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我……不小心摔了下。”
说起这个许镜只觉得自己今天有点太过倒霉了，出门没看黄历。
四小时之前，自己在花卉市场买好了花，一盆小巧精致的多肉，圆滚滚的非常可爱，最重要的是它不贵。
才十块钱，买花的老板还送了自己几包营养液。
在市场里穿行，许镜还逛了很多地方，这里的市场没有多么高大上，更多是像自己老家的集市，东西杂又便宜。
开开心心逛了半天，压根没有发现自己手机的电量已经支撑不到自己回家了。
偏偏他还路过一家新开张的理发店，说是十块钱就能剪一个头发。许镜想着，反正自己头发也长了，刚好剪剪。
半个小时后，许镜抿着唇盯着镜子里留着锅盖头的少年，一时间接受困难。
给自己剪头的也是个年龄不大的学徒，少年忐忑的透过镜子看着他，脸上挂着心虚的表情，显然他也知道给自己头发剪毁了。
看了半天，许镜终究没有狠下心，叹息一声窝囊的咽下了这口气，扭头问少年。
“有电推剪吗？”
少年不明所以的将自己手里的理发器递给了许镜，眼看着他将自己的头发全部推掉。留下短短的毛茬。
洗过头，许镜盯着镜子里熟悉的脸，没觉得有多难看，以前他也留着这样的寸头，是来了许家之后才留的头发。
为了好做造型。
砖厂里可不能留长发，每天灰尘满满，留了头发没一天就能变成羊毛毡，他也没空打理。
纪妈妈看着许镜的新发型，有些一言难尽，欲言又止。倒也不是太难看，许镜人长的消瘦，但是脑袋圆溜溜的，再加上浓眉大眼。
这样的发型，倒比之前的多了几分精神气。
只是之前的样子看惯了，一时间有点难以接受，十几岁的孩子，也是爱收拾自己的年纪，真没想到许镜会舍得把自己的头发剪成这样。
这时一旁站着的管家突然说：
“女士，要不先让小先生去休息吧？他今天是走回来的……”
闻言许镜头埋的更低了，他的手机早上没充电，本来也没打算出门，但是纪延庭问了自己那些话，他一心虚，就想往出跑，想着不见纪延庭，自己少说就能少错。
结果刚出市场，自己的手机就没电了，不过这对许镜来说还不算是太倒霉的事，自己也可以走回去，毕竟他这辈子什么都没有。
就有一股子力气，以前捡废品，自己也是全城跑。
可走着走着又就觉得不对劲儿，总感觉身后有人盯着自己，脑子里闪现出电视剧里的人贩子，忍不住想原来自己这么大了，也会被拐卖吗？
恐惧从心底升起，许镜快步走到马路上，脚步越来越快。
因为他刚刚一转头，真的看到一个穿着一身黑，带着口罩看不见脸的人，跟着自己。
这种被人追的感觉，许镜还是在十几岁的时候感觉过，那时被村子里的狼狗追，他死命的跟狗赛跑。
结果等自己摔进沟里，才发现狗追的不是自己。
许镜抓着自己的斜挎包，最后忍不住跑了起来，就在他路过一个十字路口后，没看到施工的路牌，脚下一绊。
只听刺啦一声，一头扎进了人家刨好的土坑里。
等许镜爬出来的时候，身上和脸上已经没眼看了。
脸上都是泥土，脚下的鞋刚刚刮到了钉子，鞋底子直接掀翻了。
许镜觉得自己真的很倒霉，忍不住红了眼眶。
忍着被工人注视的尴尬，他若无其事的站起来，出了施工现场。
走到一边没人的小巷子里，泪珠哗啦啦的往下掉，自己真的好想回山沟沟，在这里自己什么都不懂，纪延庭那个大冰山还不好伺候。
自己不用瞧都知道，所有人都在防备自己，虽然他们表面上都对自己客客气气，但是能不能融入他们，稍微留心一下就知道。
哭也哭够了，许镜又成了那个闷闷的许镜，能任人揉扁搓圆。他就在这样硬生生走了回去，三个小时，也不知道是他脚力好，还是送他来市场的司机师傅人好。
没给他送太远，只是找了个相对便宜的市场。
纪妈妈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点点头。
卧室门口，许镜磨蹭着，有些不敢进去，但自己身上这样子又不得不去处理，他深呼吸了一口气。
希望纪延庭不要太生气。
他推开门走了进去，阳台上纪延庭不知道在跟谁打电话，许镜一进门就听到他低沉的嗯了声。
看脸色也知道纪延庭正在生气。
许镜抿唇，忍不住叹了口气，泄气的垂眸。
“回来了？”
纪延庭转身看他，语气里却没有一丝生气的迹象，许镜低着头嗯了声，站在原地不动。
“过来。”
许镜身体一僵，但纪延庭的话自己也无力反抗，只能磨磨蹭蹭的往那边挪，纪延庭也不生气，不催自己。
就这样静静的等着许镜慢慢靠近自己。
许镜站在离纪延庭不到一米的地方，低眉顺眼的将自己无处安放的脏兮兮的手往身后藏。但预想中的怒气没有来临。
反而他听到纪延庭似乎有些无奈的轻轻叹气，紧接着遥控轮椅，靠近他，那双修长，骨节分明的大手，就这样牵住了自己的手。
泥土毫无意外沾在了纪延庭手上，但他没有嫌弃的皱眉。
“摔疼了？”
许镜愣了许久才得出一个结论，纪延庭在关心自己。他不敢置信的抬头，盯着纪延庭的眼睛，那里面是认真的疑问。
被人关心，哪怕是问一句，也是这么多年来的第一次。
许镜下意识摇摇头，当时摔了，他也顾不得有没有受伤，爬起来就回了家，大概当时是疼的吧！只是现在已经没感觉了。
