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彩裙映入穆文晶黑瞳孔，他失声惊呼：“仙子！！”
顾不得膝骨尽碎，他挣扎着向那道身影爬去，只想确认她伤势如何。才一动，却被一股霸道劲风猛地掀飞，重重砸落在巫袍首领脚边！
他艰难蠕动着，想要起身，忽见半空中一道玄色身影疾掠而过。明荼玉面凛若冰霜，强行冲破灵力波，清隽面容在灵风中裂开道道血痕。
墨色长靴轻点地面，他单膝跪落，只见春娘茶色眼眸里水光潋滟，努力睁眼望他，嫩唇微启又合，似想说什么，却终是气若游丝，难成片语。
他凤眸中碎光摇动，哑声唤了句“仙子”，小心将那双绵软臂弯揽过肩头，将人自污浊泥潭中轻轻抱起。
不料方才走出两步，乌姹倨傲嗓音如金玉掷地：“卑贱凡夫，也敢染指青鸾仙子！”
“嗯……”
乌金广袖翻飞间，明荼闷哼一声，身影竟被震得倒飞而出，撞碎层层灵波，最终重重坠入巫袍首领面前的水潭！泥浆四溅。
“春娘。”
乌姹旋身轻舒臂弯，从容揽住春娘腰肢，俯身托起她膝弯。冷冽目光扫过仍在疯狂汲取灵力的巫袍首领，利落吐出一字：“走。”
春娘小山眉拧得死紧，唇间血迹融在淅沥雨水中，气息微弱如丝：“师……师姐……别……等……等……”
乌姹金线绣履凌空轻踏，闻言，俯身细听：“什么？”
话音未落，裙袂狂舞，只觉一股骇人劲力骤然席卷周身。天旋地转间，身体已坠落在地！她护紧怀中人，疾退数步稳住身形，足尖再点，踏出两步，再次被狠狠掼回地面！
与此同时——砰！砰砰砰！砰——！
接连数声闷响炸开，四周惨叫骤起！
春娘艰难侧首，便见灵力波及之处，半空中血雾弥漫，数个锦衣华服的穆家人，竟毫无征兆爆体而亡，生生化作漫天血沫！
爆裂而亡者，怨气散作团团黑雾，在空中盘旋不散，眼见就要凝聚成祟，却见周遭木叶骤然枯败，枯萎之处，迸发出诡异冲力，将团团怨气猛推向灵流漩涡，尽数没入巫袍首领体内！
首领发出沉闷如雷的狞笑：“好神功！仅得主人三分真传便有如此威力！五大仙门，迟早尽归我宗麾下！哈哈哈哈……”
空中灵流愈聚愈浓，竟浸染出怨气的灰黑之色！这巫袍人不知用的什么邪术，竟逆天而行，突破阴阳界限，将怨煞之气直接化入丹田！
灰黑怨气掠过春娘身侧，她如坠无间地狱，耳畔萦绕万千尖啸，不甘、冤屈、愤恨、苦楚……无尽执念，凝成滔天巨浪，将她困在无边业障之中，压得她寸息难续！
“呕——！”
终于，她胸脯起伏，身体剧烈抽搐，鲜血自苍白的唇间汩汩呛出！
“春娘！”
乌姹瞳孔骤缩，足下踉跄，连忙稳住身形，将人牢牢护在怀中。身影在半空数次腾挪，试图寻找灵流空隙。
她强压下心头惊惶，对春娘道：“再撑片刻！待我带你回放鹤洲，母亲定有法子救你！”
巫袍首领做梦也想不到，他竟有本事，将鼎鼎大名的青鸾仙子重伤至此！若他今日当真能杀了她，身价定然陡翻百倍，任谁都得高看一眼！思及此，他广袖一扬，俯身猛地提起脚下那抹白衣，声音因狂喜而嘶哑癫狂：
“青鸾仙子，你不中用啦！趁早自爆金丹，死在这里！否则，我就让这小白脸生不如死！”
说着，双手结印，灵力带着灰黑怨气，结出数道阴毒灵符，道道钉入穆文四肢百骸！
“唔……”
穆文猝不及防，漏出一声破碎的痛吟！随即却死死咬住下唇，将所有惨呼锁在喉间，直至下唇鲜血淋漓，却再不肯泄出一丝声响。
春娘被师姐按在怀中，在乌姹沾水的细罗衣中，艰难侧头，涣散目光竭力转向那抹白衣，便见符文化作赤红锁链，贯穿四肢关节，将穆文死死钉在原地！皮肉翻卷，鲜血不断洇入满地雨水。
他痛得浑身痉挛，腰身弓起，指甲深掐入掌心，喉结剧烈滚动吞咽痛楚！那望向她的眼睛却依旧清澈，努力弯出安抚的弧度。
春娘目光因重伤而迟滞，眼圈却渐渐染上绯红，胸膛剧烈起伏，猝然呛咳，滚烫鲜血溅湿乌姹衣襟！
“春娘！”
乌姹长眉紧蹙，丹唇紧抿，目光凛然扫过穆文，将春娘按在怀里，挡住她视线。衣袂生风，身法加紧，却越慌越乱，愈发不得要领！
无人注意到，春娘茶色睁眸，骤然闪过一抹妖异的琉璃灰。
巫袍首领枯手鹰爪般伸出，将水洼中那抹劲瘦黑影吸至脚边，俯身抓住他后心，嗓音嘶哑如砂纸：“一个小白脸不够，那便再加一个？”
眼眸残忍眯起，睨着那清隽身影：“让我想想，换个什么玩法？”
明荼跪地俯身，马尾发梢浸于水洼，他抬眸，看穆文蜷在泥污之中，痛得呼吸颤抖。
明荼同他久久对视。
如今穆家彻底倒台，家主亦已身死魂灭，再无翻身可能。穆文的目的，终于达到了。而妹妹明怜，也早被自己暗中送走，安置于安全之地。
再无牵绊了。
