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宝阁顶层,墨香与一种奇异的草药气息交织弥漫。珑晖端坐于桌案后,执笔挥毫,嘴角噙着一贯的浅笑,面容仍是那副俊朗青年的模样。
恒琰乘坐悬阁来到顶层。悬阁停稳,他迈出悬阁,绕过那口悬吊着的怪异大鼎,目光径直落在伏案的珑晖身上。
珑晖似是也察觉到来人,赶忙放下紫毫玉笔。他双手交叠支着下巴,笑意盈盈地抬眼问道:“你来啦?”
“嗯,来交付悬赏。”恒琰边走边说着,步履间带着几分惯有的慵懒。
“这不像你啊,一个悬赏居然花费了几个月。”
“那可不……”说着,恒琰已经走到了珑晖桌前,腰牌往桌上一摔,“这悬赏差点儿要了我的命,这不养伤养了几个月才来交付悬赏。”
“哦?不应该啊,什么妖能伤到你?妖丹我看看?”珑晖作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左手优雅地向前摊开。
恒琰轻哼一声,笑道:“哼!问题就在这里……悬赏对象根本不是妖,只是一个凡人,只是天生重瞳,被村民当作妖邪罢了。”
“那为何能伤到你?”
恒琰斜睨一眼珑晖:“我什么时候说是悬赏对象伤的我啊?”说到这里,他举起自己的五根手指,“说来话长,我长话短说。就是那村子闹水患,村民赖在一个天生重瞳的女孩儿头上,传成了有妖作祟。其实呢,女孩儿是被冤枉的,还一直在找办法治理水患,只是她势单力薄。然后我们就帮她开了地下甬道,解决水患问题。村民以为我们图谋不轨,一拥而上,就将我扎成了刺猬……”他一边描述着,逐句掰下一根手指头,似是在梳理来龙去脉。
“哦?听起来故事不错,真好奇,扎成刺猬是……是个什么样子?”珑晖忍俊不禁,肩膀微颤,努力压下笑意。
恒琰轻拍了一下桌子:“你还笑!我可是受了伤,还白忙活一场!”他指着自己的腰牌,语气强硬,“我不管,这个悬赏你得给我核算了,把我欠妖宝阁的账抹平了!”
“可这个悬赏赏金只有一百二十两,你还差着二百五十两呢。”珑晖眯着眼说着。
“我不管,养伤不要钱?养了几个月的伤能是小伤吗?”
“那不是村民伤的吗?”
“不是!是你们情报错误,若非如此,怎会遇到那些凡人。不伤无辜凡灵是我的原则,若不是凡人,定是伤不到我的!”
“好好好,给你!”珑晖拿起那块腰牌,手指灵光乍现,在玉牌表面虚划几下,“我走个账。”
他一边操作,一边状似随意地问:“对了,跟你一道那个小子呢?”
恒琰在一旁抱着手,懒懒地答道:“我送风……玄门去了。”他一时语快,差点儿说漏嘴,风灵月影宗不是靠介绍就能进的普通仙门,若是那么一说,就怕暴露身份。
珑晖微微点点头,将腰牌递还给恒琰:“是个好办法,我一直担心他给你拖后腿呢。好了,还差一百三十两!”
恒琰一听又不乐意了,略带不满地看着珑晖:“说好的平账呢!?”
珑晖单手撑着自己的脑袋,笑容不变,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这世上哪儿有白得的好处?剩下的一百三十两很简单。三天后,随另外五位天级猎妖师,去破了合梁山的山岚迷阵。事成,账一笔勾销。”
恒琰警惕地后退一步步,眉头紧锁:“我不是说过我不善阵法吗?还有!为何盯着合梁山不放?”
“合梁山有很多低阶猎妖师也能做的悬赏,还有一些平民也能用的妖宝原材料也出自那里。不知何时起的这山岚迷阵,断了不少猎妖师的财路,连带那些普通妖宝器具价格都水涨船高。” 珑晖语气平淡地说道。
“可那些妖兽……” 恒琰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为它们辩解?那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暴露自己和合梁山的关联吗?倏而赶紧改口,“他们犯过什么事?妖宝阁宗旨可是只除为祸一方的妖兽。”
珑晖眼神变得怪异,声音低沉了几分:“当然,悬赏上不都说了吗?他们屠戮整个村庄,才有了如今的妖兽盘踞之地,不是吗?”