“剪了头发？”
纪延庭抓着自己的手，皮肤长时间接触，彼此间有了温度，许镜淡淡的嗯了声。
“是笨蛋吗？手机没电了，不会借个充电器？”纪延庭说出来的话是责怪，可语气里却是无奈。
这样的轻声软语，像是春风拂过他的心，许镜不由得将脑袋又垂下了三分。
“我……忘了。”
此话一出，许镜是笨蛋的事，算是坐实了。纪延庭松开他的手，轻声说:
“先去洗漱吧。”
浴室里温热的水撒在身上，许镜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搓了两把脸，站在淋浴头下。
许镜重新审视自己，压住心底隐隐的躁动，他是一片干涸的土地，无论是爱情还是亲情，友情，都是滋养自己的甘露。
刚刚纪延庭一瞬间的关心，让许镜感动。
许镜擦干自己，头发短了就是有这样的好处，方便，短时间就能出去活动。卧室里，纪延庭在阳台上眺望着火红的夕阳。
靠近纪延庭，许镜脚步放轻，最后站在那人身边。
“身上有摔到哪里吗？”
纪延庭没有回头，但这里只有两个人，许镜也知道是问自己。
“没有。”
简单的两句话后，两人沉默不语，许镜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纪延庭深邃的眼眸下在想什么。
许镜买回来的多肉，没有栽进纪家的花园里，他把那盆巴掌大的植物放在了阳台，每天看着它发呆。
浇水的时候嘴里还在碎碎念，希望它快快长大，枝繁叶茂。
管家还问过他，为什么不把多肉栽到花园里，还有专门的人照顾。
当时许镜只是说喜欢时时刻刻看着它，他不能告诉管家，纪延庭说只要是种在纪家的花，都是纪家的，但是自己想要一个完完整整属于自己的花。
所以自己种的花，不会沾染纪家一分一毫的土地。
纪延庭发现许镜好像对自己越来越上心了，每天主动帮他做康复训练，不会像以前一样给自己翻书，倒水。
反而是每次都会扶着纪延庭，让他自己走。
艳阳高照的天在这个多雷雨的季节不多，今天许镜打算劝纪延庭迈出自己的第一步，让他去户外活动。
自从上次纪延庭的胳膊恢复后，他的恢复速度好像停滞不前了。
许镜深夜总是坐在床头，深深的盯着纪延庭，想破脑袋也想不通，为什么会这样。顾婪来了好几次。
总是说不要着急，顺其自然说不定哪天就好了。
可许镜只觉得遥遥无期，只期待他快点好，自己的任务也能完成的快些，许青山许诺给自己的那些钱。
他也不会过多肖想，那人只是嘴上说说，并没有白纸黑字，就算是他去要，人家说耍赖就耍赖了。
自己也无可奈何。
许镜唯一的目的就是快点回家，那里虽然贫穷，没有像纪家这样吃好的穿好的，但是他每天可以睡到自然醒，不用担忧其他人对自己的态度。
这些想法在别人看来是没出息，不上进。但许镜知道，好好活着已经是他唯一能实现的愿望了。
午后，纪延庭坐在自己固定的位置上看书，许镜在不远处端着一杯水轻抿一口，脚步踌躇着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怕纪延庭不愿意，也怕自己说多错多。
他的纠结还没有出结果，纪延庭已经合上了书，转头看向他这边。
“许镜。”
低沉的嗓音喊住了他的脚步，许镜抬头看着纪延庭，朝着不远处的人走过去。
“怎么了？”
在纪延庭面前站定，接过他递过来的书。
“不看了吗？”
“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纪延庭深邃的眉眼好像能看透一切心事，只要是注视着他，许镜就觉得自己身上好像没有秘密。
“今天太阳很好，我推你出去透透气吧？”
一下预想中的拒绝没有来，纪延庭转头看向窗外，太阳照射在玻璃上，反射在眼睛里。
“确实很好，那走吧。”
许镜眼睛亮了下，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他推着纪延庭到了花园，阳光一晒，许镜觉得心情都好了不少，两人走在草坪上，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
自己和纪延庭之间不会有太多话题，所以大多数时候，许镜都是沉默的，怕说多了错，也怕话不投机半句多。
更怕敏锐如纪延庭，火眼金睛盯着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给自己看穿了。
“纪延庭，你要不要下来走走？”许镜提议，沉思一瞬后又凑近纪延庭的耳边，轻声说。
“今天纪阿姨和叔叔出门了，家里没人看到，就算是摔倒了也没关系。”
许镜真心觉得摔倒对纪延庭来说是触及自尊心的事，因为纪妈妈总说要自己说话注意一点，不要让纪延庭感觉到不舒服。
许镜很想发誓，因为他觉得自己已经尽全力维护纪延庭了，但抵不过自己嘴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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