一点,也算不负他爹的期待。——结果拍卖会办成这样。
“任生,你看着办吧。”陈岱川知道自己儿子为拍卖会花了心血,所以直接将陈志远的处置权交给了他。
其实也没问题,拍卖会基本是陈任生全权负责,如今出了事他也担了责付出了代价,偏偏他又没做错什么。如今闯祸的人已经被揪出来了,怎么都该由他这个吃亏的冤大头发落。
陈岱川这是替陈任生撑腰的意思。
可陈岱川还是把所有相关的不相干的人都喊来了,眼下只要陈任生开了口,处理完,就再无私下寻仇的机会。
撑腰也撑得极有私心。
陈岱川向来奖罚分明,却处处对陈任生的同辈手下留情。
打压,但仍旧留有翻身的可能,让陈任生不敢松懈。
甚至理由也正当,这些人是陈任生的血缘兄弟,公事当然得罚,但罚要罚得有水平,举重若轻才是分寸,若一点情分不讲,那才损了人心。
可陈任生只觉得好没意思。
“他贪了多少?”陈任生既然已经看清了其中门道,自然懒得追究,寻思着堂哥能把亏空补上也就完事了。
结果陈志远这个草包一分没贪,纯是被骗。
未免也太蠢。
陈任生都有点不敢相信,就这么个玩意,还能被陈岱川护成这样,有时候真不知道自己跟他们争,到底是图个什么。
甚至还要帮这蠢货擦屁股。
两个月前,陈志远认识了一个古玩界的行家,由这位行家引荐,又认识了一位山水画的大师。
这位大师当时在宴席上露了一手,惊为天人,亭中丹顶鹤的一抹红就让陈志远流连忘返,当下就拍板要把大师签下来,专门为大师办一个画展——这么好的机会,没想到这位大师拒绝了。
大师称自己学艺不精,还需打磨,水平跟自己的师傅比实在不算什么。而自己的师傅隐居多年,名声不显,但画得出神入化,可谓是真正的大能。
更好的一点是,他的师傅虽在长年隐居深山,也没有出山的意愿,但师傅的画作却不少,皆由他这个徒弟打理,所以跟给他这个徒弟办画展比起来,还有门更好的生意。
陈志远一听这还得了,连忙打听这位师傅是何许人也。
大师说,自己的师傅名为林樵,名不见经传,在座就没人听过。大师索性拿了两幅画给陈志远看,确实一幅比一幅惊艳。当然陈志远也不是纯粹的草包,他没有听信一人之言,而是找了他爹,也就是陈任生的二叔。二叔门路广,关系多,不打听不知道,这林樵还真是位大能,业内对他的评价很高,只是他本人不爱宣传,才名声不显。
业内得知二叔的儿子跟林樵搭上线,也算签了林樵的独家,名师名画都是招牌,纷纷夸赞他教子有方,后继有人。
给二叔捧得夸夸然,当即拍板,由自己出资,把大师手里所有林樵的作品都给包圆了。
而恰好就能借由这次慈善拍卖会把林樵的名声打出去,再炒炒价格,运作一下,把林樵捧得再高一点,把画吹得再稀缺一点,这生意还有得赚。
结果拍卖会搞完,林樵成了个画假画的,连没学过画画的陈任生都比他画得好,别说卖画了,名声都彻底臭了。
二叔和儿子收的那些画算是彻底砸在了手里。
再去联系林樵的徒弟,那肯定是找不到人了。
“大哥,志远他也就是想为我做点事,弄巧成拙了,这你得替我们做主啊!”
见陈志远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二叔急得要命,已经开始替儿子求情了。
其他股东也好心帮腔,陈岱川不显山不易水地安抚着,别说惩罚了,连他们本该填补的亏空都没再提。
二叔感激涕零,可陈任生却知道二叔这次是真的完了。
也就懒得再看他们兄弟情深的戏码,陈任生独自上楼找烟抽。
大概半个小时后,陈任生在二楼小阳台等到了陈岱川。
陈岱川拿起桌面上的烟盒,挑了一根,点燃,靠在躺椅上,捏着眉心。
他今年五十四岁了,虽身材高大,体魄强健,但毕竟不负壮年,难掩疲态。
这都快四点了,精力神终究还是敌不过年轻人。
“怎么还不睡?”陈岱川问。
陈任生把烟灰缸往陈岱川那边推了推:“我感觉你还有话要说。”
“......还得是你,家里人但凡有你一半省心就好了。”陈岱川抖了抖烟灰,下意识数了数烟灰缸里有几根烟蒂,“我划了你二叔一半的股份给你了,还有他名下的几个公司,你要是没空我就让职业经理人先替你管着。”
陈任生点了点头,明面上这些划分是对二叔的惩罚,对他的补偿,实际上当二叔说出那句“为了我”以后,他就知道他爹心里已没了二叔的位置。
陈岱川不要心不诚的人。
割袍断义,不过如此。
“能不能帮爸爸一个忙?”陈岱川姿态摆的格外得低,却不用等陈任生点头,“你去查一下他们怎么骗的你堂哥。”
自然也没有给陈任生拒绝的机会。
在陈任生答应以后,陈岱川留下一句“少抽点,对身体不好”就离开了。
利用他,同时关心他。
在陈岱川这里,陈任生从来获得过没有无条件的关心和爱,全是有条件的置换和索取。
从小就是这样。
靠优异的考试成绩能换来陈岱川一句夸赞,靠拿得出手的特殊技能能换来陈岱川一句关心,如果能在陈岱川生意伙伴面前给他长脸,那陈岱川会安排助理给他买礼物。
陈任生感觉自己被养成了巴普洛夫的狗,为了那一点赞许的眼神拼了命,只求样样都做到最好,不敢松懈。
可这已经是他最轻易就能获得的爱和关心,明知丢失了自我,却只能任由自己清醒着沉沦。
还是一条很可怜的缺爱小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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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帮爸爸一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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