恒琰没再反驳,只是嘴角抽搐了几下。
合梁山本就少有人烟,他当初也是给这些妖定过规矩。只是后来妖兽踪迹越来越多,这才把原来住在这里的人给吓跑了,哪儿有屠戮一说。
珑晖此言,分明透着股欲盖弥彰的阴谋味儿。
他看向珑晖后面那张妖宝阁各分阁的分布地图,远远指着稷安的位置问道:“主阁不是在稷安吗?为什么地图上没有标记呢?”
“你对这个感兴趣?”珑晖也是不厌其烦,对恒琰总有超出常人的耐心,依旧微笑着解释,“十夜应该和你说过,稷安那间油米铺只是一个空间联结入口,真正的主阁并不在凡间。至于真正的位置……我想给你个惊喜,这个暂时保密。”
恒琰轻嗤一声:“切!不愿意说就说不愿意,还说什么惊喜……”他将眼珠子转向上方,模仿着珑晖的口气,转而挥了挥手,“走了,等三天后你的消息。”
他不敢再深究,要是意图过于明显容易打草惊蛇。他不怕强敌,只怕滑不溜秋的“泥鳅”。若是不能一次性斩草除根,只怕往后再无宁日。
风灵月影宗,丁宁和清曌已经来这里三个月了。
清曌眼见着学会了不少法门,御器腾空,移形换影等基础法术她早就纯熟自如。
或许那重瞳真给她带来了不少天赋吧,在修习法术这方面比其他弟子快了不少,眼见着都快赶上进来修习玄术好几年的弟子了。
反观丁宁这边,他已经打了三个月的坐了。设坛献拜、斋戒焚香这类法子也没少用。但除了那一身的蛮力,还有宗门后院他扛上来的用不完的柴火和井水,再没有更多的变化了。
这日,实在没有办法,跟着普通弟子修习的丁宁是没法儿开窍了。云岫无奈之下将他叫到了自己的静室,两人盘腿而坐,四目相对。
云岫真人盯着丁宁那张写满茫然和诚恳的脸,看了足足一盏茶的时间,终是憋不住了,长叹一声:“看着我干嘛?说说呗,三个月了!什么感受!?平时安排弟子们拜读的书你认真读了吗?”
丁宁苦着脸,挠了挠后脑勺:“师父……我有认真读,也有认真做功课……可是就是没感觉嘛……”
“完蛋玩意儿!别叫我师父!” 云岫以手抚额,感觉头大如斗。语气里是又好气又好笑。
“可是,书上说‘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虽然我们没有师徒之名,可已有师徒之实啊。我私底下这样叫叫,没关系的吧。”丁宁望着云岫露出了天真烂漫的笑容。
云岫被他这话噎得一时语塞,半晌才从怀里摸出一本薄薄的册子,没好气地递过去:“你看看这个你能学会不?”
丁宁恭恭敬敬接过这册子仔细端详几眼后,惊呼道:“《引灵》!这个我看恒琰大哥用过!他还用这个给我通窍!”
“不一样……”云岫摆摆手,一只手撑着脑袋,侧坐了下来,“邪神大人用的是神术。这个只是我观察他使用此法之后,通过研究,转化成了普通修士也能用的入门法门,威力那些都差很多。基本上没有多大使用价值,但用来感受天地间最基础的灵气流转,却是最合适不过的。” 他语气稍缓,可听到丁宁说的最后两个字又一下子震惊了一下,“什么?通窍!?”
“对啊,之前想学武功,就是普通人学的那种。有一本叫《玉虚九转功》的内功,恒琰大哥看了便帮我通了窍。”丁宁理所当然的答道。
云岫闻言,下意识地摩挲起自己的下巴,陷入沉思:“邪神大人这种做法是为了避免他的神力伤到你,他的神力多多少少含有些许浊气,暴戾之气很重。但……已经通了窍……怎么会感受不到灵气呢?通完窍你平时什么感觉?”