犹记数年前，他与妹妹逃离穆家已有十载，体内邪力残留，却随年岁愈演愈烈，在破旧城隍庙苟延残喘，最痛的几夜，他甚至想过与妹妹一同赴死。
然而那天夜晚，穆文将他们捡回了穆宅。同样是穆宅，同样是洞竹院，却不再是被炼制邪术，而是被尽心救治、悉心照料。
那年幼的白衣男孩，明明自己也备受欺辱，却眸光清亮坚定，告诉他们：“活下去，才有希望。”
神思收回，他望着穆文泪光氤氲的漆黑眸子，还是这个白衣少年，在宴会前夕告诉他：
“若事态有变，仙门中人到来，最坏的情况，他们身怀穆氏所炼邪术——三春化阴手。
“当真到万不得已之时，你自爆血肉之躯，祭出体内残留邪力，或可为仙子……赢得一线生机。”
明荼目光扫过乌姹怀中的春娘，那样灵动的仙子，此刻却如折翼雏鸟，瘫软在师姐怀中，生机微弱，动弹不得。他颤抖吸气，心口绞痛。
他唇角浮起一缕极淡微笑，嗓音异常平稳：“阁下费尽心机，折磨两个将死之人，有何趣味？”
巫袍首领眯眼：“你这小白脸，倒有几分胆色。依你之见，如何才有趣味？”
明荼仰脸，凤眸澄澈如水，直视对方：“强纳怨气，只怕丹田吃不消吧？”
首领眸色一暗。
明荼微笑，继续道：“恰好，我体质特殊，阴阳交融，可助人化阴为阳。你放开他们，我愿以自身为引，助你平复这狂暴灵流，真正纳为己用。”
此言一出，首领一愣，连苦苦支撑的乌姹也投来一瞥。
穆文猛地抬眸，看向明荼。
明荼缓闭双目，耳畔仿佛回荡起穆文昔日稚嫩却坚定的声音：“活下去，才有希望。”
他唇角绽开一抹笑意，极轻，极苦。
如今，这希望，便留给你和仙子吧。
体内残余邪力逆向运转，周身散发柔和微光，血脉隐隐透出诡异亮色！
“明哥哥！”
体内符链穿梭，穆文强忍痛楚，蜷着身子，竭力抬头，哑声唤道。
千钧一发之际——
春娘身体猛地一震！
明眸骤然睁开，眸中茶色尽褪，取而代之，是冰冷的琉璃灰，流转着非人的至尊之气！
她轻睫轻颤，却掀起猛烈的飓风！
乌姹被狠狠弹开！她踉跄后退，美眸中尽是骇然！
彩裙猎猎飞扬，春娘悬浮而起，霎时间，笼罩天地的灵流骤然转向，其中灰黑怨气尽数消散，却化作汩汩水蓝灵光，好似百川归海，直入春娘体内！
巫袍首领茫然四顾，惊恐喃喃：“不……这不可能……”
他踉跄追逐那弃他而去的灵力，却一头撞上那抹彩影，浑身一颤，缓缓抬头。
春娘琉璃灰眸睨着他，眼角轻弯，雪白小臂轻轻抬起——
呼——！
首领瞬间被击飞出去，身体冲破层层雨幕，撞进身后巫袍人怀中，众人一齐飞出数丈，狠狠砸进水洼之内！污泥四溅。
彩影忽闪，眨眼至那抹黑衣身前。
春娘俯身，握住明荼劲瘦腕臂，水蓝灵力自脉门灌入，泠泠如泉，沁人心脾。不过片刻，体内灰黑邪力尽消，一股前所未有的轻盈涌遍四肢百骸，仿佛卸下了千钧重担。就连数月前因冲撞穆珲被挑断的筋脉，亦被妥贴接续。
明荼仰首，只见灵流光辉映照中，少女雪肤花貌，光芒璀璨，宛如神祇临世。
神祇予他三枚青鸾羽纹银丝锦囊，嗓音清越：“此为‘青鸟唤’，若遇绝境，打开一枚，我必现身。明小郎君心性质朴，光风霁月，前路自有光明，莫再寻死了。”
明荼澄澈眸子水光轻漾，他极轻地答了声“是”，双手恭谨接过，贴于心口。
春娘粉唇轻扬：“我先带你离开这是非之地。”
说着，托起明荼腰身，身形一晃，便不见了踪影。
穆文被打满咒印的银链钉死在污泥之中，眸子黑如永夜，倒映着那抹耀眼的绚丽彩光。
雨水渍入伤口，刺疼蔓延。他却想，这样真好。
仙子所救的，是明哥哥那样……光明磊落之人。
巫袍首领飞身掠至，将他自地上粗暴扯起。冰凉银链摩擦撕扯着血肉，穆文疼得眼前发黑，眸中涌起生理性的泪光，苍白的唇角却轻轻扬起。
像他这样满心算计、不择手段的人，合该落得如此下场。
不配……不配被她救。
「三春化阴手」和「万象归春」的关系，是「九阴白骨爪」和「九阴真经」的关系。啊，作者的金庸魂在燃烧。。
睡了睡了啊啊啊还能再睡三个小时。。
下章应该能结束本卷（希望），10号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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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青鸟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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