“只是能清楚感觉到自己体内的气血运行,平时日常会有消耗。但是过后就算不吃饭也能恢复一部分,吃了饭会更快。”
“只是这样?”云岫疑惑道。
“只是这样。”丁宁表示肯定。
云岫一挥手,一幅绘制精细的人体经络穴位图凭空悬浮在两人之间。
他一边指着图上的穴位,一边分析道:“一般来说,像凡俗武学的内功其实与修士吐纳灵气有异曲同工之处。只是凡人天赋异禀者,或许有天生就能感受到灵气,可缺乏引导也很难能利用灵气。”
他望着一脸认真的丁宁继续说道:“说到底,天地万灵皆受自然灵气蕴养。你说的气血之感,究其根本也是灵气在肉身中的一种显化,所以按道理说修习过内功,再接触玄门导引之术,本该事半功倍才对。除非……” 云岫话音未落,又开始掐算了起来。
不过数息,他猛地停下动作,睁开双眼,似是而非地含糊说道:“除非你在凡灵之外,不受自然灵气滋养,便天生没有对灵气的亲和力!”
说到这儿,天边一声沉闷的雷鸣毫无征兆地炸响在天际,声音并不算震耳欲聋,却异常低沉压抑,仿佛贴着山巅滚过。
“嗯?什么东西砸地上了?师哥师姐在搬东西?”丁宁望向门外,显然没有察觉到这是一声闷雷。
可他对面的云岫早已眯起了眼,脸色在瞬间变得煞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这倒是印证了他的猜想,不过风险也太大了吧……
镇定下来的云岫云岫深吸一口气,对着丁宁说道:“我知道该怎么办了。你看图,按照凡人内功的说法,人体气血运行分小周天和大周天,气聚于丹田,推血运行周身。这个你该明白吧!?”
“嗯!明白!”丁宁乖巧地点了点头。
“灵气吐纳稍有不同,须采天地游离的灵气,吸入体内,以精气淬炼过滤方可纳入丹田化为己用。此后运行法门,与内功导引气血,确有相似之处。只是既然是过滤炼化,则消耗的便是自身的精气。所以修士通常内修灵力,外修精气,内外相济,方能生生不息,日益精进。而一些特殊的凡俗外功武学,便可修炼精气。你翻开《引灵》的第一页看看?”云岫指了指丁宁手里的那本册子。
丁宁依言翻开了第一页,照着读了起来:“天穹开阖,日月轮转。地脉奔涌,山河吐纳。吾立中庭,神合太虚。一念通玄,万籁俱寂……”
云岫作起了解释:“这是我对天地灵气的感悟,若将这天地视为一个无比巨大的生命体,其运行之理,岂不与人体气血周天隐隐相合?于是乎,灵气便等同于人的气血。日月升落,潮汐涨退,草木枯荣,皆是这庞然巨物的‘呼吸’。若能抓住这宏大呼吸的韵律,感受祂的‘气血’。便是‘引灵’的契机。主动引气入体,便是短暂地参与天地之周天运转,借得一丝天势,窥见一丝玄机。这便是万般法术之根基。”
丁宁在一旁听着,不禁拍手赞道:“厉害啊!师父!”
“别叫我师父,直接叫我云岫真人,云岫或者真人也行啊!”说完他再次扶额,“不过这些对你来说或许意义不大……你先将这四句话理解消化,再打坐七日内观感受灵气。若再没有感觉,我便试试其他法子。”
丁宁兴奋地站了起来,抱着册子面对着云岫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谢谢师……真人。”
“对了,你怀里那只贪睡的蟒妖……留下吧,我教它化形之术,以后对你或许能有个帮衬。”
听云岫如是说,丁宁竟真将怀里的那条缩到巴掌大的糖人小心翼翼地掏了出来,轻轻放到云岫面前:“他叫‘糖人’,谢谢真人了。”丁宁再鞠一躬,说完便蹦跳着出了房间。
“这孩子……也不知道邪神大人怎么和他扯上的关系……不简单呐……”云岫见丁宁走远,才默默感叹道。
[捂脸偷看]不确定有没有人看,但是还是留个话,如果在看的过程中,对任何东西有疑问或者感兴趣的欢迎留言。如果和主线无关,我可能就会写一篇番外,如果和主线有关,就请耐心看到最后,嘿嘿嘿,一切都会有答案[竖耳兔头]谢谢各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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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五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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